第3章

 

我冷眼看著他的動作，在他湊近時抬手給了他一個巴掌。

「清醒清醒吧，我的好弟弟。」

 

葉憬本就沒多醉，此刻被我打了一巴掌後更是清明得不行。

 

他擦掉嘴角那點血跡，苦笑一聲看向我。

 

「你明明知道我走到這一步有多難，為什麼就是不肯體諒我？

 

「我知道你要什麼，你要偏寵要後位，要我心裡隻有你一個。

 

「這些我都會給你的。

 

「我知道你討厭雲柔，你等等我，我會將她處理幹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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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忍住，又扇了他一耳光。

 

「我憑什麼要等啊葉憬？

 

「你也讓雲柔等過你吧，你花言巧語哄得她團團轉，騙得她傾一族之力祝你登上皇位，可她等到了什麼？

 

「你甚至連個後位也舍不得給她！

 

「你以為我恨她？可事實上我隻恨你！

 

「你明明有更磊落的方式奪回政權、平衡各方勢力，可你偏偏一定要把女人攪進來。

 

「看我們兩個為了你鬥得頭破血流，你很得意吧？」

 

葉憬似乎難以置信這是我會對他說出的話，眼裡僅剩的那點光碎成一片片的，餘下的隻有濃濃的S寂，仿佛一陣風吹過，就能帶走他最後一點生機。

 

「你怎麼能，這麼說我？」

 

他的嗓子啞得不能再啞，像是被烈火灼燒過，帶著鑽心的痛。

 

「阿姐……」

 

他扯扯我的袖子，眼淚一滴滴滾下來。

 

「這世上誰都可以恨我，但你不可以。

 

「你是唯一一個對我好的人，如果連你也不對我好了，我要怎麼辦呢？」

 

我把袖子從他手裡扯出來。

 

「你現在是九五至尊，對你好的人會不計其數地撲上來，還會少我一個嗎？」

 

他小心翼翼地貼過來，悲切地看著我，哽咽著開口：

 

「可他們都不是你啊，我隻要你。」

 

我被他強硬地抱進懷裡，無奈地睜眼到天明。

 

14

 

葉憬將我囚禁了許久，我整天躺在床上，還真的就躺出了病來。

 

太醫來了又去，都說我是鬱結於心，需要心藥才能醫。

 

我在偷偷將湯藥倒進花盆喂花的時候，被葉憬逮住了，他終於是忍無可忍，抓著我的手臂問我：

 

「你不治病不喝藥，是想S嗎？」

 

我瞟他一眼：「S了拉倒。」

 

他眼裡慢慢攀上血絲，聲音被壓得嘶啞：「你到底要怎麼樣才肯好起來？」

 

「放我離開。」

 

「不可能。」

 

「那我好不起來了。」

 

最後，我們各退一步。

 

我沒有再要求出宮，他也不再將我困在這籠裡。

 

每天我都能在這皇宮裡亂晃，或是去後花園看新開的春花，或是帶著一群宮女太監去放紙鳶。

 

我一直想著用紙鳶傳些消息給長凌，可每次都不能如願。

 

葉憬總是跟在我的身後，亦步亦趨的，說是陪我散心。

 

在他眼皮子底下我做不了什麼文章，隻能真的欣賞起這美好春光來。

 

此間，我見過一次雲柔。

 

那日葉憬不在，她站在當初與我結怨的石橋上，問我：「你可知道，陛下在修建關雎宮嗎？」

 

一聽到這座埋葬我的宮殿，我隻覺得被烈火焚身的痛苦又一次包裹了我，身形一晃，差點又栽進湖裡。

 

雲柔上前一步扶住我，而後，她擦著我的耳朵，輕笑一聲。

 

「你也回來了，是嗎？」

 

我正想問她這話是什麼意思，葉憬就匆匆趕來，隔開了我們。

 

這次他沒有偏向雲柔，而是選擇了我，半抱著我匆匆離開，像是生怕雲柔對我不軌。

 

晚上我輾轉難眠，葉憬好脾氣地哄我：

 

「阿姐，今年你生辰，我會送你一件大禮，你一定會喜歡。」

 

15

 

葉憬來得越發勤快了，他日日夜夜地陪著我，賞賜也流水似的送進來。

 

這副情根深種的模樣沒能讓我心軟，卻讓雲柔再也坐不住。

 

她扮成宮女模樣，在葉憬上早朝時潛進了我的寢宮。

 

她來到我的床前，彎腰附在我的耳邊，對我說：「穆靈，你也是重生的吧？」

 

我猛地抬頭看她，隻見她嘴角一彎，露出一個得意地笑：「我就知道。」

 

在她的口中，我了解到我們所處的世界，是一本話本子。

 

我是皇帝早S的白月光，而她，是離間帝後的歹毒女配。

 

上一世，我葬身火海後，葉憬沒有按照書中所寫「坐擁萬裡江山，縱享無邊孤寂」，而是崩潰自S。

 

氣運之子的S亡導致小世界陷入崩壞，雲柔就是在那段時間裡，知道了這個世界的秘密。

 

「上一世我們像瘋狗一樣撕來咬去，全是這個勞什子話本的功勞。」

 

她恨恨地磨了磨牙，最後看向我。

 

「你想走嗎？我可以送你離開。」

 

我思索了片刻後，問道：「為什麼要幫我？」

 

「哼，因為我們都是倒霉蛋。」她說完後看了我一眼，有點心虛地咳嗽一聲。

 

「雖非我本意，但我到底欠你孩子一條命，現在把你送出去，改變你早S的命運，算是將這條命還給你。」

 

我看著她的眼睛，良久點點頭：「你想要我怎麼做？」

 

她輕輕一笑，狐狸眼透出狡黠。

 

「葉憬有塊天子令，見天子令如見當今聖上。

 

「你哄他喝幾杯酒，偷了這令牌，我再送你出宮和你那個叫長凌的侍衛會合。」

 

我聽後點點頭，又問道：「那你呢，你不走嗎？」

 

「我當然不走，我生來就是要做皇後的，這四方高牆，在你看來是牢籠，在我眼裡，卻是歸宿。」

 

「你不怕葉憬動你？」

 

她輕蔑地眯了眯眼，小指撫過上挑的眉梢。

 

「他不敢，我身後坐鎮的可是百年世家，上一世他都瘋得把自己砍S了，也不敢真的S了我，這一世更不可能。」

 

16

 

三日後，我備下酒水，請來葉憬。

 

他抱著一個食盒，興高採烈地小跑進來，獻寶似的遞給我。

 

「糖葫蘆，我自己做的。

 

「阿姐不愛吃甜，所以這糖衣很薄，咬著很脆。」

 

我本想潑他盆冷水，告訴他我現在最討厭的就是糖葫蘆了。

 

可想了想，還是拿起一串來，咬了一口。

 

做得確實比小攤販賣得合我口味，但我總覺得酸酸澀澀的，吃得嘴巴發苦。

 

他沒有察覺我眼底那點嫌棄，伸手接過我吐下山楂籽，眼睛亮晶晶地問我。

 

「好吃嗎？我做了好多口味，還有葡萄的。」

 

我點頭接過，一邊吃著，一邊哄著他喝酒

 

他一杯杯酒喝得飛快，到最後，整個人都醉透了，環著我的腰一個勁兒地喊阿姐。

 

「阿姐，我說過造一座金屋給你住的，我馬上就……就造好啦……」

 

那年我背他尋醫，風餐露宿、食不果腹。

 

每個夜間，我們都會找一間見面漏風的破廟，緊挨著取暖。

 

那時候，他確實對我許下過這個承諾。

 

可事到如今，再說已是彷徨。

 

我輕撫著他的發頂，像當年一樣哄著他盡早入睡。

 

可他實在是太開心了，明明醉得連眼皮都睜不開了，還是黏黏糊糊地跟我撒著嬌。

 

我哄了他許久，才把他哄睡著。

 

他睡著後實在很乖，就這麼仰躺在我的床榻上，一副全不設防的模樣，露出腰間那塊金光閃閃的天子令牌。

 

我拍了拍他的臉，喊道：「阿憬？」

 

他沒醒來，隻是眼睛一彎，似乎在做一個好夢。

 

我摘下令牌，在雲柔的接應下出了皇宮。

 

「再見了，葉憬。」

 

17

 

這夜月明星稀，我和長凌騎著兩匹快馬，靠著那塊天子令，連夜跑出了京城。

 

我們為了速度沒有掩飾行蹤，驅馬直行，一路向前。

 

到第三天的時候，我聽到了急速追來的馬蹄聲。

 

回頭望去，隻見漫漫風沙中，葉憬抽著馬鞭，領著一隊人馬奮力追趕。

 

他似乎也看到了我, 馬鞭抽得更急, 用幾乎撕心裂肺的聲音喊道：

 

「阿姐！」

 

那聲音簡直泣血，我聽得心口一悶。

 

長凌察覺到我的情緒, 從馬上飛身彈起，落到我的身後, 和我同騎一匹。

 

他攬住我的腰, 狠狠甩了一馬鞭, 拉開了我們和葉憬的距離。

 

後面的葉憬見狀幾乎崩潰, 逆風大吼：「阿姐, 求你回來！」

 

此時我們已經到了邊塞, 凜冽的寒風刀子似的刮在我的臉上，疼得我眼眶發澀。

 

我拽著長凌的胳膊, 念道：「快點，再快點。」

 

前面就是大昭和南疆的邊界了。

 

大昭第一位女帝曾立下血誓, 大昭鐵騎永不踏足南疆，此後歷任皇帝都牢記此誓, 從無例外。

 

那聲音黏糊又溫柔，像是用盡了一整顆真心。

 

「【自」18

 

我們又跑了一夜, 終於在天光破曉之際，看到了雲桑河。

 

雲桑河是大昭和南疆的分割線，水流湍急, 地勢奇險。

 

長凌看了一眼近在咫尺的葉憬, 攬著我的腰提氣一躍，在巖壁上點了一腳, 借力跳了下去。

 

我越過長凌的肩膀看過去，隻見葉憬棄馬奔來。

 

他半個身子懸在崖壁之外, 一隻手猛地一拽, 生生拽住了我的衣角。

 

「阿姐……」他的臉上盡是斑駁的淚痕，看向我的眼裡血絲密布, 絕望中又帶著一絲希望。

 

「我求你, 回來。

 

「我知錯了, 我再也不敢辜負你了，阿姐。」

 

他一聲聲的阿姐叫得如泣如訴，仿佛要催斷人的肝腸。

 

長凌踮腳站立的石塊撐不住我們二人的重量，現下已是搖搖欲墜, 可他依舊看向我，仿佛在等我的抉擇。

 

「笨蛋！」

 

都到這一步了, 難道我還會回頭嗎？

 

我拔下腦袋上的簪子, 刺啦一聲劃破衣袖。

 

在葉憬的嘶吼聲裡，長凌靠著石頭最後的支撐力踮腳一跳，帶著我跳進了水流中, 竭力遊向對岸。

 

葉憬想跳下來, 卻被他帶來的侍衛SS抱住，隻能趴在崖邊聲嘶力竭地求我回去。

 

我當然不可能再回去。

 

上岸後我渾身冰冷, 可心裡卻異常輕松。

 

我抬頭看著葉憬, 朝他喊道：

 

「葉憬, 今日一別，我們愛恨兩消。

 

「你別再來找我。」

 

風聲獵獵，我不知我的聲音能否被他聽見。

 

可聽見與否, 也不重要了。

 

自此天高海闊，我與他，一別兩散。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