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收做義妹的事他沒提，我也就沒問。

 

產業那些倒是兌現了，地契珠寶一樣不少。

 

沈淮洲這人，確實大方，錢財上沒虧待過我。

拿到和離書後，我想起了柳玉章。

 

好一陣沒再見她，不知現在怎樣了。

 

據說就在今日，護送合慧郡主進京的隊伍也上了路。

 

等那位王妹到京城，柳玉章是會與其一起嫁入國公府做平妻？

 

還是像秦楓兒最初那樣，不能一生一世一雙人就果斷轉身離開？

 

還有沈淮洲，如果柳玉章不願意，他會怎麼做？又能怎麼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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聯姻關系著北疆未來幾年十幾年安寧，個人小情小愛與之相比，孰重孰輕，一目了然。

 

想到這兒，我嘆了口氣。

 

都不容易。

 

也都與我無關了。

 

等永州侯府搞明白發生了什麼，跑來沈家找人，我已經別過秦楓兒和樂陽長公主，走在回北疆的路上了。

 

如果不出意外……

 

唉，還是出意外了。

 

32

 

我覺得自己的考慮已經很周全。

 

財物借三皇子府的關系，已隨往北疆押運的糧草先走了。

 

我自己則喬裝成行商娘子，帶著借來的兩個暗衛，跟一隊沿途販賣的小商隊出發。

 

這支商隊會一路走走停停。

 

我正好趁此悄悄逛逛沈老太君給我的沿途產業，做到心中有底。

 

這日行到一處，突遇狂風暴雨。

 

我們躲進路邊破廟。

 

暗衛護著我，在偏殿找了塊幹淨地方休息。

 

就在我百無聊賴地想著，雨什麼時候能停時，突然聽到有人輕聲在身後叫我名字。

 

我回頭。

 

脖子挨了一下，暈了過去。

 

我在大雨中緩緩醒來，蒙眬中似乎看到了柳玉章。

 

她一襲黑色夜行衣，一改往日弱柳扶風的模樣，幾乎等身的大刀，舞得虎虎生風，動作熟練順滑，刀刀見血。

 

這時，半邊不知哪兒砍飛的身子砸過來，掉在我面前，還甩了我一臉血！

 

我徹底醒了。

 

發現自己靠坐在一棵大樹下，被綁了個結實。

 

我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現在面前亂鬥的至少三撥人。

 

一撥柳玉章和幾十名跟她一樣穿夜行衣的人。

 

剩下兩撥，則明顯就是護送合慧郡主進京，和我們去迎她的隊伍。

 

柳玉章不知從哪兒找的人，眨眼工夫，以少敵多，竟將近百人全數砍倒了。

 

斷肢殘腿四處散落，血和雨水混作一團。

 

惡心的血腥味撲鼻而來。

 

我胃裡一陣翻騰，咬緊牙關才沒吐。

 

柳玉章似乎S了個痛快。

 

隨即猛地一躍，揮刀劈向堅不可摧的車廂。

 

刀起刀落，斷木橫飛。

 

就在車廂即將完全散架時，幾人手持武器，架著一名華服女子，從車廂裡衝了出來，試圖奪路而逃。

 

「想騙我？哈哈，S，統統給我S，一個活口不留！」

 

柳玉章大喊，用的卻是北蠻話。

 

居然能使喚得動北蠻人！

 

就在我不可思議地看著眼前一切發生時，她突然轉頭看向我！

 

我嚇得屏住呼吸。

 

柳玉章定定地看了我一會兒，突然發出狂放的笑聲。

 

「哈、哈、哈哈哈，把她給我拖過來！」

 

她舉起大刀指向我。

 

離我最近的黑衣人二話不說，一個縱身躍過來。

 

挑開繩子，把我跟小雞子似的拎起，丟到柳玉章面前。

 

「少夫人，不，你已經和離了，應該叫江娘子。什麼時候醒的？也趕著醒過來，好看看沈淮洲要娶的人嗎？」

 

「你看！你快看啊！看看有沒有驚喜！有沒有意外！」

 

柳玉章仰天大笑，腰肢在風雨中亂顫。

 

我順著她手指方向看去。

 

竟還有一名大妝的華服女子端坐在車廂中央。

 

紅衣花冠，一副新嫁娘模樣。

 

臉上化著北蠻特色的誇張厚白妝容，隔著雨幕看不大清容貌。

 

這就是合慧郡主？

 

33

 

「合慧呀合慧，你穿得這麼隆重，帶著北蠻來嫁沈淮洲，是要找S嗎？」

 

柳玉章陰陽怪氣地說著。

 

我倒吸一口涼氣。

 

她不會因為別人要嫁沈淮洲，就想把人弄S吧。

 

還有我，難道是因為嫁過沈淮洲？

 

我欲哭無淚，默默閉上眼。

 

「睜眼！」她狂笑著，將大刀架在我脖子上。

 

痛痛痛，皮肯定割破了！

 

我覺得柳玉章下一刻就能割下我腦袋。

 

「薩仁，不要為難她，衝我來。」合慧郡主扶著倒下的車壁，緩緩站起來。

 

在北疆，很多人都能說幾句北蠻話，但絕不會有北蠻名字。

 

除非她就是北蠻人？

 

我突然記起，北蠻女王好像就叫薩仁。

 

怎麼會這樣！

 

「閉嘴！」柳玉章，或者說是薩仁將刀指向合慧郡主，眼裡噴出了火。

 

我一動不敢動。

 

合慧郡主一步步走下馬車，緩緩向我們走來。

 

「對，就這樣，薩仁，用你的刀指著我，S了我。」

 

「你這次來，不就是想S我嗎？」

 

「動手呀。你除了不甘心還會什麼？」

 

「把父王S了，篡位又如何？」

 

「再度發起戰爭，不也輸了？」

 

「我沒輸！沈淮洲差點就被我S了！」

 

薩仁激動地揮著刀，劈向空氣。

 

愈發顯得癲狂。

 

「S了他又如何！」

 

「他S了難道大澧派不出新將領嗎？」

 

「你能再打幾回？再S幾個？」

 

「更何況你連他都沒SS！」

 

「我可以SS他！我有很多機會SS他！」

 

「不S是想留著，好S了大澧皇帝！」

 

「要不是你橫插一腳，我現在已經嫁給他，就能見到皇帝S了他了！」

 

我汗毛倒豎。

 

她要成功，沈家就得滅門，北疆就真得戰火重燃了。

 

兩人繼續爭執。

 

薩仁已經完全瘋魔。

 

而我不知是嚇的還是雨淋的，身子開始忽冷忽熱，控制不住地抖起來。

 

很快，我意識開始渙散，她倆的話也逐漸聽不清。

 

恍惚中，我突然看到很多人衝了過來。

 

四周又響起打鬥聲。

 

薩仁似乎慌了。

 

大喊著「S吧，都去S吧」，向合慧郡主衝了過去。

 

兩人身影交疊在一起。

 

我已經看不清。

 

一陣陣廝S讓我的腦袋頭疼欲裂，幾乎將我撕裂。

 

不知又過了多久，眼前的世界漸漸安靜了。

 

「薩仁已被擒獲！」

 

不知誰喊了聲。

 

我終於放了心，緊繃的神經松下來。

 

在完全失去意識前，我聽到有人叫著我名字跑過來。

 

我下意識要掙扎，卻沒成功。

 

誰？為什麼抱我那麼緊？

 

34

 

我做了個夢。

 

夢見自己閉著眼，躺在一條小船上。

 

水波搖晃。

 

脖子有點痒。

 

伸手想撓，卻被人扣住了手腕。

 

很快，對方又放開。

 

「書筠，你醒了嗎？」

 

耳邊響起如耳語般的低聲詢問，仿佛怕將我吵醒我。

 

「乖，脖子上的傷不能碰。」

 

聲音又近了點。

 

有熱氣噴在我側臉和耳廓上，痒。

 

我不滿地伸手推開對方，卻觸到一個溫暖柔軟的東西。

 

疑惑中，睜開眼，竟看到了沈淮洲關切的臉？

 

我徹底醒了！

 

「沈、沈世子？」

 

「書筠，是我，淮洲。」

 

他笑著應我，伸手將我抱進懷裡，臉上不再是冷淡和疏離。

 

抱、抱住了我？

 

我腦袋裡轟地炸開！

 

翻身從他身上滑下，手腳並用地爬到遠離他的地方。

 

這才看清，原來我們在一輛馬車上。

 

扶著搖晃的車廂，我轉身，背靠車壁，有些驚魂未定地看著他。

 

沈淮洲也在看我，他微皺著眉，滿臉不解，試圖伸手拉我，被我側身避開。

 

「沈世子自重！我們已經和離了！」

 

我撐著最後一點力氣，喊了出來。

 

隨著喊話，身下猛地一晃，馬車停下。

 

我重心不穩，往一側栽倒。

 

就在以為要磕到腦袋時，聽到一聲悶響，接著肩膀和腦袋撞在柔軟的東西上。

 

等我回過神，才發現，自己竟又被沈淮洲抱在了懷裡。

 

他撐在我身上，一隻手掌墊在我腦後，另一隻則攬住了我的腰。

 

「有沒有磕到哪兒？」

 

他語調寵溺，胸腔強有力的震動疊加極速的心跳透過我倆接觸的地方傳來。

 

我尷尬得曲起了腳趾。

 

要是還沒和離，他如此這般也就罷了。

 

現在這算什麼事？

 

「沈世子，男女授受不親。」

 

「能不能先放開我，我們已經和離了。」

 

我一字一頓地又說了一遍。

 

沈淮洲一下愣在那兒，沒了反應，眼中滿是難以置信。

 

良久，才起身，緩緩放開了手。

 

我攏了攏散開的中衣，坐起，向後退了退。

 

「書筠，對不起，很多事一直瞞著你，你別怕，之前的和離不作數。」

 

「府衙上了檔的文書，怎麼可能不作數？」

 

我一聽就急了。

 

「世子、少夫人，沒事吧？」

 

這時有人敲了敲車壁，在外面問。

 

赫然是柳玉章的聲音！

 

35

 

恐怖的記憶再次襲來。

 

我大腦一片空白，身子不受控地顫抖。

 

「書筠，別怕。」

 

沈淮洲很快發現了我的異樣，一把抱住我，語速飛快地解釋。

 

「別怕。書筠，別怕。有我在。」

 

「外面不是薩仁，隻是長得像，聲音像而已。」

 

「她是合慧郡主，也是真正的柳玉章，冒充她的薩仁已經被捉住了。」

 

他邊說邊撫著我的背，極力安撫我失控的情緒。

 

「沈世子？」外面的人也發現了異樣。

 

「合慧郡主，麻煩先暫避，書筠被嚇得太厲害，你聲音會讓她害怕。」

 

「好。那我先去前面，有事叫我。」

 

外面響起了遠去的馬蹄聲。

 

「沒事了，她也走了。薩仁關在囚車裡，有很多士兵守著，逃不了。」

 

「你放心，有我在不會有人能傷害到你，別怕。」

 

沈淮洲漸漸把我的情緒安撫下來。

 

「薩仁，真抓住了嗎？」

 

我抬頭看著沈淮洲。

 

他非常肯定地點點頭，斬釘截鐵地重復著：「有我在不會有人能傷害到你，別怕。」

 

冷汗將我的中衣湿透。

 

沈淮洲拿出一套新衣，又讓人送了盆清水過來。

 

他下了車，讓出地方讓我換。

 

看著車廂內半開的藥箱、裝水的銅盆，還有筆墨未幹的書信……

 

明顯這幾日沈淮洲跟我同居一室。

 

他一邊處理事務，一邊在照顧我，完全沒顧男女大防。

 

以我對他的了解，他不是孟浪的人。

 

難道和離真沒作數？

 

良久，我嘆了口氣。

 

預感回北疆的事，搞不好會遙遙無期。

 

「能帶我去見見薩仁嗎？」

 

換好衣服，我打開車門，問騎著馬跟在外邊的沈淮洲。

 

剛才安撫我時，他給我解釋了一切。

 

之前我見過的柳玉章實際是北蠻女王薩仁假冒的，而早年被柳軍醫收養的合慧郡主，才是真正的柳玉章。

 

薩仁和合慧郡主母妃是被北蠻劫掠的大澧人。

 

兩人同胞產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