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他抿著唇，臉上的冷漠愈發可見。

「你非要在今天跟我過不去嗎？」

 

今天……是什麼特殊的日子嗎？

 

宋枝嗤笑一聲：「原來宋總還記得今天是我們結婚十周年啊？這麼晚回來，是剛哄好外面那位嗎？」

 

方晏回眉頭微蹙，嗓音裡帶了幾分斥責：「宋枝！」

 

他極少動怒，此刻眉頭緊蹙，徹底沉下了臉。

 

周圍的空氣仿佛都下降了幾分，別墅靜得針落可聞。

 

好半天，我才聽到宋枝自嘲的聲音。

 

「這不是，正如方總所願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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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給你心愛的人騰位，方總在氣什麼？」

 

方晏回緊緊抓著離婚協議，指節因為用力而有些泛白，他從身後將方子期拉出。

 

「子期呢？你也不要了？」

 

宋枝看都沒看一眼：「他姓方，是你的兒子。」

 

小孩子不會隱藏情緒，聽到這話當場就紅了眼睛。

 

然後賭氣似的看向方晏回：「我隻做你兒子。」

 

方晏回欲言又止，宋枝懶得再理會，單手抱起呦呦就要離開。

 

方子期故意大聲說道：「明天付雪阿姨就可以住進來了。

 

「她又漂亮脾氣又好，跟她出去玩超級有面子的，而且她從來不罵我，爸爸，我喜歡付雪阿姨，你能讓她做我的新媽媽嗎？」

 

宋枝身形微顫，她SS咬緊了下唇。

 

懷胎十月，剖腹八層，拼盡全力愛著的孩子。

 

最終卻成為刺向她胸口的一柄尖刀。

 

這一刻，我真的替宋枝不值。

 

正想開口教育那渾小子兩句，隻見我五歲的女兒快我一步。

 

她兩步走到方子期跟前。

 

抬手，一巴掌就那麼水靈靈地落在方子期臉上。

 

她神情認真嚴肅。

 

「你少說話。

 

「要是氣得我媽也想離婚，我打得你滿地找牙！」

 

整個別墅都安靜了。

 

方子期噘著嘴，委屈得要命。

 

他看了宋枝一眼，宋枝別開了頭，他又看向方晏回，方晏回假裝抬頭看天。

 

呦呦那一巴掌沒用什麼勁，他如果計較了，倒是顯得小氣。

 

再說了，方子期這又不是第一次被呦呦打了。

 

小家伙沒辦法，朝著我撲過來：「幹媽！她打我！她打我啊啊啊啊。」

 

最後還是我按著呦呦朝方子期道了歉。

 

回家的路上，小女孩還是不服氣抱著手臂。

 

「早知道要道歉，我就多打兩巴掌了！」

 

宋枝失笑：「這麼兇？」

 

呦呦癟嘴：「誰讓他說那些話氣你氣我媽的，該打。」

 

6

 

接回宋枝的第七天，方家打來電話。

 

我接的。

 

管家的聲音有些急。

 

「溫小姐，請你讓太太回來看看先生吧，先生喝酒喝到胃出血，現在已經住院了。」

 

我捏緊手機，看向正在沙發上和女兒玩得不亦樂乎的宋枝。

 

「方晏回喝酒到胃出血，住院了。」

 

宋枝動作微頓：「掛了，不關我的事。」

 

我嘆了口氣，將電話掛斷。

 

「不去看看嗎？」

 

宋枝輕笑：「又不是第一次胃出血住院了，S不了。」

 

付雪剛被送出國時，方晏回天天買醉。

 

胃出血住了兩次院。

 

兩次都是宋枝陪著送去醫院，忙得像個旋轉陀螺。

 

方家沒人管他。

 

宋枝要照顧病人，買飯，繳費，陪著做檢查，還要上班。

 

一天滿打滿算下來，隻有五個小時睡覺的時間。

 

我去看過她幾次。

 

她靠在病床邊睡得很不安穩，手抓在方晏回手上。

 

男人輕輕一動她就醒了。

 

「怎麼了？哪裡不舒服嗎？」

 

方晏回冷漠地抽出手：「滾開。」

 

宋枝在原地站了很久，輕聲道：「那我就在門外，你有事記得叫我。」

 

方晏回冷聲道：「你不用這麼對我，我不會喜歡你的。」

 

宋枝笑了笑：「現在不會，不代表以後也不會啊。」

 

沒想到一語成谶。

 

7

 

方子期是下午時哭哭啼啼來的。

 

他進門時，宋枝正在幫剛吃完蘋果的呦呦洗臉。

 

小心翼翼，格外認真。

 

連方子期在門邊站了一分鍾都沒注意。

 

看到時，小男孩眼裡已經蓄滿了淚。

 

他癟著嘴：「媽媽。」

 

宋枝冷漠地站起身，牽著呦呦去了院子裡。

 

「我已經不是你媽媽了。」

 

方子期臉色一變，眼淚順著臉頰大顆大顆滑落。

 

我走了過去，蹲在他身邊。

 

小男孩斷斷續續啜泣著。

 

我這才發現他頭發很亂，衣服也是皺巴巴的，眼角周圍都還蓄著眼屎。

 

我一愣：「早上沒人給你洗臉嗎？」

 

聽到這話，他開始號啕大哭。

 

「付雪阿姨說照顧我，可是她從昨天開始就一直待在醫院，嗚嗚嗚幹媽，媽媽是不是真的不要我了？」

 

「為什麼是付雪照顧你？」

 

「爸爸說的，讓我乖乖待在家裡，付雪阿姨會照顧我的。

 

「我給付雪阿姨打過電話，可她一直讓我等等。

 

「嗚嗚幹媽，我好餓啊，我從昨晚等到現在，我快餓S了嗚嗚。」

 

雖然有時候，我恨不得打S方子期這S小子。

 

但他好歹是宋枝的親兒子，而且隻有六歲。

 

一時間，我有些心軟。

 

「那你坐這，幹媽給你下碗面條吃好嗎？」

 

小男孩點了點頭。

 

我下面的期間，方子期一直眼巴巴看著院子裡的宋枝。

 

宋枝和呦呦在院裡玩著蹺蹺板。

 

呦呦被逗得哈哈大笑：「幹媽，再高點！再高點！」

 

清湯面，加了個蛋和兩片青菜。

 

方子期吃得一滴不剩，連湯都喝得幹淨。

 

這是餓極了。

 

吃完後，他小心地看著我：「幹媽，我暫時能住這裡嗎？」

 

我剛想說好，宋枝一步跨進門：「不行。」

 

方子期又紅了眼睛：「媽媽……」

 

宋枝別過頭：「你不是說要付雪當你的新媽媽嗎？那你去找她，別找我。」

 

是了。

 

七天前這臭小子還在叫囂著要付雪當她媽媽。

 

說付雪和他爸天生一對。

 

到底是小孩子，被刺激了一下，一聲不吭地轉身走了。

 

在他走後，宋枝紅著眼，眼裡滿是酸楚。

 

我勸道：「何必呢。

 

「他到底是你兒子，罪魁禍首說到底是他爸，又不是他。」

 

宋枝咬著牙一字一句。

 

「我恨啊。

 

「懷胎十月，剖腹八層，一把屎一把尿親自帶大的孩子……要別人做他媽。

 

「溫願，我真的恨S了。」

 

8

 

晚上 11 點，剛哄完女兒睡覺，外面下起了傾盆大雨。

 

女兒被雷聲驚醒，她縮在我懷裡，有些擔憂地問：「子期哥哥……還是一個人在家嗎？」

 

我也有些擔心，給方家打了個電話。

 

兩分鍾後，我推開宋枝房門。

 

「子期不見了。」

 

宋枝沒睡，她正看著窗外的大雨出神。

 

聽到這話，一下站起身，聲音發抖：「不見了？什麼時候不見了？」

 

宋枝急得衣服都沒換，穿著睡衣冒著大雨就出了門。

 

我託保姆照顧好呦呦，把車開出地下室。

 

在半路把宋枝喊上了車，一路疾馳到方家。

 

別墅已經亂成了一鍋粥。

 

管家看到宋枝回來撲通一聲就跪了。

 

50 歲的人了，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的。

 

「太太，是我們沒看好小少爺，您罰我們吧。」

 

周圍的保姆、阿姨看他一跪跟著一股腦全跪了。

 

宋枝拉起他：「先起來，現在不是計較這些的時候，子期什麼時候不見的？最後一個誰見的他？報警了嗎？」

 

原本亂糟糟的現場，在宋枝的安排下逐漸有了條理。

 

「最後一個見了少爺的人是我，少爺下午回來的，回來後就把自己關在房間裡哭，我也不敢打擾，晚飯時……」保姆說到這沒說了，像是顧忌到什麼似的。

 

宋枝皺起眉：「說。」

 

「晚飯時付小姐來了，她遣散了我們，把晚飯送上去的，我們忙完後就回了房間，再然後接到溫小姐的電話，上樓時，少爺已經不在了。」

 

宋枝沉下了臉。

 

外面大雨滂沱，雷聲轟鳴，樹枝在風中狂舞。

 

那麼小的孩子，這麼惡劣的天氣……

 

我不敢再想。

 

「付雪現在在哪兒？」

 

「……先生住院了，付小姐……在醫院照顧他。」

 

宋枝轉身：「我現在去找她，你們報警後，繼續找。」

 

「是。」

 

車開到醫院時，呦呦打來了電話：「媽媽，子期哥哥在我們家。」

 

聽到這話，旁邊滿臉戾氣的宋枝明顯松了口氣。

 

我也心有餘悸。

 

「看來是打雷害怕了，所以跑去找你了。」

 

宋枝揉了揉眉心：「回去吧我們。」

 

我看了眼醫院：「不上去了？」

 

「上去幹嘛？」

 

我掉頭，笑了笑：「剛才看你的神情，像要撕了付雪一樣，我琢磨著在醫院挺好，都不用我打 120 來救她了。」

 

宋枝失笑：「有那麼嚇人嗎？」

 

怎麼不嚇人，那可是懷胎十月掉下的一塊肉啊。

 

如果真的是因為付雪才出的事，宋枝可能真的會撕了她。

 

回家時，方子期裹著毛毯坐在沙發上，小口小口喝著姜湯。

 

呦呦在一邊認真地訓話。

 

「就算你想幹媽，下次也不能就這樣跑出來了，你知道多嚇人嘛！」

 

看到我們，方子期紅著眼委委屈屈地喊了一聲：「媽媽。」

 

宋枝面無表情。

 

小家伙哇的一聲就哭了出來。

 

「媽媽，我錯了，我再也不要別人做我媽媽了。

 

「嗚嗚我隻要你做我的媽媽，媽媽我錯了，我真的錯了媽媽。」

 

再怎麼恨，那也總歸是自己兒子。

 

宋枝無奈地嘆了口氣，蹲下身子：「過來。」

 

方子期跳下沙發，小短腿蹬蹬蹬衝進宋枝懷裡。

 

哭得眼淚鼻涕直流。

 

「我再也不要離開媽媽了，我不做爸爸的兒子了，我要做媽媽的！」

 

9

 

方晏回就是這時候來的。

 

呦呦聽到敲門聲去開時，方晏回攜著一身雨水進的門。

 

他臉色蒼白，在聽到這話時更白了幾分。

 

手按著上腹部，額間不知是雨水還是汗。

 

身上的衣服也都湿透了。

 

模樣，很是狼狽。

 

宋枝皺眉：「你來做什麼？」

 

他動了動唇：「我……聽說子期在這，我來看看。」

 

宋枝轉過身。

 

「現在看到了，你可以走了。」

 

他站在那裡，雙手握拳：「要不……你還是回去住吧？整天住別人家也不是個事，況且，子期也需要你。」

 

「方先生逾矩了，我們已經離婚，我住哪兒不關你的事。」

 

方晏回抿緊唇：「我沒籤字。」

 

宋枝冷笑：「那煩請方先生快點籤，別耽誤我。」

 

「宋枝……」方晏回有些不甘，他額上滲出細密的汗，眼裡翻滾著痛楚。

 

宋枝連個眼神都沒給他。

 

「方先生還是早點回醫院吧，別S在這，還要我姐妹替你收屍。」

 

說完，就抱著方子期轉身上了樓。

 

我走到門口，做出請的手勢。

 

方晏回咬緊了牙。

 

「我知道，是我對不起她，如果可以，請你幫我勸勸。

 

「子期需要她，我……也需要。」

 

我翻了個白眼。

 

「你還真是個癲公，當初幹嘛去了？現在需要了？

 

「是生了病沒人照顧，又想起宋枝了？」

 

他深吸一口氣：「是我錯了。

 

「我會處理好和付雪的事，你再幫我勸勸，再怎麼說，她始終是子期的媽媽。」

 

我扯了扯唇。

 

「方晏回，她是方子期他媽，但首先，她是她自己。

 

「我不覺得你做了那麼多事後還能得到她的諒解。」

 

方晏回深深看了我一眼。

 

「我和付雪真的沒什麼。」

 

我冷笑。

 

「許淮之有個前對象也來找過他，許淮之當場拒絕給電話，且義正詞嚴告訴了那個女人，他已經有家室了，請她別再來打擾。

 

「方晏回，你怎麼做的？

 

「你給她聯系方式，跟她吃飯，手把手教她管理公司，送項鏈，還告訴她方子期幼兒園，讓她帶方子期去遊樂園，你做這些時，有想宋枝嗎？

 

「你現在想用方子期來留她，我告訴你，做夢！」

 

說完，我把他推進雨裡，一把關上了門。

 

「晦氣，呸！」

 

10

 

宋枝哄睡方子期下來後，已經晚上 11 點半了。

 

我在院子的涼亭裡準備了紅酒。

 

她坐下，抿了一口，笑眯眯道：「還是你會罵。」

 

原來都聽到了。

 

我撐著下巴問：「決定了？」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