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入夜後，我代父在中軍大帳前接待了徐元一行人。

華安郡主一見到我就嗤笑道：「我們可是代表陛下而來，就讓個女人來接待？」

 

我還沒說話，徐元先將她往後扯了扯，恭敬地行禮，稱呼我：「虞將軍！」

 

華安郡主不清楚，徐元卻知道。這次我作為先鋒軍，一路開疆擴土，立下了汗馬功勞。帳下的諸女將更是不容小覷。

 

「什麼？」華安郡主還要說話，對上徐元的目光後，瑟縮了一下。

 

我看得嘖嘖稱奇。

 

寧王父子於兩個月前敗於我手，戰S沙場。

 

似乎知道自己失去了依仗，華安郡主倒學會看眼色了。

 

徐元轉回頭時，又恢復了溫潤如玉的模樣，目光微亮地看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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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想到虞將軍穿上盔甲如此英姿颯爽，當真是巾幗不讓須眉！」

 

別開目光，我不太敢對著他的臉。

 

不然總會想到他滿臉沾滿馬糞的樣子。

 

徐元卻眸光閃爍，笑容又深了幾分，脈脈含情地看向我。

 

渾然不顧身邊華安郡主難看的臉色。

 

華安心中的怒火無處發泄，隻能衝著上酒的小兵怒罵：「臭烘烘的，離我遠點。」

 

甚至將酒直接潑到了他臉上。

 

不等我說話，徐元先回頭怒斥。

 

本來準備提起正事的，這麼一打岔，他隻好又陪喝了幾盞酒。

 

喝得臉紅脖子粗時，終於將今天的目的說了出來。

 

「……陛下也是被奸人蒙蔽。如今願以晉河為界，與國公大人共治這大好河山。」

 

這是希望我們就此止步，不要再往前打的意思。

 

我沒有應好或者不好。而是指了指華安郡主：「聽說郡主曾經一舞傾城，隻是我常年待在邊關，未曾見過。不知可否有這個榮幸得見郡主一舞？」

 

周圍都是駐守邊關的將士，風霜在他們臉上刻下痕跡。是華安郡主從來不會接觸的那類人，更別提在這些人面前跳舞了。

 

這是對她的羞辱。

 

徐元臉色也有幾分難看，然而他還是對華安郡主使了個眼色，示意她上場。

 

華安郡主不動，坐在原地默默垂淚。

 

徐元瞅了一眼我，幹脆上前去拉華安郡主。

 

動作間力氣大了，華安郡主悶哼一聲，這才不情不願地站到中間場地。

 

凜冽的寒風中，她披著狐裘，慢慢地動了動。

 

我睨了徐元一眼，徐元立馬喝道：「狐裘脫了，給大家好好跳！」

 

華安眼淚「唰」地落下來。脫了狐裘，在冰天雪地裡翩翩起舞。

 

旁邊有軍鼓為她伴奏，她隻能費力地跟上鼓點。

 

這一跳就跳了兩個時辰。

 

從一開始的被迫，到後面哭都哭不出來，癱在地上宛如S狗。

 

徐元的目光從她身上淡漠地移開，滿面笑容地迎向我：「虞將軍，咱們這議和的事……」

 

我衝他微微一笑：「給你們老皇帝帶個話。我都打到晉河邊了，不介意再花費個半年，打到京城。」

 

議和？

 

做他的春秋大夢。

 

11

 

徐元來的時候有多意氣風發，回去的時候就有多灰頭土臉。

 

暈倒的華安郡主被他毫不在意地隨意塞進了一輛馬車。

 

眼看著他們走出了很遠，我衝旁邊的親兵擺了擺手。

 

當晚，他們就將華安郡主的馬車逼停，劫了回來。

 

華安郡主再次醒來時，是在臭烘烘的豬圈。

 

我將她關在豬圈三天，這才命人送了回去，丟在最熱鬧的街口。

 

至於她衣衫不整地被人丟下馬車，會出現什麼樣的謠言，我才不會在意。

 

12

 

軍隊一路勢如破竹，很快打到了幹元關。

 

這是京城的最後一道屏障。

 

夜晚，城牆上的士兵舉著火把，不敢有絲毫的松懈。

 

我的手下押送著幾個探子來到我帳中。

 

看著裡面躲躲閃閃不敢看我的徐元，我緩緩笑了。

 

「這不是，元郎嗎~」

 

回憶著華安郡主的叫法，我拖出長長的尾音。

 

隨即心疼地吩咐左右給他松綁：「可別傷了元郎。」

 

徐元驚疑不定地看了看我，隨後像是想通了什麼，神態也變得自如起來。

 

「元郎，如今兩軍交戰，何須你身先士卒？你可別再這樣了。白白讓人擔心。」

 

噙著笑，我殷殷叮囑，然後吩咐手下送他回去。

 

「你，你不知道我現在是什麼官職嗎？」

 

當然知道，負責幹元關的將領嘛！

 

但我還是搖搖頭，佯裝不知：「現在外面危險，你還是早早回去吧！」

 

徐元出帳前，回頭深深看了我一眼，像是下定了什麼決心。

 

「小顏，我知道你心裡還是有我的。我會和華安郡主和離。你，你等著我！」

 

次日攻城時，還不等我安排的人從內打開城門呼應。徐元先自己開了城門，口呼萬歲，率眾投降了。

 

13

 

消息傳到京城時，皇帝震怒，當場下令S了徐元全家。

 

華安郡主是寧王女兒，才逃過一劫。

 

夜晚，徐元伏在我膝間，雙眸微紅，像隻被丟棄的可憐小狗。

 

他喃喃道：「我現在可隻有你了！」

 

他原本皮膚就白，帶著微醺的醉意更是撩人。

 

搖曳的燭光下，他的臉頰慢慢染上一層緋紅。起身拿起桌上的酒壺給我倒酒：「我心情不好，小顏你陪我喝一杯吧！」

 

垂眸看了一眼他遞過來的酒杯，我笑著接過。

 

能不笑嗎？

 

這麼久了，徐元竟還沒有認清現實。

 

竟然到現在還覺得自己是最與眾不同的那個。

 

張張嘴巴就能平步青雲，勾勾手指就有貴女前僕後繼。

 

在徐元仰頭一飲而盡時，我卻將杯子放在了桌上。

 

徐元目光一頓，我催促他：「你先去沐浴。」

 

他目光亮起星星點點的光輝，乖乖地轉身進了一扇屏風相隔的側間。

 

我這才起身走到帳外。

 

外面，我的心腹顧三娘，杵著把半人高的大刀，等了我半天了。

 

「這次你當前鋒，做得不錯。我一直在想要怎麼獎賞你。」

 

顧三娘撓了撓亂糟糟的頭發，「嘿嘿」笑了一聲，聲音雄渾，臉頰上的肉也抖了抖。

 

「這都是俺們該做的事。將軍要想賞，那就再賞我幾個金元寶吧！」

 

搖搖頭，我笑道：「這次比金元寶還要好！」

 

側身指了指大帳：「你可見過徐元徐大人？給你做夫婿如何？」

 

14

 

顧三娘狠狠吞了口口水，張口結舌：「將軍別是逗我玩吧？！真，真給我？」

 

見我點頭。她喜上眉梢，將刀扛在肩頭，雄赳赳氣昂昂往帳子裡走去。

 

裡面，徐元應是剛沐浴完，柔情蜜意地喊了一聲：「小顏~」

 

聲音忽然拐了個彎，驚恐喊道：「你是什麼人？」

 

顧三娘大笑道：「我是你娘子啊！今晚就洞房吧！」

 

「你，你別過來……唔……」

 

顧三娘是S豬佬的女兒。曾扛著六十斤的大刀來投奔我。

 

在戰場上S敵無數，是個女中豪傑。可惜姻緣一直不太好。

 

如今，徐元也算盡到了他最後的用處。

 

15

 

天還沒亮，帳子外面就吵吵嚷嚷的。

 

我掀開簾子出去時，就見徐元面色青白，衣衫半掩，露出大半個瘦弱的胸膛，上面全是斑駁的紅痕。

 

下意識輕嘶了一聲，徐元已經哀切地開口：「小顏，你為何要如此折辱我！你明明知道我是不一樣的！」

 

「哪裡不一樣？」

 

有些好笑，我反問道：「你鑲鑽了？」

 

徐元急急往前走了幾步：「我……」

 

猶豫了一下，他才繼續說道：「我做了一個夢，夢到了未來的一些事情。我被天道喜愛，平步青雲，而華安是我命定的女主。我也不想退婚，夢裡你家通敵流放，我不敢賭。起初我也是不信的，可後面的走向，一樁樁一件件，居然和夢裡一模一樣，由不得我不信。」

 

我一時覺得好笑：「所以，你怕被牽連，就迫不及待地和我退婚？那你可夢見了我家會舉兵造反，江山盡歸於我家？」

 

徐元難堪地咬了咬唇。

 

我明白了，這恐怕是沒夢見，不然他不會是現在這個樣子。

 

揮了揮手，追過來的顧三娘上前準備將徐元拖下去，徐元仿若驚醒般大叫：「小顏，之前退婚是我不對，可現在我們還有重新開始的機會呀？」

 

顧三娘一巴掌扇在他臉上：「呸，就你這不中用的東西，還想配將軍呢！」

 

徐元面色漲紅，就想打回去，可他哪裡是顧三娘的對手。

 

被扭送回去時還聽到顧三娘罵罵咧咧的話：「就一張臉能看！當初還不如要金元寶呢！」

 

16

 

在徐元率眾投降後，京城近在咫尺。

 

幾乎是軍隊剛到城門口，老皇帝就急忙開了城門投降。

 

他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哭訴自己是怎麼信了奸人的話。

 

父親倒是沒跟他計較，隻是一腳將他踢去了最苦寒的葉城。

 

選了個黃道吉日，登基了。

 

因我在戰場上的活躍表現，父皇封我為護國長公主。

 

聖旨下來的那天，前來道賀的人絡繹不絕。

 

各種奇珍異寶流水般送進府裡。

 

我坐於主位，聽著眾大臣的恭賀。

 

臺下，舞姬翩翩起舞。

 

有大臣諂媚地笑道：「聽說公主愛看人跳舞，不知這個舞如何？」

 

他拍了拍手，門外有女子半掩面嫋娜行來。

 

放下衣袖時，露出一張憔悴的臉。

 

居然是華安郡主。

 

她穿著舞姬才會穿的輕紗薄裙。臉上脂粉厚重，也遮不住眼下的青黑和凹陷的臉頰。

 

竟像是老了十歲一般。

 

望向我時，目光如古井般平靜無波。

 

隨著樂曲緩緩舞動。

 

我這才發現，她的腿似乎也出了問題。

 

跳的舞實在稱不上美感，我也沒有痛打落水狗的意思。

 

於是擺了擺手, 讓她退下。

 

酒過三巡，我借口不勝酒力，準備回去小憩。

 

路過廊下時, 華安郡主立在那裡，倒像是在等我一般。

 

17

 

「看到我現在這樣, 你滿意了？」

 

她冷冷開口，眉眼間隱約有了幾分從前的影子。

 

「如你所見，我現在就是個供人取樂的舞姬。在此之前，我還被人毒打過。是……」

 

她揚眉冷笑：

 

「承遠侯夫人，我的婆婆！我的腿就是被她打斷的。

 

「這一切都是因為你！

 

「你壞我名聲。害得我任誰都能來踩上一腳！」

 

她歇斯底裡地哭泣, 好像我是罪魁禍首。

 

這兩口子, 還真是像啊！

 

一個明明可以提醒一句，卻選擇了明哲保身。一個任性地想毀壞別人的名聲，落到自己身上就受不了了。

 

沒有理會她, 我繞過她準備繼續走。

 

華安郡主反而擦幹眼淚追上來，「撲通」一聲跪在面前。

 

「我現在已經這樣慘了。求你放過我，送我去葉城吧！我的族人都在那裡！」

 

曾經想讓我沒有一塊好皮肉到葉城的人, 現在居然跪著求我送她到葉城。

 

剛想松口, 眼前忽然白光一閃, 我下意識後退。

 

華安郡主一擊沒中, 匍匐著往前追了幾步，揮舞著刀, 面上神情猙獰：「去S吧！你去S！我這麼慘, 你憑什麼好過！」

 

我扭過她的手臂, 眸中再無一絲憐憫。

 

「既然你找S，我也成全你！」

 

匕首在她脖頸間輕輕一劃，華安郡主怒瞪的眸子僵住, 無聲無息地倒了下去。

 

18

 

華安郡主的屍體被扔出去時，徐元正打扮得花枝招展來找我。

 

他目光淡淡地從華安郡主S不瞑目的臉上滑過, 隨即笑容滿面地迎向我。

 

「小顏。哦不，現在是公主殿下了！」

 

他手中提著一壇泥封的酒，有些期待地看向我：「我還欠你一壇酒, 就是不知道你現在還願不願意喝？」

 

之前的花燈節, 其實我們倆早就約好要去喝醉客居的酒的。

 

隻是那時他和華安郡主對影成雙, 急不可耐地要甩開我這個麻煩。

 

2

 

「當當」物是人非。

 

「你和顧三娘好好過日子吧！以後不用來找我。」

 

我慢慢往裡走。

 

「你這一生都不願腳踏實地，不停在攀高枝。顧三娘雖然現在官職不顯，可隻要耐心等待。她定會有一番作為。」

 

19

 

徐元到底沒聽我的話。

 

顧三娘盡管脾氣差，但對徐元不算差。

 

但他卻和一個高官家的姑娘私會，被顧三娘追著打。

 

「你之前為了活命，使盡渾身解數巴結我。怎麼，現在嫌棄我了？」

 

這事被姑娘的未婚夫知曉後, 徐元於一個夜晚被淹S在城外的護城河裡。

 

屍體被發現時，人都泡得不像樣了。

 

顧三娘罵罵咧咧，也沒管了。

 

任他被一卷草席卷了，扔到了亂葬崗。

 

知道消息時, 我正在父皇送來的卷軸裡挑選驸馬人選。

 

當中有人學富五車，有人芝蘭玉樹，有人瀟灑俊逸——

 

當真是讓人苦惱。

 

本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