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念

第3章

 


婚後,我無意間看見他錢包裡徐茉的一寸證件照。


在畢業照裡,我對比著找到了她。


 


顧尋之不得不認,可他堅持說徐茉隻是自己年少時不可得的白月光。


 


他們之間清清白白。


 


高中時,顧尋之的哥們兒就八卦過,他一直不戀愛,是因為心裡有個放不下的白月光。


 


徐茉是他從前的學姐,家境好,樣貌好,就連性格都能和冷漠的顧尋之打成一片。


 


據說他去美國租的公寓就在徐茉學校附近,很方便接她放學,也是因為害怕徐茉一個人在那太孤獨。


 


後來,顧尋之回國,一向手不沾水的他練就了一手好廚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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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反反復復做的幾道拿手菜,不是我愛吃的,而是徐茉的口味。


 


它們曾經無數次出現在徐茉的微博九宮格裡。


 


現在想來,應該是徐茉吃不慣西餐,他才特意去學的吧。


 


一切都有跡可循,隻是我太過信任,才一直被蒙蔽。


 


我哭得眼睛腫成核桃仁。


 


顧尋之的兄弟都勸我:


 


「嫂子,徐茉現在在美國,顧哥既然回國,就說明他選擇的是你。


 


「顧哥生意場上那麼多燈紅酒綠,都為你守身如玉,你就不要因為這點小事折磨他了。」


 


後來,我陷入了自我懷疑。


 


失眠、脫發,甚至半夜驚醒,心慌發顫。


 


我哭著拽住顧尋之的衣角,我說我們可以好好談談。


 


可高傲如顧尋之,他覺得自己沒錯,就絕不會低頭。


 


我們之間陷入了僵局。


 


直到那天,我爸惹了賭債,差點被人砍斷手。


 


顧尋之二話沒說拿錢擺平。


 


他攬住我發抖的肩膀,像哄孩子一樣安慰:


 


「念念不怕,無論發生什麼,隻要你開口,我都會陪著你。」


 


本以為他是愛屋及烏,誰知他隻當是捏住了我的軟肋。


 


他篤定我不會離開他。


 


因為我需要他的錢,他的權力,來掃平那些麻煩。


 


所以,他可以忽冷忽熱,忽視我的糾結痛苦,把我囚禁在他的掌心。


 


9


 


在公司大鬧一場後,顧尋之決心給我教訓,一連幾天都沒回家。


 


他甚至允許徐茉在朋友圈公開他們的合照。


 


我不動聲色,點了個贊。


 


徐茉又來微博上私信我:


 


【姜念,蛋糕好吃嗎?】


 


【不用謝我,就當是你的桂花酥的謝禮了。】


 


【你還不知道吧,顧尋之特意讓你做的桂花酥,都被他空運給了我。】


 


【作為一個糕點師傅,你很合格,但是,你太蠢了,你不適合做顧夫人。】


 


我還是沒理她。


 


徐茉看見我已讀未回,不S心地又發布了好幾張她穿著貓咪黑絲套裝的照片。


 


一隻曾千萬次愛撫過我身體的寬大修長的手,像把玩珍寶一樣握住她的腳踝。


 


文案:


 


【想做你一輩子的小貓咪~】


 


如此大膽的尺度,評論區下一堆粉絲喊著好甜。


 


我隻覺得這手段實在幼稚可笑,依舊假裝沒看見。


 


離婚協議他可以拖著,但任職申請已經批下來了,我隨時可以離開港城。


 


既然顧尋之每晚都和徐茉在一起,正好方便了我收拾行李。


 


當我拎著行李箱,站在火車站的站臺上時,顧尋之沉寂許久的微信彈出幾條消息:


 


【姜念,明天有個慈善晚會,我的西服提前熨好。】


 


【領帶要同色系的,還有領帶夾、胸針,記得幫我搭配好。】


 


顧尋之還是一樣,自信得過分。


 


他以為我還是和以前一樣,在和他賭氣,等他給我一個臺階,就屁顛屁顛地上趕著討好。


 


可惜,他錯了。


 


我發過去一份文件:


 


【上次的離婚協議被撕了,這是電子版,記得早點籤好。】


 


一秒後,顧尋之打來電話:


 


「姜念,你是他媽瘋了嗎?」


 


顧尋之的聲音在微微顫抖,怒氣幾乎隱藏不住。


 


他已經很久沒有這樣讓情緒外露了。


 


自打他創業以來,就完全褪去了少年時的青澀,無論發生什麼,他都能保持作為一個遊刃有餘的商人的圓滑和平靜。


 


此刻,他責罵、憤怒,我反倒心如止水。


 


「顧尋之,你已經不是剛畢業的學生了,你可以理性一點嗎?」


 


曾經對我說的話,我原模原樣還給他。


 


在他短暫的沉默後,我利索地掛斷電話,拉黑、刪除一條龍。


 


坐進座位,火車鳴笛聲響起。


 


冒著煙的火車頭一路向前,隻留下鐵軌發出震顫的餘音。


 


10


 


我回到了青鎮小學。


 


這裡的一切沒有變樣。


 


隻是曾經的唐老師變成了唐副校長。


 


她贊許地看完我的證書和履歷,給我安排了代課老師的職務,宿舍、食堂一應俱全。


 


雖然有三年的空白期,但勝在教學經驗豐富,我很快便融入了我所任教的三年級二班。


 


小鎮空氣清新,交通流暢,生活節奏比起港城更適合我這種溫暾的性子。


 


我開始認真地教學,很快和班級裡的學生打成一片。


 


和純真的孩子們接觸,我的心情也變得明亮輕快起來,仿佛遠離了過去的陰霾。


 


可我沒想到的是,徐茉會主動找到這裡。


 


孩子們還在操場上玩耍,我扭頭卻看見了穿黑衣、戴口罩的徐茉。


 


她眼眶紅紅的,委屈又倔強。


 


「姜念,你能別纏著顧尋之了嗎?


 


「他已經不愛你了,他最愛的是我!你拖著不離婚又有什麼意義?」


 


我淡淡地搖頭:


 


「拖著不離婚的是他,不是我。


 


「與其在這浪費時間,你不如問問顧尋之本人,為什麼不給最愛的女人一個名分。」


 


徐茉顯然被刺激到了,胸腔劇烈地起伏,音量也開始不受控制。


 


已經有幾個學生注意到這邊的異常了。


 


我轉身,示意她到旁邊說話。


 


徐茉卻仿佛受了刺激的獅子,用力推了一把我的肩膀:


 


「有什麼好藏著掖著的,姜念,你敢做小三,就別怕人看見!」


 


我的學生看見她動手,從身後一窩蜂跑過來圍著我,稚氣的童聲夾帶著憤怒:


 


「為什麼打姜老師?」


 


「你打人,還罵人,你是壞女人!」


 


「我要警察叔叔把你抓起來!」


 


我強壓憤怒,將孩子們送回教室,安慰他們我不會有事。


 


關上門後,我快步走向徐茉,一把抓住她的長卷發,把她拽到沒人的角落。


 


「啪。」


 


狠狠一記巴掌落在她臉上。


 


徐茉瞪大了眼睛,發出尖叫:


 


「姜念,你敢打我?


 


「你知道先來後到嗎,我才是顧尋之選的那個人!」


 


我揪住她的衣領,冷笑:


 


「徐茉,你我都清楚,顧尋之和我在一起時,你們早就分手了。


 


「現在,我是他的合法妻子,你,才是你自己口中下賤的插足者小三。」


 


似乎是被我不同於以往溫順的咄咄逼人震懾到,徐茉嗫嚅著,半天不敢說話。


 


但很快,她眼尖地發現身後來了不少接孩子放學的家長,突然轉變策略,開始捂著臉哭訴:


 


「姜念,你身為老師還插足別人感情,你是怎麼為人師表的?


 


「你這樣的人,隻會把小孩子的三觀帶壞。」


 


身後傳來竊竊私語,圍觀者肆無忌憚地對著我指指點點。


 


這時,我才明白,徐茉為什麼要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


 


刺耳的聲音如針尖刺進我心髒,我仿佛又回到了被爸媽推來推去、孤立無援的小時候。


 


我知道,我精心維護的平淡生活,又要被打破了。


 


耳邊出現短暫的嗡鳴。


 


下一刻,我卻被人用外套罩進了胸膛。


 


11


 


意料之中的,我打徐茉的視頻,被剪輯後,發到了網上。


 


收獲無數的咒罵和詆毀。


 


唐副校長給了我一個月的假期。


 


我準備了一大捧花,想去奶奶的墓地看看她。


 


卻沒想到,在那裡遇見了顧尋之。


 


顧尋之包住我的臉,將我打橫抱起,遠離喧囂的人群。


 


直到坐在車裡,我才看見顧尋之的臉。


 


一段時間不見,他瘦了,大衣不再平整,也沒有清新的皂角香味。


 


胡茬泛著青色,眼眶微微凹陷。


 


一身駝色大衣,在蕭瑟的風雪裡,猶如一棵枯樹。


 


盡管沒有人透露我的行蹤,他一個總裁,找到我也並非難事。


 


我無視他,走到奶奶的墓前,放了捧花和她生前愛吃的酥糖。


 


跪在那裡,說了好多好多話。


 


直到我肩頭覆蓋了一層雪花。


 


顧尋之終於忍不住伸出手掌,替我遮擋風雪。明明一副頹敗的樣子,說出的話依舊尖銳。


 


我不動如一座雕塑。


 


他難得主動開口:


 


「念念,你還記得嗎?奶奶生前很喜歡我,她說過,希望我們好好的,一輩子都好好的。


 


「你在青鎮這麼久,也算是鬧夠了,隻要你回到我身邊,我就當什麼也沒發生過。」


 


他的語氣無比坦然,就仿佛在給我什麼天大的恩賜。


 


我搖了搖頭,很誠摯地望著顧尋之微垂的眼睑:


 


「奶奶的確說過,希望我們好好的。


 


「可她也說過,她最希望的,是念念要幸福快樂。」


 


頓了一下,我接著說:


 


「可是顧尋之,和你在一起,我真的好不快樂。


 


「所以,求你放過我吧。」


 


12


 


「姜念,你還是那麼蠢。


 


「你總是給別人傷害你的機會,受傷那麼多次,你沒反思過自己嗎?」


 


我沒說話,看著他口中和他一樣的「聰明人」衝到了車窗前。


 


徐茉想開車門,卻被顧尋之鎖上。


 


她無措地拍打車窗,紅著眼哭喊:


 


「尋之,她打我,她剛剛打了我你沒看見嗎?」


 


顧尋之不耐煩地怒吼:


 


「我不是說了不要打擾我夫人?你自己非要追過來,還在學校大吵大鬧,她不打你打誰?」


 


徐茉愣了一瞬,隨即眼淚和鼻涕一起流,全然不顧街上來往的人群,她聲嘶力竭:


 


「顧尋之!你這個畜生!


 


「我可是為你打掉過一個孩子,你憑什麼這麼對我……」


 


他們在美國同居過那麼久,徐茉說的大概是真的。


 


顧尋之堅持要送我回家,我沒拒絕。


 


黑色跑車慢吞吞爬了許久,才到小區門口。


 


我想下車,他卻鎖上了車門。


 


「念念,這次的確是徐茉的不對,可是你也打過她了,就算是扯平了,不行嗎?」


 


我回頭,盯著他:


 


「她害得我失去了工作,這也能算是扯平?」


 


顧尋之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念念,原來是因為這個生氣啊。


 


「沒關系的,沒了工作,你待在家就好了,就像我們婚後那樣。


 


「況且,一個月一兩萬的工資,你還不如安心照顧我。


 


「我會養你的,念念。」


 


我看著眼前的顧尋之,突然覺得他無比陌生。


 


他從來都沒有尊重過我的事業,抑或,我這個人。


 


或許連他自己都不知道,他現在無意中透露出來的傲慢,是曾經年少的他自己,所最厭惡的。


 


我沒說話。


 


顧尋之的手機卻震動了起來。


 


他接通了電話,口氣很不耐煩:


 


「徐茉,我說過,不要再打電話來。


 


「我有老婆的,我們已經結束了。」


 


電話那頭撕心裂肺的哭泣,傳到我耳朵裡來。


 


我聽見徐茉說:


 


「我曾經為你拿掉過一個孩子的,你怎麼忍心……」


 


還不等說完,顧尋之慌張地掛斷了電話。


 


他當著我的面,把徐茉的聯系方式一個個拉黑。


 


他倉皇而無措。


 


我眼神空洞地望著前方,內心沒有什麼波動。


 


顧尋之眼中卻裝滿了惶恐。


 


他猛踩油門,趴在車窗上的徐茉滑倒在地,被遠遠甩在尾氣後面。


 


直到奔騰到無人的郊區,顧尋之才停下車。


 


他不安地抓住我的手,語氣慌亂又無措:


 


「念念,我可以解釋的。


 


「那次,是徐茉灌了我很多酒,我醒來才發現她在我身邊。」


 


我搖了搖頭。


 


隻有那一次嗎?


 


不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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