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夢初醒
第3章
青竹忠心,我跳下車時她給我墊了一下,才傷了腿。
「所幸現在冬日,穿得厚。」
「對了娘,公主半個時辰前給您送了一封信。」文遠將一個封住的信封遞給我。
玉無說,她說動了皇上,封和悅為公主,不日便去和親。
可和悅肚子裡有孩子啊。
那聖旨下來,和悅必定會提出來,這個孩子是侯爺的。對於和悅來說,嫁給侯爺做妾也比去和親好不是嗎。
我轉了轉手镯,這個侯府在我嫁進來時已經變成了空殼子,我嘔心瀝血才經營起來,這府中每一分錢,都必須是我兒的。
這個孩子不可能掛在侯爺名下,庶子也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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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說端陽郡主被封了公主,不日便去和親了呢。」
屋外傳來幾個丫頭的議論。
侯爺捏著筷子的手一頓。
我佯怒,對著身後的青梅道:「誰讓在主子面前嚼舌根的,還不快打發了。」
「等等。」侯爺猛地站起身,臉色陰得可怕,他猛地打開門,厲聲道,「你們聽誰說的?」
那幾個丫頭嚇得一哆嗦:「方才白煙姐姐路過護國公府,聽下人說的……」
侯爺抬腿便要走,我知道他要做什麼,我怎能如了他的意。此舉分明會激怒皇帝,牽連侯府。
這侯府該完完整整地給我的兒孫。
我攔住他:「侯爺這是去哪裡?」
侯爺甩開我,「滾。」
「你去了也是無用。」我慢慢拍了拍袖子上不存在的塵土,「呼延王子就在京城,和悅這會怕早已被送了過去,而且……」
我壓低聲音:「你的孩子將來會是呼延王子,你有什麼不高興的呢?」
「你,你……」侯爺滿臉驚駭地看著我。
「我若不知道你的心思,如何能躲過你這麼多次的算計?」
「哦,對了,」我勾起唇角,「你的和悅去和親,也有我一份功勞呢。」
侯爺臉色漲紅,又突然變得青白,他不受控制地後退兩步後,栽倒在地。
「侯爺弄來的藥果然好使呢。」青梅站在我身旁,感慨道。
那日抓到下藥的小丫頭後,我便將剩下的藥包下在了侯爺的補藥中。
我慢吞吞地端起湯碗:「青梅,還不快讓府醫來瞧瞧。」
「哎。」青梅應了一聲,卻慢悠悠地轉悠到花房,等我喝完了整碗湯,才從花房走出去。
青梅剛一出院門,臉上立刻掛上了焦急神色:「快,侯爺倒了,快叫府醫來。」
院裡的幾個小丫頭這才放下手裡的活計,七手八腳地將躺在地上的侯爺抬到床上。
府醫到了後,說侯爺中了風,醒來怕也隻能癱瘓在床了。
我用帕子拭了淚:「侯爺一向體健,怎會突然中風,這可怎麼辦?」
府醫寬慰道:「侯爺年少曾上過戰場,身體勞損,有暗傷也實屬正常。世子也已成人,夫人不必焦心。」
17
侯爺是半夜醒來的,他一睜眼我便湊了上去。
「啊……啊啊……」侯爺喉嚨裡發出幾聲嘶啞的音節。
青梅疑惑:「這是……連話也沒法說了嗎?」
府醫大半夜被拉了過來,半眯著眼,診斷半天,說道:「夫人,侯爺口不能開,怕也是中風導致。」
「好,我知道了。」
府醫走後,我將握在手中的啞藥丟給青梅處理,倒不用我再費工夫了。
第二日接到皇帝的傳召時,我知道,和悅已經將自己懷了侯爺的孩子這件事告知了皇帝。
我換上素淡的衣裙,進了宮。
果然,皇帝的臉色陰沉,和悅和長公主跪在一側,和悅臉上印著掌印。
我跪倒在地,隻聽皇帝問道:「和悅……」
說著嘆了口氣,他身旁的太監連忙接著道:「郡主與侯爺曾有苟……來往,如今郡主說懷了侯爺的孩兒。」
我猛地抬起頭,瞪圓了眼睛:「侯爺克己復禮,端方持重,怎會與能做自己女兒的郡主來往呢?」
我又看向和悅:「郡主莫要血口噴人,侯爺不近女色是京城人都知道的。」
「今日趙卿怎麼沒一塊兒入宮?」皇帝問道。
「侯爺昨日中了風,府醫說,可能因為在戰場上留下的暗傷。」我用手背擦了一下眼淚,「不過我已讓侍女將侯爺抬過來,此時,應當在宮門口。」
皇帝嘆了口氣:「朕自是相信趙卿為人的,不必如此。」
我搖了搖頭:「侯爺若是未病,也不會由人損害侯府聲譽的。」
侯爺還是被抬了進來了。
他一看到郡主,便瞪大了眼睛。
我忙開口道,氣憤道:「侯爺,郡主竟說你們曾經私下有來往,她竟汙你聲譽。」
侯爺聽到這,頓時激動起來,嗓子裡不停發出嗚咽聲。我拍了拍他的手:「侯爺不必激動,我已向陛下稟明你是清白的。」
侯爺費力地抬起手指,看起來是想寫東西。我連忙過去抓住他的手:「侯爺不必發誓,我們都清楚。郡主才十六歲,整個京城有多少好男兒與她相配,是萬萬汙蔑不到我們頭上來的。」
侯爺激動地拍打著床榻,我也激動道:「侯爺放心,我必守護侯府清譽。」
侯爺狠狠喘了兩下粗氣,頭一歪,昏了過去。
18
京城下第一場雪的時候,趙姣出生了。
小丫頭出生不似別的孩子哇哇大哭,她睜著眼睛,滴溜溜地看著周圍,隻有接生婆打了兩下腳丫,才不情不願地號了兩嗓子。
文遠已於三月前繼承了侯爺之位,我成了名副其實的老夫人。
「聽說端陽郡主,哦,不對,現在叫和悅。聽說和悅被嫁給了北方一個商人做繼妻了。」青梅添著炭火,說道。
那日從宮中回來不久,便聽說和悅剪了頭發送去姑山寺做姑子去了。
我猜到這大概是個障眼法,長公主夫妻疼了這個女兒十幾年,怎會讓她一輩子青燈古佛。
至於和悅肚子裡的孩子,大概也會生下來。
三個多月,胎都坐穩了,打胎危險很高。若長公主以後還想讓和悅正常嫁人生子,那麼打胎不如產子。
清清臨產前幾日,一頂小轎從護國公府後門抬了出來,不知去向哪裡。
而第二天,長公主便抱回了一個嬰兒,說是遠房親戚的遺腹子,養在了護國公府。
入夜,我久違地又做了夢。
我夢到侯爺緊緊用繩子勒住我的脖子,我拼命掙扎,喉嚨溢出一點聲音:「為……為什麼?」
為什麼要S我,我是你的發妻,我為你生兒育女,為你操持家事,即使娘家出了事,我也在想,如何在不牽連侯府的情況下幫忙。
侯爺喃喃道:「隻怪你,運氣不好吧。」
我氣斷後,侯爺打開房門,臉上全是悲戚:「夫人她……自裁了。」
我睜開眼,臉頰一抹,冰涼。
我用手擦去了淚,青梅睡在我床邊的榻上,聽到動靜,趕忙起了身:「老夫人,您怎麼了?」
「無事,隻是夢魘了,有些心悸。」
青竹給我端來一杯水:「老夫人福厚,哪能真駭著您呢。」
「福厚……」我輕聲呢喃。
「是啊,整個京城誰不羨慕您呢。」青竹笑道。
我又想起了那日我對溫玉說的話,路都是一步一步走出來的。
我重新躺下,該我福厚了。
番外:趙姣
我S得很不好看。
腦袋被劊子手砍下,咕嚕咕嚕滾進籃子裡。
但我很高興,因為那群人S得更難看。
祖父被判了腰斬,那個後祖母端陽郡主和她兒子趙文良也被斬了首。
他們在S前瘋狂咒罵我,說我下輩子也不得好S。呵,我不在意,我在意的人都S去了,從那時起,我已經是個惡鬼了。
爹活著時日日被祖父叫去訓斥,活活逼瘋了他,他在一個冬日投了湖。
娘在府中連個下人都能欺辱她,凍瘡生得滿手,她分明厭惡極了郡主,卻還是在我被送給一個六十歲的老頭做妾時,給郡主磕爛了頭。
我那出生隻有十幾天的幼弟,被趙文良綁進麻袋中活活摔S。
祖父護著趙文良,說他以為是條小狗,S了便S了。
我恨極,捏了塊磚頭便要去找趙文良。娘攔住了我,她摟著我,聲聲泣血:「兒啊,娘隻有你了。」
娘最終也沒活過那個冬日。
我恨極了,我要他們S。
祖父又領兵打仗了,但這次兵敗了。
四城被屠,幾十萬人,無一生還。其中還包括了之前和親的公主,聽說長於民間。她分明馬上就要回到自己的母國了,卻最終沒有等到。
我趁著探望的機會,聽到了他們的談話。
原來這一次兵敗壓根不是支援不及時,是我的後祖母,祖父心尖尖上的郡主偷偷跟了去,卻不適應艱難的軍中生活,發了小脾氣,偷了一匹馬溜了出去。
祖父不顧四城中幾十萬的百姓和跟隨他的十萬將士,將軍隊扔下,自己騎馬追了郡主回來。
等他們回來時,四城已經屍橫遍野了。
我告發了他們。
抄家那日,我站在門口,看著我那貴氣的後祖母像狗一樣被押在地上。
我情不自禁地哼起了歌, 是娘小時候哼給我聽的。
劊子手手起刀落, 眼睛一黑,我感到一陣憋悶。
耳邊傳來聲音:「夫人,再用力一點,已經看到頭了。」
一瞬間後, 我看到了一個美麗的婦人, 那是我娘。
我緊緊盯著她, 她卻隻看了我一眼,便道:「快抱給娘看看。」
誰?不會是端陽郡主吧, 我要不要吐她口水。
片刻後,我看到一個陌生的老婦人。
「呦,瞧瞧,這小眼睛到處看呢。」
我聽那老婦人說道。
突然, 響起一聲哀號:「清清!嗚, 你受苦了……」
「備車,我去一趟曹府。」
「我我」老婦人笑了笑:「快抱回去吧。」
這與我上輩子不一樣。
「大小姐當心腳下。」青竹給我拉開車簾。
今日是我七歲生辰, 娘專門讓我出來買喜歡的衣裙首飾。
路過一個拐角時, 我卻看到一張熟悉的臉。
幾個大點的小孩圍著他, 對他猛踹。
圍著他的孩子離開後,我看到了趙文良,他的臉上出現了曾經我熟悉的怨毒。
我下車, 用口型喊道,趙文良?
他SS盯著我, 猛地向我撲來。
車夫一腳將他踹開, 後門看熱鬧的護國公府的僕人才上前:「哎喲, 沒嚇到小姐吧,這小野種毒得很, 可離他遠一點。」
「趙姣!趙姣!」他嗓音嘶啞地喊著我。
青竹將我抱上車:「小姐下次離他遠一點,聽說那個孩子很毒,小時候竟生生咬下乳娘的一塊肉。」
「他叫什麼?」我問道。
「和良, 看著是姓和,其實是護國公府的遠方親戚。」
青竹頓了頓,又笑著說道:「父不詳呢。」
車子剛到門口, 妍兒等在門口, 見我回來, 小鳥一般撲向我。
我曾經聽娘說過,她被郡主罰站,流掉一個孩子。
妍兒出生讓我無比高興, 那個連出生的機會都沒有的孩子,也降生到了這世上。
青梅迎了過來,喜上眉梢:「夫人又被查出有孕了呢。」
我進屋時, 爹正在給娘揉著肩膀,娘一邊剝著葡萄,一邊與祖母闲聊。
我跑過去,盯著娘的肚子, 這是我那幼弟, 被生生摔S的幼弟。
我將頭貼在娘尚未顯懷的肚子上,阿弟,放心出來吧, 姐姐替你看過了,這個世界,很好。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