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家開了一個生鮮超市，口號是『不賣隔夜菜』。

 

每天晚上打折，半點一降折扣，到晚上十一點半打一折，早去食材新鮮，晚去享受優惠。

 

可卻被幾個貪便宜的老頭老太太盯上了，每天七點半準時掃蕩，選好了東西也不來結賬，隨便一坐就坐到晚上十一點。

 

兩三斤的牛腩肉，十塊錢買走，上好的排骨，五塊錢買走。

 

還有些龍蝦海鮮，個個都沒能幸免於難。

 

「那咋了？你們店裡就是這麼規定的，十一點打一折，我們剛剛沒挑好，先到先得，你要是眼花算錯了錢，小心我舉報投訴你讓你家店開不下去！」

 

我：？？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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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爸在奶奶家附近新開了一個生鮮超市。

 

我家的生鮮超市是連鎖，陸陸續續也開了五六家門店。

 

店裡的生意都很不錯，多是開在中高檔小區附近。

 

奶奶家這一片原本是個村，近幾年發展拆遷，才新蓋了幾個小區，原先的村民也都住進了回遷房。

 

我爸原本是不想在這裡開超市的。

 

老人上了年紀，身體總是不大好。

 

我爸擔心奶奶，要在奶奶家久待。

 

再加上因為是新蓋起來的小區和回遷房，周圍的便民超市沒有幾個，大的菜市場也在幾公裡開外。

 

考量一番，最後這事也就定了下來。

 

開業那天，我家店裡的生意火爆異常。

 

我家生鮮超市的口號是『不賣隔夜菜』。

 

店裡的蔬菜、海鮮、肉蛋奶都隻賣一天。

 

每天從晚上七點開始打折，七點打九折，八點打七折，九點打五折…到晚上十一點半打一折，就相當於全場白送了。

 

早去食材新鮮，晚去享受優惠。

 

現在市場上的生鮮超市競爭壓力大，我家也是靠著這種方式發家致富。

 

開業前三天，消費滿 68 返 18 的電子優惠券，活動力度很大。

 

店裡人滿為患，我和我爸在店裡幫忙，附近小區的居民都來了，多是大爺大媽。

 

不大的門店裡擠得滿滿當當都是人。

 

我拿著大喇叭維持秩序。

 

一個大爺扎在人堆裡問我，「你們店每天晚上都打折？」

 

我說了聲是，「每天晚上七點開始全場打折，七點打九折，七點半打八折，每半個小時降一折，晚上十一點半打一折！」

 

「店裡的蔬菜、海鮮、肉蛋奶保證新鮮，都是當天現賣，我們不賣隔夜菜！」

 

「我們門店是連鎖，發現隔夜菜打電話舉報，假一賠十！」

 

大爺一聽，差點沒樂開花。

 

他一拍大腿就嚷嚷道：「打一折！那就是原本一百塊的東西花十塊錢就能買下！」

 

「還有這種便宜？」

 

那群大爺大媽們一聽，當即表示現在先逛逛看看，先不買，等到晚上打一折的時候再來。

 

我一聽就在心裡笑了。

 

做生意的沒比別人多兩個心眼子，能賺錢麼？

 

一切的優惠力度和營業模式都是建立在賺錢的基礎上。

 

我家超市一般等到晚上八九點，店裡的菜就所剩無幾了，稀稀拉拉全是些別人挑剩下的。

 

白送給人，人都嫌棄的那種。

 

一般七點半左右上班族下班就是最後一波客流量高峰。

 

更別提現在還是剛開業活動力度最大的時候了。

 

果不其然，那些大爺大媽們左熬右熬，終於熬到晚上十點來我家店裡大展拳腳的時候，一進門，全傻眼了。

 

貨櫃上早就空空蕩蕩，稀稀拉拉剩下幾根菜葉子。

 

什麼海鮮、牛肉，早就賣得一幹二淨。

 

大爺大媽們當下就氣得兩眼發昏，在店裡吵吵起來了。

 

一個大爺拔高了嗓門喊：「這怎麼都賣完了！」

 

旁邊的搖粒絨大媽面紅耳赤，連聲附和：「是啊，我平常九點就睡了，今天專門擰大腿熬到十點來，結果就剩下這些爛菜葉子，白給我都不要的。」

 

他們你一眼我一語嘰嘰喳喳吵成一團。

 

「這些人都是傻的嗎，有便宜不佔，不等到一折的時候再買，這麼早買回去做什麼。」

 

「是啊，自己有便宜不佔，還要讓別人也佔不上！這就是害人的！」

 

……

 

他們聚在店裡，嗓門一聲比一聲高。

 

有個店員小姑娘已經上去勸，試著安撫。

 

小姑娘好言好語，「這幾天店裡活動力度大，再加上大家都是七八點下班，明天您早些再來看看呢…」

 

小姑娘說話客客氣氣，態度也是沒得挑。

 

我也很客氣的勸，讓他們明天早些來。

 

可一連幾天，他們都沒像想象中那樣佔到便宜。

 

為首的搖粒絨大媽終於在第三天破了防，扯著嗓子就開始尖叫：「這是你們店的規則有問題！」

 

「這是欺詐消費者，一點都沒有同理心，不尊老愛幼！」

 

2

 

一張嘴說不過七八條舌頭，更別提戰鬥力不容小覷的大爺大媽。

 

本來沒人搭理他們還好，眼下一搭理，他們更是集中了火力對著一個人開炮。

 

但凡有店員敢去搭茬，就少不了被他們團團圍住，臉都憋得通紅，除了道歉再也擠不出來半個字。

 

他們的架勢也越來越囂張，三天就改頭換面，變成了一副活脫脫的土匪樣。

 

他們從我們店欺詐消費者說到要去 12315 投訴舉報，還有說要告到婦聯的。

 

從小耳熟目染，跟著我爸開店十幾年。

 

毫不誇張，我從沒想過人居然可以這樣。

 

見過難纏的，但沒見過一點理都不講的。

 

我有些惱了，學著他們的模樣也開始扯著嗓子叫：「對店裡的規則不滿意、不服氣，覺得我們是黑店的就去舉報，歡迎你們。」

 

我瞪著那搖粒絨大媽，牟足了勁就朝著她喊，催著她現在就去舉報。

 

「這附近多是上班族，人家要上班，下班了抽空買買菜，人人都有錢又闲？十公裡開外也有大菜市場，你們再站在店裡吵，我們就報警了！」

 

和他們這種不講理的講理是不可能的。

 

我也不必多費口舌和他們解釋，拿出點強硬的態度出來他們就怕了。

 

我不願意把話說的太難聽，畢竟我家店還要開門做生意。

 

一見我是塊硬骨頭，他們的口氣馬上就軟了不少。

 

有的閉上嘴不吭聲，一個勁的斜眼瞅我。

 

有的索性裝沒聽到，專注於貨櫃上的那幾根爛菜葉子。

 

還有的拉不下臉、咽不下這口氣，繼續要和我掰扯的。

 

那我就往S裡懟，陰陽怪氣說他們佔便宜沒撈到好處破防了。

 

非要把事情鬧到這種地步，這下好了，一個個全都啞口無言。

 

他們哄鬧著不情不願的散去。

 

隔壁一家賣煙酒的大姨見了我家店這場景，拉過我小聲提醒：「你們不在這住吧？」

 

「你打聽打聽去，這幾個老東西都是最不好惹的。」

 

那幾個大爺大媽的背影已經遠去，可大姨依舊十分警惕，瞪圓了眼睛。

 

「這附近誰家開店不是求爺爺告奶奶的別惹到這幾個，別說臨期搞特價的了，就是明碼標價的東西他們也是要硬佔便宜。」

 

「這附近店少的原因也多虧了他們。」

 

「姨勸你別和他們對著幹，也就五六個老頭老太太，有些小便宜就讓他們佔了，畢竟開門做生意哪有不吃虧的，別到時候鬧得關門了，得不償失。」

 

果不其然第二天，那群老頭老太太就在各大業主群裡蛐蛐我家店是黑店。

 

討不到好處，還遇到我這塊硬骨頭碰了一鼻子灰，他們開始著急了。

 

他們的手段一登場就是無下限，這下更是無所不用其極。

 

【新開的那家生鮮超市大家都可別再去了！我昨天在他們那買了肉，誰知道一吃當天晚上全家老小上吐下瀉！我大孫子都送急診了！】

 

【是啊，我晚上去店裡想找點別人剩下的便宜菜，結果人家店裡一個小姑娘特別橫，說我買不起別買，還說人家店上面有人，我舉報投訴都沒用。】

 

【顧客就是上帝，這哪是開店啊？我豎著進去都怕是要橫著出來了，大家可千萬別去啊！】

 

【沒有吧？我昨天早晨去的，店裡的東西又便宜又新鮮，我買了一大袋子，才花了七十多，馬上充了五百塊錢會員…】

 

【你們幾個快別瞎說了，每次附近開超市你們幾個都要去鬧，倒閉的倒閉，搬家的搬家，現在好不容易有個生鮮連鎖，再被你們攪合得關門了，我們上哪買菜去？】

 

一見有人替我家店說話，那群老頭老太太們馬上就開始發語音挨個懟。

 

六十秒的語音是微信的極限，不是老頭老太太們的極限。

 

一口流利的土話說得極其難聽，學了點新鮮詞匯就硬套。

 

一會嚷嚷著我們是『官商勾結』、『資本主義的走狗』，一會又戳人家心窩子攻擊別人的家長裡短。

 

3

 

群裡吵翻了天，那幾個更不好惹的嬸子一出馬，老頭老太太們就都閉上了嘴。

 

他們造謠汙蔑我家店，我同樣不能坐以待斃。

 

我洋洋灑灑編輯了一段話，反手就發到了群裡。

 

【我是生鮮店的店長，感謝大家對我們店的關注，特地延長開業大酬賓的時間到一個禮拜。會員充 200 返 20，月月有代金券。更多活動大家關注小程序，參與抽獎領打折券！】

 

【關於食品安全的問題，我家店供貨渠道透明可查，店內二十四小時監控，空口無憑造謠抹黑我們店要付法律責任，有任何情況提供消費記錄，我們店全權負責。】

 

幾個大姨特地幫我艾特了那個說買我家菜回去吃，全家上吐下瀉進醫院的老太太。

 

結果那群嗡嗡嗡如同蒼蠅一般的老頭老太太們這會馬上又不吭聲了，裝聾作啞。

 

我雖然損失了幾個老頭老太太的生意，可卻換來了一大批忠實粉絲。

 

歸根結底我家的生鮮物美價廉，滿五十還免費配送上樓。

 

各項成本算出去開銷雖然不少，但這個門店的生意也是實打實的做起來了。

 

有時候都等不到晚上開始打折，店裡的東西就都賣得七七八八。

 

月底的時候，我爸還專門給員工們包了大紅包做獎金。

 

大家工作輕松，工作環境還好，賺的錢也不少，自然都是盡心盡力。

 

那幾個老頭老太太們瞧見一個月過去，我家不僅沒倒閉，生意還越來越火，偏偏自己還一次便宜都沒佔到就越想越氣。

 

他們不甘示弱，心生一計。

 

店裡晚上七點開始打折，於是他們約好了六點一起扎堆在我家店裡。

 

晚上六點還不是最後一波客流量高峰，他們圍在店裡對著貨櫃這挑挑那撿撿。

 

選好了東西也不來結賬，隨便坐在角落的一個貨箱上就開始嘮。

 

邊嘮邊斜眼我們店裡的員工，尤其是我。

 

他們這一坐就坐到了晚上十一點。

 

所有品相好的菜和肉蛋奶都被這幫老頭老太太壟斷了，S活不結賬，就在手裡SS的攥著。

 

帶頭的搖粒絨老太太更是，胳膊上挎的框裡裝得滿滿當當，像小山一般。

 

期間還有別的客人進來，尤其是上班族下班的高峰。

 

別人進來挑挑揀揀，可貨櫃上剩下稀稀拉拉全是些品相不好的。

 

他們兇神惡煞的往那一坐，人還沒走到他們旁邊，他們就開始擠眉弄眼的飛眼刀。

 

滿臉的褶子一擰巴，眼珠子瞪起來，呲著牙嘴裡再無聲的小幅度開開合合幾下，就嚇得別人退避三舍。

 

幾個店員輪著去勸了幾次，他們的嗓門一聲比一聲高，更是格外的硬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