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原本隻有幾個人的聲音到後面一呼百應。

 

姜橙雙手抱臂得意地朝我笑笑。

 

似乎在說：「你看，這就是惹我的下場。」

 

會堂的門忽然被打開。

 

校長姍姍來遲，他搶過麥克風勃然大怒：

 

「慕漪是咱們學校貧困基金的捐獻人，你們鬧什麼呢！」

 

後臺的簾被人整個掀開。

 

季錄捧著花不可置信地望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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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我的目光卻落在了臺下。

 

那人跟在校長身後一手還推著行李，直直朝我走過來。

 

隻是那修長的手指赫然戴著一枚熟悉的戒指。

 

是對戒。

 

10

 

該沉默嗎？

 

我不知道。

 

隻是撞進那人绀色的眸。

 

原本想說的話卡在喉嚨裡久久說不出來。

 

他眉目依舊疏朗好看，整個人清雋得像一幅山水畫。

 

回來了，沈池序。

 

我腦空一霎，隻覺得有什麼東西終於崩斷，情緒翻湧而來。

 

原來重逢是這種感覺。

 

大腦空白，喉嚨幹涸，心跳呼吸都會變得不倫不類。

 

「給你的鑽戒怎麼不帶著？」

 

他的聲音依舊溫潤好聽。

 

不敢戴。

 

怕太想你。

 

那些踽踽獨行的日子因為你的消失開始變得漫長。

 

好在命運到底沒有空著手來，它再次將你變成了禮物。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暈暈乎乎被沈池序帶回家的。

 

窗外陽光靜靜，不敢蔓延過來。

 

而我不敢開口。

 

「那天為什麼沒來？」

 

他捏著我的臉，在我長久的沉默中變得慌亂，卻又故作鎮定地開口：

 

「說話！別裝S！」

 

我埋進他的懷裡，眼前一片氤氲：

 

「對不起。」

 

對不起忘記了你的生日。

 

對不起沒趕上你的飛機。

 

對不起。

 

真的對不起。

 

「還有呢！」他逼著我和他對視，細微的掙扎被他全部駁回，得寸進尺地問，「你知道我想聽什麼！」

 

「我很想你。」

 

淚意來得更洶湧。

 

他湊過來，呼吸交纏間吻掉了我的眼淚：

 

「再說一次！」

 

「我很想你。」

 

「繼續說！」

 

「我很想你。」

 

……

 

不知道喋喋不休重復了多少句，他百聽不厭。

 

「我想你想到快瘋了，你呢有沒有特別特別想我？」

 

他下巴埋進我的脖頸。

 

我悶悶嗯了一聲，覺得還有些不真切。

 

他咬牙道：「真行，那怎麼憋了那麼久才知道給我打電話。」

 

「打了為什麼那麼快就掛斷？你在醫院的時候我點的外賣每個備注都是讓你給我打電話你怎麼不打？」

 

真相撥雲見日。

 

「那天打 120 的是你？」我恍然大悟。

 

「你知不知道我很害怕。」半晌，他聲音有些顫抖。

 

「怕什麼？」我不解。

 

他惡狠狠咬在我的鎖骨上：

 

「怕你是故意給我打的電話，又怕你不是故意的。」

 

怕你想我，又怕你根本不想我，所以趕忙處理完所有的事飛回來堵你。

 

我啞然。

 

其實和沈池序分手後我曾在糾結要不要給他發消息。

 

可就在一場飯局上，沈池序的發小金釗撞見我，舉著酒杯過來：

 

「慕漪，多虧你高抬貴手。我們池序現在的感情生活特別甜。」

 

我隻能苦澀笑著和他碰杯。

 

既然沈池序已經開始新的生活了，我又有什麼理由去打擾他。

 

思慮半晌，我將這話講給了沈池序。

 

他咬牙切齒地掏出手機打給了罪魁禍首。

 

後者悻悻咳嗽兩聲。

 

好吧。

 

其實根本沒有這回事。

 

純純是為了給沈池序找場子給我添堵才這麼說的。

 

項鏈上的戒指被取下來重新戴在手上。

 

他格外滿意地拍了一張照片發了微博：

 

【回來了，這一次永遠不分開！】

 

回來了。

 

一切回到既定的軌道。

 

沈池序的微博號久違地更新了私生活。

 

一石激起千層浪。

 

微博截圖出現在學校的論壇裡，底下全是嘲笑。

 

【對戒啊，原來自作多情的另有其人哦～】

 

【9.9 包郵的粉鑽在哪買啊，姜同學能不能告訴我一下？】

 

【烙鐵們，沈池序親手設計的對戒，光這粉鑽最起碼七位數啊！】

 

【我擦，這姜橙沒進監獄還放出來不得不說學姐人真好！】

 

【姜橙季錄你兩個白眼狼！搞半天學費都是學姐出的！】

 

……

 

不少人在沈池序的微博底下留言。

 

大多是祝福。

 

還有不少是對我的道歉。

 

沈池序發了一條評論：

 

【我不接受，因為我不是本人。】

 

是啊。

 

再親密無間的兩個人都不能替對方原諒那些傷害，這叫做背叛。

 

11

 

夏夜溫柔，天上放起煙火。

 

不知是誰在慶賀什麼。

 

沈池序圈著我格外認真：

 

「慕漪，從前我不夠懂你，但我愛你。」

 

「現在我愛你，也懂你。」

 

愛到底是什麼？

 

從前我並不知道。

 

從未得到的東西要怎麼知道呢？

 

但遇到你，我開始明白。

 

「慕漪。」他朝我湊近，十指交握，呼吸交纏，「閉眼睛啊乖乖。」

 

就在我闔眼的剎那。

 

他的吻落下來。

 

與此同時，手機裡彈出一條短信。

 

是季錄發來的：「可以見一面嗎？」

 

哦。

 

隻拉黑微信了，手機號忘了。

 

再見到季錄，是在實驗室門口。

 

不用說是誰幫的忙。

 

他看上去格外憔悴，可是這和我有什麼關系。

 

我繞過他，卻被他拽住：

 

「所以你從始至終對我和姜橙都毫不在意對嗎？」

 

他垂著頭，嗓音喑啞, 卻執拗地要一個答案。

 

「在意什麼？在意你賭氣選擇我嗎？」

 

我一句話讓他顫了顫，臉色灰白下來。

 

「原來你知道，所以才無動於衷。」

 

「那如果我一開始就好好對你……」

 

「說這些沒意義了。」我不耐煩地看了一眼手機轉身要走。

 

他忽然抬高叫了我一聲：

 

「學姐！對不起！」

 

「我為之前的一切道歉，可不可以原諒我, 我不知道資助我的人……」

 

說起這事, 他小心翼翼著。

 

我看了他一眼：「貧困從不以道德劃分不是嗎？」

 

你不知道資助你的人是我, 可我資助你也隻是因為你貧困。

 

「可以松開我女朋友嗎？」一道聲音插了進來。

 

是沈池序。

 

他表情很不爽，目光涼涼落在季錄扣著我的手。

 

我皺著眉甩開，越過他被沈池序十指相扣。

 

「等很久了？」

 

「不久, 我願意。」

 

從那天起, 我很久沒有再聽到關於季錄的消息。

 

後來聽說他沒再接受貧困生資助, 和姜橙也分手了，空闲時間都在打工。

 

姜橙因為造謠的事被學校記了處分，聽說是要延畢。

 

那天聚眾鬧事的人都被記了處分。

 

不過這都是我實驗成功獲得表彰之後的事了。

 

12

 

沈池序生日這天, 我們親手做了蛋糕。

 

蠟燭搖曳讓他的眼睛顯得格外耀眼。

 

「我許了一個願望，你要不要幫我實現？」他問。

 

我以為他要什麼永遠。

 

「你愛我嗎？」他說話了。

 

那雙眸子裡最清晰的是我的臉。

 

我顫著睫毛聽到我說：「我愛你。」

 

「好。」他眉開眼笑，「我愛你。」

 

我愛你，不是因為你也愛我。

 

而是因為你。

 

要用什麼來證明？

 

是朝思暮想，是輾轉反側, 是深夜都會做一場關於分離的夢？

 

不。

 

是感同身受。

 

「沈池序, 我想把所有告訴你。」

 

告訴你我所有的噩夢。

 

「我媽討厭我, 她怪我是個女孩。」我聲音無悲無喜地講起這件事。

 

厭惡我是女孩，所以留不住她的愛情。

 

厭惡我嘴巴不甜, 所以討不了慕海的歡心。

 

她用盡一切方法留住他。

 

一開始是讓我生病。

 

後來是讓我失蹤。

 

「她說會來找我的, 可是沒有。」

 

她故意將我賣進大山裡, 裝作我被人拐走的樣子騙慕海回家。

 

她沉醉於隻要找不到我就能一直和慕海在一起的夢裡。

 

所以每次都故意和正確答案失之交臂。

 

我等了她好久，終於忍不住跑過一次。

 

可那時我太小了。

 

出去後對面明晃晃的月亮，照亮的隻有遠處連綿不絕的山。

 

一層疊著一層，永無止境一樣。

 

我被拉了回去, 差點打斷一條腿。

 

等慕海找到我的時候，已經過去了三個月, 我被改了名字。

 

黎籬知道無力回天，好在她很聰明, 抽身得很快。

 

用離婚, 給自己換了一大筆錢。

 

臨走前，她拖著行李，隔著墨鏡我看不清她的眼睛。

 

隻記得望著我語氣淡漠道：

 

「慕海不想要你，我也不想要, 嘖，可憐。沒人要的垃圾。」

 

這句話被賦予長尾效應, 扼住我的脖子拖著我。

 

無數次午夜夢回, 我耳邊都是這一句夢魘。

 

「你走後我想著這算不算一語成谶。」

 

「好在你回來了。」

 

「沈池序, 現在我知道什麼是愛了。」

 

「我不和你分手也不是什麼沉沒成本。因為沉沒成本不參與重大決策。」

 

我隻是愛你。

 

他伸手將我撈進懷裡，緊得讓人窒息, 有什麼洇湿在我的脖頸。

 

我知道什麼是愛了。

 

你不要嫌太晚了。

 

13

 

沈池序不明白面對別人的示好, 一個人怎麼會這樣無措。

 

她不知道怎麼回饋喜歡，隻能幹巴巴說著謝謝。

 

她聽不懂他生氣說的狠話隻是為了確定她在乎他。

 

他不知道這種人到底是怎麼長大的，哄人的辦法竟然隻是轉錢。

 

可是後來，他知道了。

 

聽著她淡漠地講著像是別人的故事。

 

這一刻, 並沒有被信任的愉悅。

 

相反。

 

隔著門，他們奚落的聲音仍能傳出來。

 

「作（」好像隻有抱著她才能壓抑住無邊無際的情緒。

 

他終於知道她為什麼會這樣沉醉於實驗。

 

因為實驗不會騙人。

 

他也知道她為什麼會成立貧困基金會。

 

因為那三個月的切身體會。

 

「不要怕了。」他聲音哽咽地響起。

 

不要怕了慕漪。

 

大膽向前走吧。

 

「我是你永遠的退路。」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