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子彈頭撒了一地。

嫂子看到這幕也不阻止，拍手叫喚做得真好。

 

我皺著眉頭，看著吊兒郎當的周耀祖，沒好氣道：「你來我這又是幹什麼？」

 

看我一臉防備的神情，周耀祖倏爾笑了。

 

「姐，身為你的好弟弟，我當然是來看看你啊。」

 

我嗤笑一聲，譏諷道：「不用了，你有空還是去看看病吧，別沒事出來嚇人。」

 

周耀祖一臉得意洋洋：「姐，那你的想法可就落空了，我的腎衰竭是假的。」

 

他看了我一眼，努努嘴，一臉囂張樣子：

 

「沒想到，我們三十多年的感情居然比不上四十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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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耀祖的話讓我震驚不已。

 

腎衰竭居然是假的？

 

那周招娣打給我電話，讓我去醫院，一切都是算計？

 

如果我能拿出四十萬最好，如果拿不到，他們早已經設計好拍視頻放網上博流量。

 

想到這，我側目去看周招娣，她卻躲在周耀祖身後，低頭不敢看我。

 

周耀祖擺擺手，一屁股坐在沙發上，提議道：「姐，你看你和姐夫辛苦這麼多年，也賺不了多少錢，要不我們合作吧？」

 

我垂眸瞥了一眼，沒明白他的意思：「合作？」

 

周耀祖應了一聲，面露得意：「光這一周直播我就賺了四十多萬。

 

「網絡需要熱點，我們兩家人合作，再編造一點劇本，不就有錢了嗎？」

 

「你們也不用賺那點辛苦錢，伸手就有錢的日子不好嗎？」周耀祖苦口婆心勸我。

 

呵，是好讓他們大賺特賺吧。

 

周招娣不知道去哪了，看著面前的三人，我搖搖頭：「我對你們的提議不感興趣，趕快走吧。」

 

周耀祖頓時怒了，咬牙切齒道：「周念甥，你別一而再再二三挑戰我的底線！有錢都不賺，你是個傻子嗎？」

 

我看著周耀祖，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他：「靠出賣家人賺錢，讓他們變成網上的談資，這就是你賺錢的好方法嗎？」

 

周耀祖氣急了：「周念甥，你別後悔！」

 

我正要反駁他，卻聽到樓梯間傳來周招娣的尖叫聲。

 

「啊！書閱弟弟。」

 

11

 

我跑過去，看見兒子一臉驚慌的模樣。

 

周招娣抽泣著癱坐在地上，她的袖子被拉到肩頭，衣衫凌亂。

 

看見我，兒子頓時像有了主心骨。

 

他走到我身邊，無措道：「媽媽，我沒有，是姐姐她突然……」

 

聽到兒子這句話，周招娣哭得更厲害了，她嘶啞著出聲：「書閱弟弟，明明是你剛才要摸我，還扯了我衣服。」

 

我扶著周招娣的雙肩，溫聲問她：「招娣你說實話，弟弟真的有對你做壞事嗎？」

 

周招娣點點頭，看了我一眼，很快抽回視線，繼續哭起來：「確實是弟弟他……」

 

嫂子聽到這話，給了兒子一巴掌，勃然大怒道：「看看你教的好兒子！對自己的姐姐也能幹出這畜生不如的事情。」

 

周耀祖也忍不住了：「今天這件事，是不會饒了你們的！」

 

說完，帶著周招娣怒氣衝衝地離開了。

 

兒子晃了晃我的手，將要哭出來的模樣：「媽媽，我沒有，你相信我……」

 

我彎腰看著兒子，安慰他：「沒事，媽媽相信你。」

 

12

 

晚上，周耀祖的視頻又爆了。

 

「我真的沒想到弟弟他會對我做這種事，他的手直接摸上我的肩膀，想要過來親我。

 

「他的力氣很大，我一直掙脫不開。」

 

直播裡周招娣已經緩過來勁，但哭得薄紅的眼皮，引人遐想下午發生的事。

 

我看著她一遍遍復述著子虛烏有的事，心寒不已。

 

當時那個拉著我說，要好好學習的小姑娘，終究還是變了。

 

思緒被拉回，我看著桌上的手機，把視頻發了出去。

 

重生一世，為了避免意外，我早就在家裡裡外外都裝了監控。

 

視頻裡，是下午周招娣和兒子在樓梯內發生的事。

 

她將下樓的兒子攔下，突然撕扯著衣服，還甩了自己一巴掌，然後坐在地上哭了起來。

 

視頻後段，就是下午看到的事。

 

周耀祖直播間瞬間被路人淹了。

 

【用自己的清白汙蔑人家，要不是人家有證據，得被你們罵S。】

 

【我看之前的視頻也是一樣的手段，肯定是博主汙蔑了什麼，姐姐才會生氣的。】

 

【沒跟風罵人，超越 99.99% 網友。】

 

……

 

看著直播裡一水的謾罵，周招娣無措地哭了起來。

 

但知道了真相的網友顯然不買賬，罵得更厲害了。

 

我的賬號底下也有網友評論對我道歉。

 

再去看時，周耀祖的直播間已經關閉。

 

幾分鍾後，周耀祖氣衝衝打電話給我：「周念甥，你非要這麼趕盡S絕是嗎？」

 

趕盡S絕？這話說得可真好。

 

我寒聲道：「什麼叫趕盡S絕？如果不是我裝了監控，今天被網暴的就是書閱了。

 

「你們想要吃人血饅頭，以此牟利。現在被識破了，還覺得是我做絕了？」

 

我攥緊了手指，想到以往的種種：

 

「你以前利用我就算了，現在還想把我兒子也扯進來。周耀祖，收著點你心裡的小九九吧。

 

「總是出來亂吠我也是會煩的。」

 

說完，我直接掛了電話。

 

13

 

拆遷的文件也如約下發。

 

聽說後，周耀祖也來鬧過一回。

 

不過因為周招娣的戶口沒有遷過來，不用像上輩子那樣告上法庭，最後殒命車禍。

 

擺脫了上輩子的結局，我心裡的不安逐漸放下。

 

終究還是沒過幾天安生日子。

 

某天吃飯時，周耀祖的電話又打過來。

 

那頭是急促的腳步聲，周招娣慌亂的聲音傳來：

 

「姑姑，爸爸生病了，還是上次的醫院 1021 病房……」

 

又是熟悉的劇情。

 

我皺著眉，沒耐心聽完，直接掛斷了電話。

 

「叮鈴鈴……」電話又響了。

 

不過不是惡心人的周耀祖，而是隔壁的林凡。

 

「逢春，我肚子疼，你能送我去醫院嗎？」

 

……

 

「這次也是幸好旁邊有人，下次注意飲食，作息規律。」

 

醫生在病床邊給林凡說著注意事項。

 

「需要我留在這陪你嗎？」我擔憂地說。

 

林凡搖搖頭，強扯著蒼白的嘴角：「不用，這次還是多虧你了，你先回去吧，我自己可以的。」

 

我點點頭：「好吧，不過你要是有事再打電話給我。」

 

林凡虛弱著氣，應了一聲。

 

15

 

從病房裡出來時。

 

電梯裡，兩位老人討論著什麼。

 

見到我進來，他們也沒停下，隻是看了我一眼，繼續說：

 

「你聽說沒？1021 病房那男的，可憐的喲。

 

「聽說是重病，治好要幾十萬呢。」

 

1021 病房，周耀祖？

 

可他的病不是裝的嗎？

 

正思忖著，他們繼續說：「對喲，送到醫院說吃飯時倒下的，檢查出來後重度腎衰竭。

 

「聽說兒子配型成功了，才十二歲，也是可憐人吶。」

 

真不是有自虐心理，

 

我皺著眉，思索著裡面奇怪的地方。

 

周耀祖生病配型居然沒有聯系我？

 

而是小侄子給他捐腎？

 

而且周耀祖除了他自己，可以說把周家柱看得最重要了。

 

往常周家柱跌一下，流點血他都要念叨好半個月。

 

可以說是「含在嘴裡怕化了，捧在手裡怕摔了。」

 

……

 

腦海中的想法漸漸成型，呼之欲出。

 

我抬手重新按了樓層。

 

16

 

1021 病房。

 

站在門口，我就聽見周耀祖的聲音。

 

他大聲嚷嚷著，語氣裡滿是不可置信：

 

「媽的，這群庸醫，就是為了騙老子錢！」

 

周家柱的哭聲極具穿透力，混雜著嫂子的安撫，引得走廊外的人頻頻側目。

 

周耀祖也煩了，他不耐道：

 

「媽的！哭什麼哭！老子還在呢。

 

「老子給你吃穿，就要你一個腎，你有什麼不滿的？」

 

小侄子聞言，哭得更厲害了，嫂子也和周耀祖吵起來：「你罵兒子幹什麼？」

 

「老子要罵就罵，你個女人，少管男人的事！」

 

我在心裡翻了個白眼，忍著怒意走進去。

 

看到我來，周耀祖面上更不爽了，像炮仗似的，見人就突突。

 

「周念甥，你也是得到消息來看我笑話的是不是！」

 

他拉過站在一旁的周招娣，長手一甩，給了她一巴掌：

 

「媽的，老子讓你告狀，你就是存心的！」

 

周招娣躲避不及，被扇得通紅，一個巴掌印在臉上。

 

周招娣捂著臉，睜著水蒙蒙的眼睛看著我，撲簌撲簌的流下眼淚。

 

冷臉看著這一切，手心被指尖攥得生疼，心中的恨意像要將我湮沒。

 

我斂著眼眸，裝出善解人意的樣子。

 

走到周耀祖身邊，拿過枕頭，扶他坐起來：「耀祖，都是一家人，哪有隔夜仇的。」

 

周耀祖一副不相信我的樣子。

 

我嘴角揚起一抹笑，加大砝碼：「聽說你生病了，不過我房子批下拆遷，得了千萬賠償款。」

 

「之前是我太偏執了，總是記著小時候的事，人活著總是要往前看的。

 

「等你好了，我就把一半的賠償款給你，咱們姐弟倆也可以過個安生日子。」

 

聽我這麼說，周耀祖的眼睛瞬間亮了。

 

他看著我，語氣雀躍：「真的嗎，姐！」

 

我點點頭：「當然了耀祖，我今天來就是告訴你這個好消息的。」

 

目的已經達到，我也不想再留。

 

我隨意瞥了一眼手機，拍了拍他的手背：「不過今天太晚了，姐今天先走了，等賠償款到了我再來看你。」

 

「好，那姐你慢走。」

 

說完，我大步離開。

 

我心中嗤笑。

 

呵，那就看你能不能活著了。

 

17

 

我看著手中的頭發，趕快送去了檢測機構。

 

等結果的時間也沒闲著，我找了個私家偵探，調查我究竟是怎麼到周家父母手上的。

 

時間過得很快，一周後機構打來電話，讓我去取結果。

 

我打開檔案袋，結尾寫著一行小字：

 

「經檢驗，周耀祖與周逢春不存在親屬關系。」

 

視線漸漸被淚模糊，顧不上四周投來的眼神，我蹲坐在地上，忍不住抽泣出聲。

 

幸好，我真的不是周家父母的孩子。

 

隻是我的父母，去哪了？

 

手機傳來震動，打來電話的是我找的偵探。

 

我整理好情緒，約他在咖啡館見面。

 

「周小姐，這是我找來的資料。」

 

剛一坐下，他遞給我一個檔案袋。

 

我點點頭，結了尾款後，他便離開了。

 

看到內容，裡面記錄了我是怎麼被親生父母賣掉，最後買到周家父母手上的。

 

我長籲一氣，盡力讓自己看起來不那麼失控，可顫抖的指尖還是出賣了我。

 

18

 

或許你聽過引路嗎？

 

如果第一胎生下的是女孩，就養在家裡。

 

隻給她們吃剩飯。

 

讓她們有做不完的家務。

 

犯錯時用沾了鹽水的皮鞭抽打。

 

待這些女孩長到七八歲時，讓她們跪在送子娘娘面前。

 

三句一磕頭：「我一定會弟弟好的。」

 

跪滿四十八個小時。

 

以讓男胎知道這家會有好日子過，生下男孩。

 

降生後一年內，男胎吃喝拉撒也都由跪拜的女孩管照。

 

以作「還事。」

 

在我的記憶裡，周耀祖就是我們家的寶貝。

 

爸媽對他的要求都是盡全力滿足，對我都是非打即罵。

 

我做了好事不一定是我的，但周耀祖做了壞事一定是我的鍋。

 

他們會掐著我的耳朵, 讓我跪下來給受害者道歉, 一字一句：「是我沒管好弟弟。」

 

說到別人原諒周耀祖為止。

 

在我十六歲時, 讓我跟著別人去廣東打工。

 

還是校長跟他們說我有五千獎學金，才讓我繼續去讀。

 

而錢都被他們給了周耀祖。

 

我二十一歲時，周耀祖染上賭錢。

 

他們又故技重施, 五萬塊想把我賣給隔壁村的鳏夫。

 

還是我給周耀祖還了賭債, 才逃了出來。

 

我小時候也問過，我和周耀祖都是他們的孩子，怎麼待遇天差地別。

 

爸媽當時隻是冷哼一聲, 說我憑什麼和周家的根比。

 

S之前的遺願也是讓我永遠照顧周耀祖。

 

……

 

思緒被拉回, 我垂下眼簾，思考著以後的事。

 

周耀祖那邊, 我沒踩他一腳都不錯了，更別說去幫他。

 

至於親生父母那邊……

 

我側眸，看著手邊的照片。

 

他們像扔垃圾一樣把我丟掉。

 

現在也算撿回了老本行。

 

19

 

這一個半月以來, 發生了太多事。

 

不過都是周耀祖自作自受。

 

周耀祖確診以後，一直忙著配型做手術。

 

卻在手術途中, 因為操刀醫生的不專業，導致感染, 隻能截肢，落下終身殘疾。

 

看周耀祖成了殘廢後, 嫂子拿著醫院給的幾十萬賠償金, 帶著小侄子遠走他鄉。

 

周招娣因為未成年, 沒人管教，被收養到福利院。

 

周耀祖是老周家的根，這句話還真沒說錯啊。

 

就剩他一人了，可不是根嗎。

 

……

 

「周念甥, 你答應老子的一半賠償款呢？什麼時候給我。」

 

手機裡是周耀祖發來的短信。

 

也是辛苦他了, 截肢了還不忘問候我這個姐姐。

 

不過, 都這麼慘了，說話還那麼不討喜。

 

手指左劃, 直接把他拉黑了。

 

我悶笑一聲, 仿佛看到了周耀祖在床上無能狂怒的樣子。

 

也著想侄女上學方便，就把她接過來照顧了。

 

「枯希」「周小姐, 招娣這段時間一直念著您，您方便來看看她嗎？畢竟您是她唯二的親人了。」

 

電話那頭, 福利院院長言辭懇切說著。

 

「不用了，我不是很想見這孩子。」我頓了頓：「有關這孩子的消息, 以後也別和我說了。」

 

心中嗤笑。

 

想我的錢, 想我對她的好, 想我給她的優渥生活。

 

姑且也算作想我吧。

 

我給福利院的收款賬號轉了十幾萬，備注上公益資金。

 

盡力讓她完成學業，是我最後為她做的了。

 

我不知道周招娣以後會走上什麼樣的道路。

 

是好是壞都和我沒關系。

 

……

 

看著從外面走來的李雲塘和兒子, 一手提著蛋糕和禮物, 滑稽又溫馨。

 

李雲塘抱住我，他身上的氣味讓我心安：「逢春，生日快樂。」

 

兒子睜著亮閃閃的眼睛：「媽媽, 生日快樂！」

 

希望以後的生活，正如我的名字一樣。

 

枯木逢春，重獲新生。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