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我抵達機場時，顧家的律師團也來了。

原來顧瑾瑜求了她哥哥，要求一同前往國外。

 

我知道，她想用自己的存在掣肘我，好給陸儔創造機會。

 

她一身職業裝，幹練精致，和我第一次見到她時一樣。

 

當年就是這樣一眼，讓我淪陷，迷失，最後下場悽涼。

 

顧瑾瑜翩然走來，罕見地沒把注意力放在陸儔身上。

 

她笑意盈盈，挽住我的胳膊。

 

「老公，我很久沒來國外，你帶我逛一下唄。」?

 

機場裡這次的項目團隊都等著跟新任負責人開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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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想讓我第一天就失了威信。

 

換作從前，我定會對她百依百順。

 

但現在，我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我掙開顧瑾瑜的手說：「我和團隊還要開會，不如讓陸儔陪你四處轉轉？」?

 

他不是說與她錯過了一輩子嗎？這輩子我可要多給他們制造機會。

 

陸儔遲疑片刻後點了點頭。

 

顧瑾瑜強作鎮定，幹笑道：「那就麻煩陸哥了。」?

 

她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眼中帶著怨氣。

 

陸儔陪著顧瑾瑜逛了一天，直到臨近午夜才回到公司訂的酒店。

 

第二天一早，他在我們開會開了一半時才到，進會議室時領帶都沒系好。

 

其他高管都面露不滿，陸儔看向我，希望我能為他解圍。

 

我卻隻當沒看見。

 

他是個什麼德行，我再清楚不過。

 

為人圓滑，貪功冒進，上輩子靠著顧瑾瑜，才爬到董事會成員的位置。

 

說他對顧瑾瑜的真心，我相信他確實有，但是不多。

 

更多的是他對顧家財產的覬覦。

 

什麼一輩子隻愛她一人的鬼話，隻有顧瑾瑜會信。

 

上輩子陸儔妻子剛去世，顧瑾瑜心心念念的陸總就在國外和秘書搞起了曖昧，還經常跑去酒吧玩。

 

上輩子我怕顧瑾瑜生氣，所以從沒跟她提起。

 

我安排陸儔去做項目組裡的老前輩的助理，從頭學起。

 

顧瑾瑜找上門來：「你為什麼讓陸儔去做助理這種小事？」?

 

我不悅地說：「哪裡是小事？幫項目組維系客戶關系是小事，調查市場需求是小事嗎？」?

 

顧瑾瑜有些錯愕。

 

我從沒這樣兇過她。?

 

這次談話不歡而散。

 

顧瑾瑜走出會議室，柔聲安慰等在外面的陸儔。

 

「陸哥，這次安排不是質疑你的能力，你永遠是顧氏最優秀的人才。」?

 

同來開會的陳副總小聲嘀咕：

 

「我還沒見過哪個人才工作要女人哄的，不知道的還以為咱們陸總監是沒斷奶的娃娃呢！」?

 

他聲音不大不小，正好讓門外那兩人聽見。

 

王總監也附和道：「咱們許總論經營頭腦是許家從小培養的，論業務能力也是數一數二，除了許總，誰也當不了項目組的一把手。」?

 

陸儔神色陰鬱，甩開了顧瑾瑜的手。

 

陸儔在國內公司時就頗受非議，偏聽偏信，苛待員工。

 

公司裡很少有人服他。

 

之前聽說他將出任項目組負責人，員工們都叫苦不迭。

 

大家都不願在這樣的領導手下工作。

 

顧瑾瑜又好言相勸了陸儔半天，他的臉色才緩和了些許。

 

6

 

按照我的規劃，項目組業務進展很快。

 

我們一點點地收購項目，迎來了最關鍵的並購談判。

 

要是成功，公司的產業線就可以擴展到國外了。

 

為了這一天，我等了五十年。

 

上輩子沉溺在顧瑾瑜的謊言裡，蹉跎了整整五十年的時光。

 

如今，我終於能實現爸爸的遺願了。

 

沒想到在這節骨眼上，國內公司資金鏈出了問題。

 

公司的一個大項目出了問題，資金無法流轉。

 

我不得已求助顧瑾瑜。

 

她名下有一家投資公司，資金雄厚。

 

如果能得到資金周轉，眼前的難關就可迎刃而解。

 

但沒想到，此時此刻顧瑾瑜還惦記著給陸儔爭功勞。

 

她說：「你讓陸哥去負責談判，我就讓投資公司支持你。」?

 

我看著眼前的女人，第一次對她產生了厭惡。

 

上輩子她為這個項目費心費力，一有什麼風吹草動就趕緊找人找資源。

 

我還以為她是關心集團，在為集團未來鋪路，原來不過是為了陸儔一個人。

 

她愛陸儔，所以毫無保留地幫助他。

 

那我呢？我這些年的陪伴在她眼裡算什麼呢？

 

我壓下怒火，平靜地說：「你先回去吧，我另想辦法。」?

 

顧瑾瑜攔住我，追問道：「你根本沒時間了，難道眼睜睜看著公司陷入困境嗎？」?

 

我凝視她的臉，冷聲道：「原來你也知道沒時間了，那你為什麼還要提這樣的條件？你什麼時候把公司的安危放在心上過？」?

 

「你顧家家大業大，不怕被公司套牢了是不是？那公司的股東和員工呢？你想過沒有？」

 

顧瑾瑜啞口無言。

 

我懶得與她再爭辯。

 

隻淡淡說了句：「你要是肯幫我，並購成功後我會向董事會為陸儔說好話，至於其他事就免談了。」 ??

 

她怔怔地看著我。

 

我把她碎發別到耳後，輕聲道：「我知道你心裡隻有他一個人。」?

 

聞言，她眼中滿是錯愕。

 

或許是我的話觸動了她，第二天資金就準時到賬了。

 

問題終於解決了。

 

但因為連月來的加班勞累，我身體每況愈下。

 

在談判結束後，我因過度勞累暈倒，被緊急送醫。

 

我醒來時第一眼看到的是醫生，還有幾個神色憂慮的高管。

 

他們告訴我，顧瑾瑜正在照料被玻璃劃傷的陸儔。

 

說失望嗎？有一點。

 

上輩子與她結婚五十年，我早已把愛她刻入骨髓，可她心中最重要的人卻不是我。

 

這時，一個女孩走到我病床前喊道：「許哥！」 ?

 

我定睛一看，原來是秦妍。

 

秦伯家的女兒，小時候我們經常一起上學放學，沒想到轉眼她都長這麼大了。

 

秦妍擔心地說：「許哥怎麼還是這麼拼命？你就算工作忙也不能把自己累成這樣啊。」?

 

我輕輕一笑，艱難地說：「小妍別擔心，已經沒事了。」?

 

秦妍伸手彈了下我的腦門，笑道：「你這個人啊，以後我要盯緊你，畢竟你的團隊還得靠你帶領呢！」?

 

她又嘰嘰喳喳說了許多小時候的事，驅散了些我心頭的陰霾。

 

秦妍走後，到了晚上，顧瑾瑜才到我的病房來。

 

她很自然地為我掖了掖被角，又試了試杯裡水的溫度。

 

她注視著我，眼中的擔憂似乎並不是假的。

 

她為陸儔的擦傷擔心了一天，我都暈倒了才來看我這一眼。

 

我永遠排在那個男人後面。 ?

 

7

 

上輩子我還天真地以為她隻把陸儔當哥哥，敬重愛護都是應該的。

 

重活一世，我才明白自己是瞎了眼，錯過了太多細節。

 

她給他的短信中說：【許鶴寧對我挺好的，長得還算像你，隻不過還是比不上你，你什麼時候回國啊？】?

 

她把我當成了陸儔的替身，打發她沒有陸儔陪伴著的時間。

 

我就這麼不值一提嗎？

 

一輩子能有幾個五十年，我陪了她這麼久，她有沒有一刻真心對我？

 

整整五十年，幾萬個日日夜夜，我都沒看透她的心。

 

就算上輩子親眼看到她給他的短信，我還抱有一絲僥幸。

 

但這次一病，我徹底想通了。

 

顧瑾瑜的愛，我不稀罕了，她愛誰也與我無關了。

 

我扯出一抹笑，平靜地說：「瑾瑜，回國後我們離婚吧。」?

 

顧瑾瑜瞪大了眼睛，表情瞬間崩裂，問道：「老公你是不是……誤會了什麼？」?

 

見我不說話，她坐到床邊，將頭埋在我胸口：「老公，你在婚禮上說過餘生有我再無遺憾，還記得嗎？」?

 

沒想到她還記得當初婚禮我說過的話。

 

她這麼一靠，壓到我還滯澀著的心口，我頓時劇烈咳嗽起來。

 

病房外的醫生匆匆進來，責備道：「病人心肌勞損，不能這樣壓迫胸口，護士沒和家屬說嗎？」 ??

 

顧瑾瑜驚訝道：「有這麼嚴重嗎？」?

 

醫生板著臉說：「要不是搶救及時，你現在見到的就是你老公的遺體了。」?

 

顧瑾瑜顯然還沒向醫生問過我的病情。

 

她滿臉愧疚地看著我。

 

我隻覺得她的愧疚無比可笑。

 

她又向醫生仔細詢問照顧我的注意事項，一一記在心裡。

 

專注認真的模樣，就像上輩子初遇時，為我包扎傷口的少女。

 

我曾天真地以為，驕縱的顧家大小姐，願意這樣體貼照料一個男人，定是對我動了真情。

 

後來才明白，比起她對陸儔的好，我得到的這點簡直微不足道。

 

或許是出於愧疚，接下來幾天顧瑾瑜都守在我的病房裡。 ?

 

她親自喂藥，幫我擦洗，貼心得像變了個人。

 

我告訴她大可不必，她卻堅持。

 

她以為我提離婚隻是氣話。

 

為了哄我開心，幾次陸儔來探病她都把人打發走了。

 

她說對陸儔隻是親情，還信誓旦旦要與我恩愛到老，做好我的妻子。

 

秦妍來看我時，顧瑾瑜臉色很不好看。

 

她指責秦妍不該打擾病人靜養。

 

秦妍個性耿直，直接回嗆：

 

「顧小姐要真關心許哥，就不該在他昏迷的時候還去陪別的男人。」?

 

這話戳穿了顧瑾瑜的遮羞布。

 

她氣得七竅生煙，想要趕人。

 

我攔住她。

 

「你把陸儔當哥哥，就像我把小妍當妹妹一樣。小妍年輕不會說話，你別和她計較。」 ??

 

顧瑾瑜一臉受傷：「老公，你這是在報復我嗎？」?

 

我反問：「難道你說的兄妹情，跟我理解的不一樣？」?

 

顧瑾瑜羞憤難當。

 

上輩子她把我當替身，如今看著她這樣窘迫，我心如止水。

 

她還是把秦妍趕走了。

 

病房裡隻剩我們兩人，她猶豫著開口：

 

「老公，以前是我不好，以後我會努力做個稱職的妻子……」

 

8

 

我輕笑一聲，緩緩念道：

 

「許鶴寧對我挺好的，長得還算像你，隻不過還是比不上你……」

 

顧瑾瑜震驚地看著我。

 

她大概想不通我怎麼會知道她發給陸儔的短信。

 

那是陸儔去歐洲考察時，她用小號給他發的。

 

她慌亂地抓住我的手，慌忙解釋：

 

「不是的，那是我喝昏了頭，想起小時候隨便寫的，我沒把你當成陸儔的替身。」?

 

她還說：「我對陸儔隻是年少懵懂，但那都過去了, 我對他好隻是出於習慣。」?

 

我掙開她的手, 緩緩坐起身, 盯住她的眼睛。

 

經過幾個月的歷練, 我早已不復從前的懦弱，氣勢凌厲。

 

顧瑾瑜的眼中閃過一絲驚豔。

 

我撩起她垂落的發絲別到耳後。

 

「我不怪你，隻是我想要個孩子了。」?

 

從前我怕刺痛她的心, 不敢在她面前提孩子。

 

就連親戚家的滿月酒也能推就推。

 

她說十分難過自己不能生育，這五十年我便從未碰過她。

 

我無兒無女陪她五十年，到頭來才發現她是為別的男人守身如玉。

 

這輩子我不想再被她的謊言蒙騙了。

 

這場並購談判獲得全勝, 中途雖然有些波折, 但最終收益達數億元，一下子解決了國內的難題。

 

上輩子公司資不抵債、大批員工失業的慘狀沒有重演。

 

我帶領顧氏度過危機, 重回巔峰。

 

我和顧瑾瑜離婚的消息很快傳遍公司。

 

董事會和高層震驚不已，大家都知道當年我有多寵愛妻子，甚至為她放棄自己的職位。

 

我給出的理由很簡單直接, 就是顧瑾瑜無法生育。

 

這是她在訂婚前親口告訴我的。

 

她在董事會上鬧了幾次，最後追到了我家。

 

再次見到她, 我幾乎認不出這就是曾經傾國傾城的顧大小姐。

 

她臉色慘白如紙, 眼圈烏青，目光呆滯。

 

一見我就顧不得形象地撲過來喊：「老公, 你真的狠心到這種地步嗎？我可是你結婚七年的妻子啊……」

 

我扶住她，認真地說：「你心裡始終裝著陸儔, 就該去找他，而不是跟不愛的人這麼一生，這樣對你我都不公平。」?

 

顧瑾瑜搖頭：「不是這樣的，你說過此生非我不娶, 難道你忘了曾經為我熬夜趕制情人節禮物，陪我排隊買限量款，還有我被困山裡時你冒著大雨來找我……我不信你說不愛就不愛了。」?

 

我從沒見過顧瑾瑜這般歇斯底裡的樣子。

 

這一刻我才明白, 我和陸儔在她心中沒有什麼區別。

 

對顧瑾瑜而言，得不到的永遠是最好的。

 

她從小就在金字塔頂端, 習慣了擁有一切。

 

不知該為她悲哀還是為她唏噓。

 

「顧瑾瑜, 這輩子我們都不要再見了。」?

 

我一字一句說完這句話。

 

她眼中滿是痛意。

 

五十多年的糾葛，我們誰虧欠誰更多已經無關緊要了。 ?

 

我不後悔年少時愛上這個女人。

 

顧瑾瑜給了我關於愛情的所有幻想。

 

但愛一個人, 未必就能和她相愛。

 

我不要再沉溺情愛, 而是要出去闖蕩, 完成父輩未竟的事業。 ?

 

9

 

一見我，她就說：「鶴寧，這次國外項目讓陸儔去吧。」?

 

「（真」之前的顧氏危機讓我聲名鵲起。

 

業內都傳許家出了個商業奇才，許鶴寧是新一代企業家的標杆。

 

董事會任命我為 CEO, 是顧氏創立以來最年輕的掌舵人。

 

我沒有被虛名衝昏頭腦, 仍然兢兢業業, 深得董事會的器重。

 

董事會批準我去 M 國開設分公司。

 

而陸儔因經營不善屢犯錯誤被連降三級，如今在公司裡默默無聞。

 

我帶領團隊前往 M 國。

 

落地後在酒店稍作休整，我站在落地窗前欣賞異國美景。

 

突然有人輕輕叩響房門。

 

我打開門, 看到了一身職業裝的秦妍。

 

她衝我粲然一笑，眼裡盛滿初夏的朝陽。

 

「許哥要去哪兒，我陪著你。」?

 

我的心漏跳了一拍。

 

原來，愛一個人, 不會舍得站在原地看他朝自己走來。

 

真正的愛，是一起前進，是互相陪伴。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