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柳笙笙臉上的笑容一僵。

 

我雙手接過那隻發簪，然後淡淡道：「蘇易簡，太醫說我的身子不宜生養，你休了我吧，我成全你們！」

 

蘇易簡嘴角的笑慢慢消失，不可置信地看著我。

 

小雲嚇了一跳，趕緊拉住我。

 

「世子妃，千萬別衝動，世子隻是一時糊塗，而且太醫都說過您的身體……」

 

我使了個眼色打斷她。

 

柳笙笙那邊也輕言軟語道：「易簡，你剛剛不是答應過我，重新買一支發簪嗎？我們現在就去好不好？」

 

蘇易簡卻並沒有理會她，攔在我面前，沉聲警告：「你這輩子都隻能留在我身邊，休想逃！」：

 

Advertisement

我故作黯然地搖了搖頭，一言不發地轉身離開了。

 

其實太醫說的是，我的身體沒問題，完全可以懷孕。

 

真正有問題的，是蘇易簡他自己！

 

也不知柳笙笙怎麼這麼好命，隻一夜，就懷上了？

 

當然，我現在是不會告訴他這些可疑之處的。

 

5

 

蘇易簡之所以不肯休了我，可不是念舊情，而是我掌握了他的一個秘密。

 

一個足以讓他身敗名裂的秘密，他怕我泄露出去。

 

我可懶得再看柳笙笙那張惺惺作態的臉，直接從主院搬去了佛堂。

 

也是有意避著蘇易簡，走時隻帶走了牆上的那幅畫。

 

不過蘇易簡現在應該是沒空想起我的，畢竟青梅竹馬的心上人都回到了他身旁，肚子裡還懷著期望已久的孩子。

 

府裡的下人看著我每日在佛堂抄經，還總是看著那幅畫發呆，都很同情。

 

送飯的時候也不忘了多勸一句，「世子妃，您可不能這麼消沉下去，否則別院的那位真把自己當成女主人了。」

 

「不止世子，就連侯爺對她的態度都軟化了不少。」

 

我早料到如此，畢竟整個侯府都盼著孫子出世呢！

 

對柳笙笙多些容忍，也是可以理解的。

 

住在佛堂是不允許戴釵環的，但我今天整理東西時，發現那根桃花簪子居然不見了。

 

我立刻就慌了。

 

冷靜後才想起，簪子被柳笙笙戴過後，我特別讓人拿去好好清洗，應該已經送回來了。

 

可等我回到主院門前時，才發現早有人鳩佔鵲巢。

 

我隻往裡邁了一步，幾個粗使的婆子就攔住了我。

 

「你們這是幹什麼？」

 

我都被氣笑了，現在連自己的屋子都進不去了嗎？

 

很快，幾個丫鬟簇擁著柳笙笙出來的。

 

「也不怕姐姐笑話，我前兩天做了個夢，夢見府上有人想要害我腹中的孩子。」

 

「隻不過隨便和易簡他一說，他便立刻派人將這院子重重保護了起來，若沒有他的允許，任何人都不得進來。」

 

「真是大驚小怪，沒辦法，他就是這麼寵我！」

 

「來人，先將姐姐送回去，免得說話聲音太大，驚到了我肚子裡的小世子。」

 

我隻能咬牙先離開。

 

但畢竟在侯府主事了多年，有些信任的人。

 

於是趁著柳笙笙午睡時，我輕輕地來到了主屋，這裡和幾天前相比已經完全變了樣子。

 

梳妝臺上，我喜歡的玉簪全都被換成了金簪。

 

我平時喜愛穿一些素雅的衣裙，但衣櫃裡都換成了陌生的衣服，面料和手工明顯更精致些。

 

還有蘇易簡曾經親手為他們的孩子打造的嬰兒床，現在也擺在了柳笙笙身旁。

 

下人交代過，說發簪送回來後，就放在了右邊的櫃子裡。

 

我迫不及待地走過去，將裡面的東西一樣樣取出，唯獨不見了那隻桃花簪子。

 

我的簪子……那可是他去世前親手為我雕刻的！

 

柳笙笙也是知道的，所以那天才想搶走。

 

可現在，東西不見了。

 

6

 

其實我以前長得很醜，娘胎裡出生時，臉上就帶著一塊紫褐色的胎記。

 

父親曾帶著我四處求醫，尋找去胎記的好方法。

 

有一次來到劉御醫家，正碰到了柳笙笙。

 

劉御醫向我們介紹，說這是他的親侄女，最是乖巧懂事，醫學天賦也高。

 

柳笙笙佯裝熱情的樣子，主動領我去後院玩兒。

 

因為她隻是柳家的庶女，在家中地位並不高，母親也早逝。

 

若想給自己以後謀一個好親事，就可以跟在舅舅身邊辛苦學醫，隔三岔五給窮人看病，搏一個好名聲。

 

「醜八怪，你怎麼長成這個樣子？以後哪個男人會娶你？」

 

「呵呵，能生出你這樣的怪物，你娘肯定也好不到哪裡去！」

 

她一邊羞辱著，一邊將鏡子擺到了我面前。

 

說實話，鏡子裡的女孩兒真是醜，連我自己都被嚇到了，哭著跑開。

 

回家後，幾天都把自己關在屋中，不敢出門。

 

要不是蘇景年倔強地在府外站了一個時辰，我是不會去見他的。

 

當時正是深冬，天上飄著鵝毛大雪。

 

他的耳朵都凍紅了，但仍笑著邀約：「城北的梅花開得可好了，和你的姓氏一樣漂亮，我帶你去看吧！」

 

我隨口扯了個謊：「梅花雖好看，但都是開在冬季的，我怕冷。」

 

蘇景年似乎有些遺憾，但很快又笑了起來，「那等暖和了，我帶你去看桃花，同樣很美。」

 

後來，聽說他得了一塊好玉，一有空闲就學著雕刻簪花。

 

我蹲在旁邊看著，贊嘆道：「這桃花簪子真好看！」

 

他神秘一笑，「錯了，這是梅花簪子。」

 

我很不解，「你雕簪子做什麼？」

 

他定定地看著我，毫不遮掩道：「想送你。」

 

我臉一紅，從那一刻起，便開始有了期待。

 

柳笙笙偷聽到了這些話，對我又是一陣嘲諷。

 

「小醜八怪，你知不知道那個蘇景年是什麼人？他可是堂堂的忠繼侯世子，你就不要癩蛤蟆吃天鵝肉了。」

 

「隻有就像我這樣美麗大方又善良的名門閨秀，才配做世子妃。」

 

我默默地遮住了自己的臉頰。

 

7

 

晚上的時候，蘇易簡回了府。

 

柳笙笙早就在府門口等著他了，親昵地迎上去。

 

「易簡，你不在我好怕啊，今晚我們睡在一處好不好？」

 

她柔若無骨的小手順著蘇易簡的領口摸了進去。

 

蘇易簡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腕，頗為情動。

 

我剛到就看見了這一幕，真是被惡心到了。

 

蘇易簡有點尷尬地看著我。

 

柳笙笙這時才注意到我，但完全不在意。

 

「姐姐也來了，都怪我肚子裡懷的這個小家伙不安分，總是想吃酸的東西。」

 

「易簡他這才特意跑了一趟醉仙樓，買了洪字雞絲黃瓜回來。」

 

「人都說酸兒辣女，也不知我這一胎懷的是不是男娃娃！」

 

蘇易簡一靠近柳笙笙就像是喝醉了一般，覺得她身上有股誘人的香氣。

 

我沒有理會他，直接走到柳笙笙面前問道：「我簪子呢？」

 

她狡黠一笑，「姐姐是說上次的那隻桃花簪子嗎？你的東西那麼貴重，我可不敢隨意亂碰，已經吩咐人放進雜物庫房了。」

 

我的心一驚，雜物庫房？

 

那裡平時是用來堆放下人東西的，人來人往，很容易就傷了易碎的簪子。

 

或者萬一丟了怎麼辦？

 

我氣得渾身直抖，腦子裡浮現的全是蘇景年在樹下認真雕刻的模樣。

 

還有他臨出徵前對我說的話，「簪子快要刻好了，裡面還藏著我的秘密呢，你要等我凱旋啊！」

 

我抬手就甩了柳笙笙一巴掌，怒道：「我的東西還輪不到你來做主！」

 

她沒想到我會真動手，還是當著蘇易簡的面，立刻扶著肚子「哎呦」「哎呦」地叫著，然後滿臉委屈地往蘇易簡身後躲。

 

蘇易簡趕緊上前握住了我的手腕，「她剛來侯府，不知道那倉庫是用來堆放下人東西的。」

 

我有些癲狂，「她有什麼資格動我的東西？」

 

蘇易簡一把將我抱在懷中，眼神中滿是心疼。

 

「我知道那簪子是我親手給你戴上的，對你很重要，別怕，我這就帶你去找！」

 

8

 

我一路向著庫房奔去，但到了門口卻不讓其他人進去。

 

玉很脆，人多了反而容易傷了發簪。

 

讓我沒想到的是，蘇易簡也陪我進去了。

 

他是個愛幹淨的人，強忍著這庫房中那種腐朽發霉的味道，也舉著火把翻找著。

 

因為天黑，視線受阻。

 

我正想著多點兩個火把，可腳下突然被絲線絆了一下。

 

「叮—」的一聲，是玉器碎裂的聲音。

 

我整個人僵住，機械地低下頭，熟悉的桃花簪子碎成了兩截。

 

那一刻，我的心像被針扎了一下地疼。

 

但很快又露出了疑惑，因為上面的桃花好像隻是一層殼。

 

這一碎，反露出了它的真容——

 

一支梅花簪子！

 

以及空殼中藏著的一張小紙條。

 

我失神地跪在地上，眼淚滾滾而落。

 

原來，這真的是一支梅花簪子。

 

就知道，他從來不會騙我！

 

你不是說讓我等你凱旋嗎？你還沒來得及看見我變漂亮的樣子啊，混蛋！

 

蘇易簡聞聲跑過來，看到了地上簪子的碎片，趕緊將我抱住。

 

當初新婚時，我和他說想要支簪子。

 

丈夫為妻子绾發，天經地義。

 

他那時已經成為新世子，繼承了孪生哥哥的一切，包括那支簪子，隨手便幫我戴上了。

 

所以在他眼中，這是兩人的定情信物。

 

頭頂傳來他的聲音，「雪衣，我知道你留戀的不隻是這個簪子，還有當初那個滿眼隻有你一人的我。」

 

「放心，你永遠是我的妻子，永遠是侯府的世子妃。」

 

其實他知道，哥哥曾費盡心思地雕刻一支簪子。

 

從剛開始的生疏，慢慢用木頭練習。

 

隻要不是讀書習武，便會刻簪子，還經常盯著簪子傻笑。

 

不過哥哥強調很多次，他雕刻的是梅花簪子，絕不可能是這支。

 

我小心翼翼地將簪子藏在懷中。

 

門外突然傳來聲響，是柳笙笙不顧下人的阻攔闖了進來。

 

「易簡，我的肚子好痛啊，也不知道是不是剛剛動了胎氣，怎麼辦？我好害怕！」

 

蘇易簡立刻起身，不再理會我，隻在出門前腳步微微停頓片刻，但最後還是毫不遲疑地走向了柳笙笙身邊。

 

我松了一口氣，趕緊攤開手。

 

那張簪子裡藏著的小紙條已經泛黃了，上面寫了一句話。

 

「有了這個，即便你怕冷，也能隨時看見梅花了。」

 

看著熟悉的字跡，我又哭又笑。

 

景年，那些害S你的人，我一個都不會放過。

 

9

 

那一年，母親病故，我很傷心，身邊連個能說話的人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