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悔

第1章

我嫁給陸行止時,並不知他已有心上人。


 


後來我成了正妃,他心上人入府做妾。


 


他縱容妾室把我推進水裡,我高燒不退,腹痛難忍,他不聞不問。


 


婢女蘭香在妾室屋外磕破了腦袋,他才去請御醫來看我。


 


御醫沉沉嘆氣:「王妃腹中胎兒不足兩月,風寒久不愈,隻怕保不住了。」


 


落胎後,我提出和離。


 


陸行止煩躁道:「你我是皇上賜婚,莫非要天下人看我笑話?」


 


於是,我打扮得花枝招展,去他妾室面前晃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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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腳輕輕一絆,我摔下石階。


 


再醒來,我傻了。


 


01


 


我醒來後,痴痴地看著蘭香,對她傻笑。她端在手裡的水盆,險些滑落,驚驚慌慌地去找大夫。


 


大夫替我把完脈:「王妃頭上是外傷,可能受到撞擊,失了心智。」


 


陸行止眉頭一皺:「什麼?你說本王的王妃傻了?」


 


「回稟王爺,看來確實是傻了。」


 


陸行止將桌上的茶盞一擲:「此消息務必給我捂嚴實。」


 


「是是是。」大夫彎著腰,戰戰兢兢地走出門。


 


他用極不耐煩的眼神看著我,我對他咧嘴一笑:「哥哥。」


 


陸行止鉗住我的下巴,咬牙道:「宋婉瑩,你別給我裝傻。」


 


這眼神,盯得我心虛。


 


小時候,這樣的花招,我耍得並不少。有次隨母親去宮中給太後請安,遠遠地見到他坐在涼亭裡。


 


我不管不顧地衝過去,摔了一跤。他劍眉一皺:「有沒有事?」


 


「行止哥哥,婉瑩看不見了,你親一個,我就好了。」


 


他抬起頭,看了一眼周遭的宮人,他們識趣地背過身去。陸行止紅著耳根在我臉上淺淺一啄。


 


我高興爬起來:「婉瑩好了,婉瑩好了,行止哥哥會仙術。」


 


那時,宮中所有人認定我們是一對。


 


可年少的情誼,比紙還薄。


 


我依稀記得流產時,肚子痛得像刀絞一樣,他都沒來看我,隻對蘭香扔下一句:「這麼大的人了,懷孕了都不知道嗎?蠢得要S。」


 


如他所言,我真的蠢了。


 


陸行止叫來我的母親,我以為我騙過了他,母親是來接我回府的。


 


沒想到,她見著我第一句話便是:「婉瑩,如今你弟弟也入仕了。宋家始終是文官出身,還得多仰賴你夫君。你可得好好籠絡他的心。」


 


我鼻尖泛酸,說不出一句話,餘光瞟見陸行止的眼睛,一直盯著我。


 


他在試探,他始終不相信我傻了。


 


02


 


若真傻了,於我來說,也是解脫。


 


一切皆起於那日百花宴,我替皇後擋了刺客的刀。傷好過後,皇上說要賜婚,問我可有心儀的男兒。


 


我想都沒想,說了陸行止的名字。


 


因著這句話,我從太傅嫡長女,成了秦王妃。那時,我並不知道他已有心上人。


 


直到洞房花燭,他撕爛我的衣裙:「宋婉瑩,從前是我小瞧了你。為了攀附權貴,用這招逼我就範?我成全你。」


 


刺痛感蔓延開來,我忍不住哭出了聲。


 


「你不是最喜歡我了嗎,哭什麼?」


 


出嫁前嬤嬤告訴我,初次會有不適,但到後面就會快樂,可為什麼,我感覺不到一點快樂。


 


顛簸停止時,陸行止穿上衣服,我輕聲喚他:「夫,夫君。」


 


他邪魅地勾起嘴角:「你要的我已經給你了,希望你以後不要以正妃之位,為難玉嫣。」


 


是時,我才知曉,他的心上人李玉嫣和我同天入府,走的是側門,悄無聲息。


 


新婚之夜,我的夫君,沒有在我房中過夜。


 


這是何等的奇恥大辱。


 


也就是這天,秦王府,變成了囚禁我的籠。


 


03


 


起初,我對李玉嫣是有愧疚的。畢竟他們才是情投意合的一對,我搶了她的正妻之位,便把管家之權交給她。


 


府中的下人見風使舵,對我冷言冷語。


 


「一個沒有實權的王妃,理她做甚?」每日送膳食的廚娘,總是用隔夜菜打發我。


 


蘭香一邊去挑柴準備去小廚房生火,一邊抹淚:「小姐,以前在家,我們何曾受過這樣的委屈?」


 


我分走她手中的柴,安慰道:「無妨,我們過好自己的日子就行了,不理外面的人。」


 


寒冬臘月,我同蘭香一起挑水浣衣,手上布滿了凍瘡。蘭香好不容易問管家嬤嬤要來了羊脂膏。


 


被李玉嫣的貼身婢女蓮兒看見,她硬說是蘭香偷的。


 


「這羊脂膏,是小姐賞我的。怎麼會在你房中?」蓮兒趾高氣揚地質問。


 


蘭香答:「這是我問陳嬤嬤要的。」


 


「哦?支取時可有籤字畫押?」李玉嫣從容地走到我面前。


 


蘭香毫不猶豫:「自然有。」


 


「讓陳嬤嬤把賬冊拿來。」


 


陳嬤嬤拿來賬冊,這麼巧,蘭香籤字的那頁,被人撕毀。


 


「陳嬤嬤,你是府中的老人,偷竊在府中要受到何等懲罰?」


 


「回稟側妃,杖責二十。」


 


李玉嫣給身後的家丁使了個眼色,他們欲上前綁走蘭香。我攔下:「不可,蘭香是我的陪嫁女使,要罰也該我來罰她。」


 


「姐姐,正因為蘭香是你的陪嫁女使,就該我來罰。你若袒護,有失公允,何以服眾,何以馭下?」


 


她眸光一轉,家丁架起蘭香,綁在長凳上。


 


我伸手去阻止,長滿凍瘡的手裂開口子,鮮血直流,綁蘭香的繩子上也染滿了血。


 


「這事分明漏洞百出,為何偏偏是蘭香籤字的那頁被撕了,難道不是有人栽贓嫁禍?」我盯著陳嬤嬤,「蘭香說是你親自給她的,你這麼快就忘了?」


 


陳嬤嬤垂下眼皮,不敢與我對視。


 


「姐姐……」


 


我揮了揮手:「王爺素來寬待下人,何以嚴刑逼供?」


 


李玉嫣眸色一沉,高高舉起的杖棍,停在半空。家丁們等著她發話。


 


「做什麼?這麼多人。」


 


04


 


陸行止大步走進來,成婚以來,這是他第二次踏足我的院子。


 


他看了看我的手,頓了頓。


 


蓮兒急忙跪在他面前:「王爺,蘭香偷了羊脂膏,小姐在罰她,可王妃她……」


 


「一點羊脂膏,我王府又不是用不起。玉嫣,快去梳妝,陪我入宮參加皇後的生辰宴。」


 


李玉嫣點點頭,帶著下人們離去。


 


陸行止的目光掃過我臉,淡漠地問:「你的手怎麼回事?」


 


「王爺,小姐的院子裡隻有我一個下人。忙不過來,小姐幫我洗衣,生了凍瘡,又痒又痛……」


 


他不耐煩道:「行了,明日再讓陳嬤嬤撥幾個人來。」


 


看著他遠去的背影,我心裡隱隱作痛,難道這些,不都是他默許的嗎?


 


蘭香哭著說:「小姐,你哪兒是王妃啊?過得還不如下人。」


 


我淡淡地笑了下,替她擦淚:「別哭,蘭香,總會好起來的。」


 


05


 


原以為,我克己復禮,安守本分,便能在王府安然度日。


 


怎料,銀和錢莊的人找上門來,在王府門口哭天喊地,說我指使他們放利錢,催賬時,鬧出了人命。那S者的家屬抬著屍體,也一並跪在門外。


 


女人哭得不能自已:「天子腳下,權貴之家,竟也做這種謀財害命的缺德事。」


 


看熱鬧的百姓越聚越多,指指點點,眾說紛紜。作為當家主母,李玉嫣理應出面解決這件事。可兩個時辰過去,未見她蹤跡。


 


我問陳嬤嬤:「側妃呢?」


 


「側妃的舅母昨夜病逝,她回娘家去了。」


 


這事不宜鬧大,陸行止在宮中還未回來。我隻好將幾位與此事有牽連的人迎進府,人群漸漸散去。


 


進到廳堂,我未表明身份,隻問:「你說是王妃指使你放利錢,可有證據?」


 


錢莊掌櫃拿出契紙:「這可是有王府印鑑的,做不了假。」


 


我一看,果然是。印鑑一直由李玉嫣掌管,出了事,人就不見人,答案呼之欲出。


 


「人是怎麼S的?」


 


「我們派人去催賬,王二見著我們就跑,不小心摔下山崖。這位是他的娘子……」他指了指旁邊滿臉淚痕的女人。


 


「催賬也是王妃指使的?」


 


掌櫃臉一下白了。我繼續說:「你都說了是意外,為何帶著人上王府來鬧事?」


 


女人忍住眼淚:「要不是王妃催得急,我夫君怎麼嚇得見人就跑?這事王妃得負責。」


 


「你見過她嗎?無憑無據讓她負責。」


 


「自然是見過的,我過目不忘。」女人臉上露出一絲兇光。


 


我冷冷一笑,遞給蘭香一個眼神,她開口道:「既已見過王妃,為何她在你面前,你還不下跪?」


 


06


 


所有人的表情呆滯,片刻,紛紛下跪。


 


錢莊掌櫃:「小的,小的有眼不識泰山。」


 


女人嘀咕道:「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我與王爺是皇上賜婚,難道還有假?倒是你,口口聲聲說見過我,卻不識我。」


 


女人站起來:「你堂堂一個王妃,放利錢催賬害S我夫君,休想賴掉。」


 


說完,她一屁股坐在地上,開始撒潑打滾。


 


我看得頭疼,不管此事是真是假,都得快些把它料理了。


 


「前幾日王府的印鑑不見了,想必是有人偷盜了招搖撞騙。不過我見你一個女人可憐。」我把臉轉向錢莊掌櫃,「她夫君欠你們多少錢,我幫她還了。陳嬤嬤另外再去賬房支取兩百兩,給這位夫人。」


 


陳嬤嬤有些為難:「王妃,管家的事一直是……」


 


我厲聲道:「還等什麼。莫非要鬧到皇上面前去?」


 


「是,老奴這就去。」


 


女人聽完我的話也不哭了,自顧自地呢喃:「這還差不多。」


 


他們收了錢,轉身想走,我吩咐道:「剛剛你們在府外大鬧,這件事想必已經傳出去了,對外面的人怎麼說,你們應有分寸。」


 


掌櫃欠了欠腰:


 


「小的知道,王府丟了印鑑,此事與王妃一點關系也沒有。


 


「我夫君是失足掉下去的,與王妃無關,我今日也是第一次見王妃。」


 


直到府門徹底闔上,我才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轉身,看見陸行止立在不遠處。


 


他的眼神不似往日那般冷漠,有些許贊賞。當晚,陸行止留宿在我的房中。與初次不同,這夜,他予我無盡的溫柔。


 


竟給了我錯覺,日子會越過越好。


 


07


 


早起,我親自伺候陸行止梳洗,替他系腰帶。他骨節分明的手握住我,聲音低沉:「婉瑩……」


 


那一刻,我以為我的行止哥哥又回來了。須臾,李玉嫣的哭聲飄進來,硬生生地把我拽回現實。


 


她一身素色衣服,跪在屋外,雙目盈盈地看著陸行止:「王爺,是妾身不對。我弟弟濫賭,欠下賭債,我萬不得已挪用了府中的銀子去放利錢,沒想到他們竟鬧出人命。」


 


她咬著嬌唇,湿漉漉的眼眶微微發紅,委屈的眼神純良又邪魅。見陸行止不說話,她又挪了挪膝蓋,朝我磕了一個響頭:「求姐姐寬恕。」


 


雪白的額頭滲出血滴,我見猶憐。李玉嫣是聰明的,她知道這件事難以推脫,不如賣慘,以求垂憐。


 


陸行止嘆了口氣,走過去扶起她:「你急需用錢,為何不跟我說?」


 


「妾身不想因娘家之事,叨擾王爺。」她止住哭泣緩緩抬眼,紅紅的眼眶,楚楚動人。


 


陸行止輕撫她的額頭:「都出血了,瞧你眼下的烏青,昨夜為你舅母守喪,定是沒睡,快回房休息。」


 


他攬著李玉嫣往外走,快要出院門時他欲轉身,被李玉嫣拽住衣袖:「王爺,妾身想你陪我。」


 


陸行止回頭看了我一眼,沉默了一瞬,說:「好。」


 


他們走出院門,蘭香正好端著早膳進來:「小姐,王爺不在這裡用膳嗎?小廚房特地備了好多菜。」


 


「不用了,蘭香,你坐下來陪我吃。」我夾了一塊酸黃瓜,就著白粥咽下,「這黃瓜有點苦。」


 


蘭香委屈地看著我:「大約是小姐心裡苦。」


 


08


 


那之後,陸行止時常宿在李玉嫣房中,偶爾也會來我這裡坐坐。


 


府中的下人是會看臉色的,對我也恭敬起來。若不是李玉嫣硬要辦生日宴。我還天真地覺得,此生可以平靜度日。


 


陸行止邀請了眾多官家貴眷,聲稱要彌補李玉嫣沒有婚宴的遺憾。這無疑是公然打我的臉。


 


可李玉嫣出身商賈,許多官家娘子瞧不起她,加之我又是皇上賜婚,還是皇後的救命恩人。


 


赴宴的賓客少之又少。


 


一戶又一戶的管事來訪,放下賀禮,推辭自家主子有事在身,不便出席。陸行止氣得臉色發青。


 


李玉嫣摘下一顆葡萄喂到他嘴裡:「王爺莫氣,讓妾身為你舞一曲。」


 


陸行止將她纖腰一攬:「今日是你的生辰,怎能讓壽星獻舞?」


 


這畫面太過刺眼,我覺得呼吸有些費勁。低著頭抿了一口茶水,頓時惡心欲嘔。


 


陸行止冷淡的聲音飄到我耳邊:「王妃,你從小跟名師習舞,不如你來。」


 


李玉嫣眼笑盈盈地看著我,眼底暗藏著得意和輕蔑。


 


我輕撫小腹:「王爺,妾身今日有些不適,恐不能……」


 


「不如讓我同姐姐一起獻舞。」不等我回答,李玉嫣站起來,走到我身邊伸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