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謝司衍淡然地瞥了我一眼，像是在說一件無關緊要的小事。

「你看我的眼神和那群女生看我時一樣。」

 

「隻能怪你自己掩飾得不高明。」

 

空氣S寂一般安靜。

 

無地自容的難堪使我幾乎要溺斃過去。

 

謝司衍似乎也察覺到自己的話有多混蛋，蹙眉松開了我，偏開視線。

 

許久，我堪堪撿起理智。

 

嗓音幹啞地回答他最初的問題。

 

「不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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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我早就不喜歡你了。」

 

生活已經夠壓抑了，我為什麼還要去喜歡一個有女朋友的人，讓自己活得那麼廉價。

 

謝司衍眼睫顫了一下。

 

他散漫地靠在牆上，渾不在意的姿態。

 

「隨你。」

 

13

 

走廊的寂靜是被一陣急促的高跟鞋聲打斷的。

 

聲音越來越近。

 

我抬頭循著聲看去。

 

下一秒，就被一耳光扇得偏過了頭。

 

「小賤人！」

 

「年紀不大，膽子不小。」

 

「我兒子也敢勾引？」

 

是謝司衍的媽媽。

 

我反應遲滯了兩秒，沒去碰麻木刺痛的側臉。

 

慢慢抬起頭，和站在不遠處的爸爸四目相接。

 

他SS攥著拳頭，仿佛忍到了極致。

 

但依舊沒有上前一步。

 

謝太太罵聲不停。

 

即使主任回來了，也攔不住她。

 

在她再次揚起手時，一道陌生但冷冽的男聲開口制止了她。

 

「謝司衍。」

 

「你這麼混賬是跟你這潑婦媽學的？」

 

這是我第一次聽見江序的聲音。

 

他手上拿著個 U 盤，氣息不太穩。

 

像是跑過來的。

 

男生沒有起伏的語氣裡透著淡淡嘲諷。

 

「夠慫。」

 

「女朋友都不敢承認。」

 

謝司衍眼睛微眯。

 

「你手上拿的是什麼？」

 

江序眼風都沒給他一個。

 

「你發Q的證據。」

 

14

 

昨晚謝司衍和虞晚接吻的畫面，剛好被附近一家酒店門口的攝像頭拍了下來。

 

而這家酒店剛好是江家旗下的。

 

虞晚被叫過來後，咬著下唇質問江序。

 

「你不怕我報警告你泄露隱私嗎？！」

 

「歡迎隨時來告。」

 

主任讓班主任把謝司衍虞晚江序三人叫進辦公室核對視頻。

 

他留在外面，半信半疑地睨著我，繼續問：

 

「你和謝司衍到底是什麼關系？」

 

「你們……同時在談？」

 

謝太太一聽就急了。

 

「不可能！」

 

「我兒子不是腳踩兩條船的人，隻能是這小賤人勾引他的！」

 

從來了到現在一直緘默不語的爸爸，在此刻終於忍無可忍站出來。

 

「你再罵我女兒一句試試？」

 

謝太太嚇了一跳，「老霍你什麼態度，你是不是不想幹了？」

 

「老子就是不他媽幹了！！」

 

「給再多的錢也不幹了，我再窩囊也不能讓你們這麼欺負我閨女。」

 

他喘著粗氣，對主任義正言辭地說：

 

「我女兒肯定沒有早戀。」

 

主任被吵得頭疼。

 

揉了揉眉心，再度看向我。

 

「霍希，老師再問你一次。」

 

「你有和謝司衍在談戀愛嗎？」

 

像是老天也看不下去，再給的一次機會。

 

這次，所有人都站在我這邊。

 

我頂著腫得半高的臉，看向主任，搖頭。

 

「沒有，老師。」

 

「我沒有早戀。」

 

窗臺上的水窪倒映出彩虹光暈。

 

我才後知後覺天晴了。

 

15

 

很快，我就回到教室繼續上課。

 

虞晚和謝司衍還被留在辦公室討論處分問題。

 

這件事鬧得很大。

 

班裡躁動不已，壓不住的議論聲。

 

「各位知不知道江序為什麼多管闲事？」

 

我筆尖一頓，才想起忘記跟江序道謝了。

 

有人接話：「為什麼？」

 

「為了他喜歡的人。」

 

「誰啊？」

 

「虞晚。」

 

那個男生老神在在地搖了搖頭。

 

「你們不知道吧，以前有段時間江序總是愛從我們班路過。然後我就看見他往咱們班虞晚那個位置看，好幾次了都！」

 

「依我看，他就是因愛生恨了，見不得虞晚好。」

 

我無意識戳了戳筆尖。

 

不太贊同他的說法。

 

我總感覺江序應該不是那種小肚雞腸的人。

 

課間，謝司衍回來收拾東西了。

 

他和虞晚被暫時停課。

 

他旁若無人地走到我面前，目光定格在我側臉上，眉頭又緊了緊。

 

「我沒想到她會動手。」

 

「當時那種情況，我不能開口阻攔，否則她會打得更狠。」

 

我將椅子往另外一邊拽了下，和他拉開距離。

 

「麻煩你——」

 

「滾遠點。」

 

今天之前，我都沒想到自己還能在畢業前對謝司衍說出滾這個字。

 

囤積在心口的鬱結仿佛正在一點點消散。

 

這種漸漸湧上的好心情，在中午見到卡皮巴拉時達到頂峰。

 

我正坐在涼亭背單詞，他就捧著冰敷袋和藥膏出現了。

 

他抬起小圓爪指了下我的臉。

 

告訴我這個藥膏是擦臉的。

 

我忍著刺痛彎唇笑了笑。

 

「謝謝。」

 

可能是氣氛過於輕松，我忽然有了交朋友的欲望。

 

「你打算一直穿著玩偶服嗎？」

 

「我們不能做那種可以交換姓名，能見到真人的朋友嗎？」

 

卡皮巴拉沒有反應。

 

我擔心是頭套太厚，導致他沒聽見。

 

正打算大點聲再重復一遍，就看到他搖了搖頭。

 

拒絕了。

 

他指了指自己的臉，然後畫了個叉。

 

我心領神會。

 

「你是說自己長得不好看嗎？」

 

他點頭。

 

「沒關系呀，長相又不是交朋友的標準。」

 

我竭力安慰他，但他依舊不為所動。

 

甚至還雙手抱頭站得遠遠的。

 

荒唐的是，我居然從他S氣沉沉的眼神中看出來了警惕。

 

生怕我摘他頭套。

 

我：「……」

 

16

 

被卡皮巴拉拒絕不久後，我又遭到了江序的拒絕。

 

下午的體育課，我們班又是和江序班一起上的。

 

我看到他一個人拎著瓶礦泉水坐在噴泉池邊，便鼓起勇氣走了過去。

 

他看到我靠近，轉水瓶的手滯了一瞬。

 

我牽出個禮貌的笑，輕聲道：

 

「江序，今天謝謝你。」

 

「嗯。」

 

他垂著眼，聲線不像上午那麼冷。

 

我有些局促。

 

絞盡腦汁想了一番報答方式後。

 

再次開口。

 

「那個……我請你喝奶茶吧？」

 

「還有就是，我和虞晚是同桌。」

 

「她的興趣愛好都可以問我。」

 

雖然幾個班都在傳江序是為了報復虞晚。

 

我也沒全信，刻意換了種委婉的暗示。

 

但沒想到江序反應還是這麼大。

 

他手腕一頓，沒接住水瓶。

 

水瓶砸在了地上，他也沒去撿。

 

而是抬頭意味不明地注視著我。

 

「什麼意思？」

 

男生撲面而來的壓迫感嚇得我不敢說話了。

 

江序很高，站起身剛好俯視我。

 

「你以為我喜歡虞晚？」

 

我已經反應過來是謠言了。

 

連忙道歉：

 

「對不起啊，是我誤會了。」

 

「不好意思，真的不好意思……」

 

江序眼神冷淡。

 

半分鍾後，他移開了目光。

 

越過我無聲離開。

 

這次我明白了。

 

他不是為了虞晚才出手的。

 

他隻是單純看不慣謝司衍，想給他添堵。

 

17

 

周五下午每個課間，大家都異常活躍。

 

我也在發呆中，突然想起了周一就是自己的生日。

 

打算周六日烤好小蛋糕，周一帶來一起和卡皮巴拉吃。

 

說著我就小跑出了教室，去教學樓外試圖偶遇他。

 

直到最後一個課間。

 

我才看見，他正往器材室走。

 

我追上他時，他已經進屋背對著我站著。

 

正想開口叫他。

 

就看到卡皮巴拉的玩偶頭被摘了下來。

 

是一個身量挺拔的男生。

 

然後。

 

他轉過身，和我四目相對。

 

彼此都怔住。

 

我想過很多人，都沒想到會是江序。

 

就是那個上上節課，還因為我說錯話生氣的江序。

 

他率先回過神，但仍然緊抿著唇不說話。

 

初中部的一群學生忽然邊湧進來邊歡呼著：

 

「打球嘍！！」

 

其中有人不小心撞到江序。

 

他身上笨重的玩偶服還沒脫，身形晃了晃。

 

我下意識伸出手抱住龐大的玩偶服，才勉強扶住他。

 

器材室再次隻剩下我們兩人。

 

他低頭看著我，眼睫顫動。

 

「我……」

 

上課鈴兀然響起。

 

我回過神，松開他，接連退後幾步。

 

「上課了，我……我先回去了。」

 

接著便落荒而逃地跑回了教室。

 

我需要時間來消化這個事實。

 

但即使到了放學，我在想起和江序視線相接的瞬間有多震驚。

 

我出神地走在路上，直到手腕被一個人拉住。

 

才後知後覺我差點撞在杆子上了。

 

「在想什麼，路都不看？」

 

我不知道為什麼謝司衍這個時候會出現在學校外。

 

一言不發地掙開他的手，自顧自往前走。

 

謝司衍穿著常服。

 

灰色連帽衛衣，黑色工裝褲的他在一群穿著校服的學生中格外顯然。

 

他堵在我面前，神情罕見地嚴肅。

 

「霍叔離職跟我沒關系。」

 

我停下來，語氣冷靜。

 

「是我爸自己主動離職的。」

 

「如果你對我今天上午的否認依舊不滿，你可以讓學校開除我。」

 

謝司衍盯著我。

 

「你知道我不會的。」

 

我想換個方向走，卻又被他堵住。

 

謝司衍聲音聽不出什麼情緒。

 

「我和虞晚分手了。」

 

我對他的耐心已經降到最低點。

 

剛想開口，就注意到他略顯緊張的神色。

 

我忽然意識到什麼。

 

不由得後退了一步。

 

「謝司衍，你最好別告訴我你剛分手就喜歡上我了。」

 

我一字一句道：

 

「因為。」

 

「那樣我會覺得你很惡心。」

 

今天一天，我的每句話都在試圖挑戰謝司衍的底線。

 

養尊處優的大少爺是不允許別人一次又一次踐踏他尊嚴的。

 

但他依舊沒有任何生氣的跡象。

 

反而扯了下唇。

 

「我不知道。」

 

「我現在過來，就是想告訴你這件事。」

 

「我……」

 

謝司衍還想說什麼，忽然被一個人捂住嘴。

 

接著便被兩個成年男人架住胳膊，拉開和我的距離。

 

江序不緊不慢地吩咐。

 

「給謝少爺平安送回去。」

 

說完，他還幫謝司衍掸了掸身上的灰。

 

謝司衍掙扎無果，被架上車。

 

我才看到旁邊的酒店，就是江序家的。

 

難怪他能突然帶人出現。

 

18

 

江序校服還沒換下來。

 

他視線錯開我，衝前方揚了下下巴。

 

「送你回家。」

 

我有些拘謹，小聲拒絕。

 

「謝謝，但是謝司衍已經被你的人帶走了，我自己可以回家的。」

 

江序神情未動，隻是說：

 

「不排除他跳車追過來的可能。」

 

隨即先一步往前走了。

 

我沒忍住彎了彎唇。

 

沒想到一臉生人勿近的江序還會開玩笑。

 

我們並排走著，保持著不遠不近的距離。

 

是教導主任路過都最多隻瞥一眼的程度。

 

他不說話，隻能我找話題。

 

「對了！」

 

「周一中午放學，你還去那個小亭子等我吧。」

 

「我給你帶我自己烤的小蛋糕，就當是感謝你今天上午幫了我。」

 

江序偏頭看向我。

 

我剛疑惑地看回去，他就轉過了頭。

 

「好，我等你。」

 

我們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

 

他告訴我他之所以一直穿著玩偶服不暴露真實的他。

 

是以為我受謝司衍影響，也很討厭他。

 

我立刻澄清否認。

 

之後逐漸適應和他相處，說話也更加放松。

 

「真的很感謝你那天送我的是果茶。」

 

「如果是奶茶，我就喝不了了。」

 

這裡應該有一句為什麼。

 

這樣我就能接著聊下去，告訴他我乳糖不耐受。

 

但江序很自然而然地回了一句：

 

「我知道。」

 

我低下頭看著柏油馬路，沒再說話了。

 

氣氛再度尷尬下來。

 

問題也多了很多，但我不能再問。

 

比如那天的那杯果茶真的是天文社送的嗎。

 

19

 

當我知道卡皮巴拉是江序後，我反而不好意思告訴他周一是我的生日了。

 

但他還是帶了禮物。

 

顯然是知道是我生日的。

 

更好笑的是，他是穿著卡皮巴拉玩偶服，兩個圓爪爪捧著禮盒給我的。

 

我瞪大眼睛，問他：

 

「你為什麼還穿這個？」

 

卡皮巴拉裡傳來江序一如既往清冽平淡的聲音。

 

「你應該還是習慣我這樣子。」

 

「為什麼這麼說？」

 

他沉默了兩秒才回答：

 

「你看到這樣的我經常會笑。」

 

「面對我本人——」

 

卡皮巴拉低下頭，聲音也跟著低了一些。

 

「沒有笑過。」

 

我知道卡皮巴拉的皮下是江序後，我有過震驚不解。

 

但沒有過任何排斥。

 

有點像海生發現海螺姑娘居然這麼美時的感覺。

 

我把兩個小蛋糕放下，先捧著他的大頭套，給他摘下來。

 

直視著他的眼睛，認真說：

 

「可是我還是覺得這樣的你比較好看。」

 

江序垂眼避開了目光。

 

但還是乖乖脫下了玩偶服。

 

在他低頭的時候，我注意到他兩個耳朵都紅得不像話。

 

剛打開蛋糕盒子，教導主任就來巡察了。

 

雖然我和江序沒有什麼，但被發現兩個人單獨吃蛋糕，還是要被揪起來盤問一番的。

 

所以我端起蛋糕，另一隻手拉住江序的袖子小跑躲進一旁的器材室。

 

反鎖住門。

 

江序微抬了下眉，音量毫不壓低。

 

「沒必要……」

 

我連忙捂住他的下半張臉，將他往角落壓。

 

教導主任聽到聲響，透過窗戶往裡面狐疑地看了看。

 

江序手抵住我的背，將我摁向他，再放手。

 

距離瞬間縮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