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我們一直玩到天色漸黑，北方的晚風有點冷了，小家伙非要吵著鬧著看晚上的燈光秀。

我隻能把她裹在我的羽絨服裡，避免她受凍感冒。

 

晚風飕飕過，打開拉鏈的衣服裡灌進冷風，我正凍得一哆嗦，忽然身前出現一個高大的身影。

 

厚厚的衣服包裹住我的身軀，我撞進一個溫熱的胸膛，一股暖流傳遍全身。

 

陳一妍被裹在裡面，隻露出小小的腦袋，驚喜地喊：「爸爸！你回來了！」

 

林殊笑：「對啊，忙完工作就回來陪你們了。」

 

陳一妍開心地拍手笑，期待望著天空等待著燈光出來。

 

隔著一層不厚的毛衣，我聽著男人猛烈的心跳聲，自己的心跳也不免加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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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有一頭小鹿要被撞S了。

 

一時間，我們誰都沒說話。

 

直到天空中開始綻放出燈光，林殊忽然問：

 

「他對你好嗎？」

 

我：「誰？」

 

他停頓良久，好久才說：「孩子爸爸。」

 

哦，孩子爸爸啊。

 

我實話實說：「一般。」

 

每次我去找宋妍，尤其是拉著她在我家過夜，陳晟那臉拉得……

 

比冰山還冰山。

 

「他脾氣好嗎？」林殊又問。

 

我：「看情況。」

 

除了對宋妍好，對其他人都不好。

 

林殊：「你愛他嗎？」

 

我：「……」

 

「你要說愛屋及烏的話，那應該有點吧。」

 

林殊的聲音深深地墜了下去：「也許，你們的感情真的很好。」

 

嗯，一搶宋妍就跟仇人似的。

 

「但……」他躊躇良久，最終還是說了出來，「過去的還是要過去，人還是要向前看。」

 

「所以，你願不願意，讓我當孩子的爸爸？」

 

燈光奪目，星辰做伴，清風明月之間，我聽到他的聲音：

 

「畢竟，我是真的喜歡你很久了。」

 

18

 

告白清清楚楚在耳邊出現。

 

我整個人呆住，一動也動不了。

 

大腦一片空白，隻能聽到林殊的聲音。

 

「五年前拒絕你是因為我的學習實在太忙，你又在外地，如果我們戀愛，像剛剛那種我說走就走的情況還有很多。」

 

「你一直是個很有個性，很需要陪伴的女孩子，我記得不論是小學還是大學，如果你發消息我沒看到，超過三次你一定會把我拉黑，如果談戀愛，我不能給你足夠多的陪伴，更多是忽然就走，我很擔心我們連朋友都做不了。」

 

「所以，當時我選擇了逃避，但我從來都沒想過要放棄你或者別的什麼，我總是在想等工作穩定了，我有了足夠多的自己的休息時間，我就可以好好陪你，好好談一場戀愛。」

 

「但也許這個時間線拉得太長了，所以你已經遇見了別人，但……」他無聲地將已經蒙掉的我裹得更緊，溫暖傳遞給我，他沉沉道，「但還好老天爺又給了我一次機會，我還是想和你在一起。」

 

「也許工作會很繁忙，但我一定會努力抽出時間來照顧你們，也許我不是……」他壓低了聲音，看了一眼陳一妍，「妍妍的親生爸爸，但我一定會對她好，比親爸爸還親。」

 

「給我一次機會好嗎？」

 

19

 

我愣了好久好久，直到燈光秀結束，陳一妍拉著我的手說：「媽媽，要抱抱，困了。」

 

我才驀然回神。

 

林殊眼疾手快將孩子抱起來，慢慢拍著她的背哄她睡著。

 

我們並肩往車的方向走。

 

路上，林殊不時看向我。

 

眼神裡有期待，不安，和忐忑。

 

我心口一窒，想了好久，好久，最後還是開口。

 

「我聽到你的提議了，但是……」

 

「還是算了吧。」

 

20

 

我從小無拘無束，自由自在。

 

小時候大家都卷學習，我卻可以為了喜歡的漫畫畫上一天一夜。

 

長大後大家都力求想要一個穩定的工作，我卻為了自己選擇自由職業。

 

畫漫畫的同時兼職多項工作，隻為了能堅持自己所愛，一切能自由自在。

 

換言之，我一直把自己的感受放在世界中心。

 

不論那些親戚怎麼說，不論社會壓力有多大。

 

我生來就是熱烈的靈魂。

 

煙花可以不放，但一旦要放，就一定要轟轟烈烈才好。

 

所以，我不希望我是別人的備選。

 

哪怕工作也不行。

 

當年林殊既然能為了工作暫時拒絕我，日後也一定會為了工作忽略我。

 

我不喜歡在別人的世界被忽略。

 

所以，還是算了。

 

車子平穩行駛在路上，林殊緊緊握著方向盤，直到要到家，我下車之前。

 

他忽然拉住我的手腕，指腹蹭蹭。

 

有莫名的眷戀。

 

「真的，不能再……」

 

我點了點頭：「不能。」

 

「這兩天謝謝你陪我陳一妍玩，那我就先走了。」

 

林殊眼裡閃過失望，最後還是放開我。

 

語氣恢復正常，淡淡的，帶著禮貌。

 

「不客氣。」

 

「今晚睡個好覺，以後我再不會糾纏你了。」

 

車子離開，陳一妍在我懷裡沉沉睡著。

 

天邊一輪明月。

 

孤孤單單。

 

21

 

從那天起一直到我初三離開家，我一直都沒再看到林殊。

 

因為大家都對我們的關系感到好奇，我被八卦盤問得壓力山大。

 

年一過完，忙不迭就帶著陳一妍回到了京城。

 

宋妍來接孩子的時候，面色紅潤有光澤。

 

一看就是被滋潤得很好。

 

咖啡館裡，她喝著咖啡，捏著自己女兒的小臉蛋，挑眉看我：

 

「那天林醫生到底有沒有陪你去遊樂園？」

 

我端著咖啡杯的手一頓，忽然想起那天的賭。

 

本能想開口說沒有。

 

結果陳一妍那個嘴快的小孩！還沒等我說話，趕緊道：「有啊！林叔叔陪我坐了海盜船，小火車，還陪我看了煙花，玩了好久好久呢。」

 

我：「……」

 

宋妍笑得得意：「我有小眼睛在你身邊，你可不許賴賬啊。」

 

這母女倆是故意跑來玩我的吧。

 

我想起來那個賭。

 

短短幾個字。

 

親一下林殊。

 

雞皮疙瘩瞬間就掉下來了。

 

連忙擺手道：「輸了懲罰可以，但這個絕對做不到，要不你換一個吧。」

 

宋妍撇嘴：「換一個有什麼意思。」

 

我涼涼地道：「那正好，別懲罰了。」

 

「怎麼可以不懲罰？」宋妍支著頭想了好半天，最後說，「唉，算了，正好我們家阿姨回家過年了，今天要帶小朋友去醫院體檢，你知道的，我最不擅長照顧小孩了，要不你去……」

 

她嘿嘿笑，我瞬間就懂她的意思了。

 

沒辦法，願賭服輸。

 

我隻能把我相處十天的女兒抱過來，拍了拍她的小屁股，說：

 

「行了，媽媽帶你去體檢。」

 

「走！」

 

22

 

看到兒科診室門外那個大大的醫生名字：林殊。

 

我才知道這家伙在打的什麼鬼主意。

 

她給我發來消息：【我可是好不容易才說服我老公把女兒的主治醫生從他換成林殊，你可要好好把握機會啊。】

 

把握什麼機會啊，大姐。

 

我們都說好了，沒關系了。

 

我在門口做了好久的心理建設，最後才鼓足勇氣推開門：

 

「醫生你好，我……」

 

目光與一位年長的女醫生對上，我狠狠一怔。

 

林殊呢？

 

陳一妍說：「幹媽，你看不到林叔叔是不是很失望？」

 

我……失望嗎？

 

老太太聽到我們的話，又意味深長地看了我幾眼，然後問：

 

「是來找林醫生的嗎？」

 

「他最近請假了，已經好幾天沒來上班了。」

 

那個工作狂會請假嗎？

 

為什麼？

 

我急急忙忙問道，老太太笑了笑，說：

 

「不曉得，可能是生病了。」

 

「你快去看看吧。」

 

23

 

我把陳一妍交給她爹之後，居然真的不由自主來到了林殊家。

 

他家在市中心，一個小公寓。

 

這房子還是我在讀大學的時候他給我租的，那時候我不願意住宿舍，手上又沒錢。

 

他就替我租下這間房子，還請了阿姨照顧我。

 

問他的時候，他隻說：「鄰居之間互相幫助是應該的。」

 

但後來我表白失敗，主動從這間房子搬了出去。

 

沒想到，他買下了它。

 

一直住到現在。

 

我敲了敲門，門打開，他看到是我，眼神一怔, 眼裡有巨大的驚喜閃過。

 

但語氣還是淡淡的：「你怎麼來了？」

 

我：「……」

 

「來看看你, S沒S, 那個李醫生挺擔心你的。」

 

李醫生, 就是那個看起來很和藹可親的老太太。

 

他蹙眉：「你去醫院幹嘛？生病了？」

 

我搖頭：「妍妍體檢。」

 

他這才放下心來，給我倒了一杯水。

 

我抬頭看屋子裡的裝修。

 

和我住的時候沒什麼差別。

 

淡淡的粉紅色調, 到處都是漫畫元素。

 

所有裝飾都被保留下來。

 

跟林殊清冷的感覺很是不符。

 

心頭忽然軟了下來，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酸澀感充斥著。

 

好像有什麼東西要呼之欲出。

 

我努力壓制著, 問他：

 

「沒事吧你？」

 

他沒說話。

 

我繼續問：

 

「為什麼不去工作？你不是工作狂嗎？工作不是對你很重要嗎？」

 

他沉默良久。

 

久到我已經坐不住, 想要揍他了。

 

他忽然抬眸, 直直地看著我。

 

開口，有點委屈似的：

 

「我也不知道怎麼了, 原來努力學習工作，心裡好像總有個念頭一樣。」

 

「可是那天之後，我好像失去了所有的力氣, 什麼也不想幹。」

 

我一怔。

 

看著他眼底一片青色。

 

像是隻小狗一樣無家可歸, 不知去處。

 

心又狠狠軟了一下。

 

他看著我, 薄唇翕動：「小時候努力學習，是因為把作業做好了、做完了就可以很快看到你。」

 

「長大之後努力學習工作，是覺得輕松了就可以很快和你在一起。」

 

「但現在……」他苦笑了下，人生第一次很沒有形象地癱在沙發上, 要S不活道，「好像一切都沒什麼意義了。」

 

24

 

這一生。

 

我們卷，我們拼, 我們一直堅持不懈地努力。

 

有人是為了錢。

 

有人是為了自由。

 

而對於林殊來說, 是為了愛。

 

他習慣中規中矩, 一步不差。

 

秩序之外的陳許像是他生命中唯一的色彩。

 

一片黑白之中, 那是亮色。

 

如果亮色消失。

 

那一切可能沒有意義。

 

我看著男人雜亂劉海下的眼眸。

 

深深淺淺, 好像有水霧一般。

 

那一刻, 所有理智被情緒衝破。

 

心疼是真的。

 

所以, 愛和喜歡也是。

 

既然有愛存在。

 

我還是那個不顧一切的陳許。

 

我上前, 忽然俯身親了他一下。

 

他愣住，呆呆地看著我。

 

「這……」

 

我沒讓他說話，繼續深深吻下去。

 

屋內靜謐, 我們擁抱。

 

25

 

後來林殊問我那天為什麼忽然那麼主動。

 

我認真道：「看孩子太累了, 我還是履行那個賭約吧。」

 

26

 

第二天, 林醫生恢復正常，如期上班。

 

我忙完工作去醫院門口等他, 忽然看到牽著陳一妍出來的陳晟。

 

小家伙撲到我懷裡, 甜甜地喊幹媽。

 

陳晟看她玩夠了, 眼看著宋妍要來了。

 

眼神一凜。

 

生怕我一會兒把他老婆給拐跑了。

 

連忙揪著自己女兒的衣服把她從我身上拽下來。

 

「好了, 我們該去找媽媽了。」

 

「哎，你帶個假孩子回去，要不要陳晟和林醫生那邊說一聲啊？」

 

「愛夕」林殊正好出來，清清楚楚聽到那一聲爸爸。

 

他整個人呆住，愣愣地看著這一切。

 

半晌憋出來一句：

 

「陳醫生, 你什麼時候S的？」

 

「又什麼時候復活了？」

 

陳晟：「……」

 

最後還是我告訴了他真相。

 

他點了點頭，道：「原來如此。」

 

一副情緒很平淡的樣子。

 

我有些不滿：「知道我沒結婚沒生孩子，你不是應該很高興的嗎？」

 

「你不在乎我！」

 

他笑起來，印上我的唇。

 

說：「你結沒結過婚, 有沒有孩子，於我而言都不是很重要。」

 

「重要的是，你在我身邊。」

 

「這比什麼都好。」

 

夕陽緩緩落下。

 

愛意無聲蔓延。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