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歡
第4章
我伸手堵住他的唇:
“你不會S在太子手裡的。”
“他不配。”
蕭衹胸膛輕輕顫動。
他翻身將我壓下,鼻息交融:
“皎皎,謝謝你,點亮我漫長幽暗的人生。”
我攬他的脖子。
交疊起伏間,蕭衹眼尾潮紅,粘著淚珠,和我的阿隱別無二致。
月光紅了臉,藏進烏雲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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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天色漸明。
我吻了吻蕭衹的唇:
“我們,生同衾,S同穴。”
“蕭衹,帶我一起去。”
蕭衹喉結滾動:
“好。”
“我替你穿衣。”
20
昭寧公主薨逝的第三個月。
皇帝迎來了他五十五歲的壽辰。
龍椅上的皇帝掩面而泣。
可臺下絲竹聲依舊未停。
觥籌交錯裡,太子舉起酒杯站起身,臉頰染著酒紅:
“父皇,兒臣敬你一杯。”
“祝您壽與天齊,兒孫繞膝。”
蕭衹側目,握緊我的手。
我點了點他的手背,看向高臺上的九五至尊。
皇帝碎了酒盞,胸膛起伏:
“孽子!”
“朕憐你,特許你祝壽。”
“你妹妹屍骨未寒,你就全然忘了嗎?”
太子眸光幽寒:“父皇,您還是不信我,我有什麼理由,害S昭寧,嫁禍——”
太子微微側頭,指著蕭衹:“給他呢?”
皇帝揮開太監攙扶的手,冷斥:
“無非是想讓朕S了衹兒。”
“亦或是,你想氣S朕,你好承繼大統啊!”
臺下文武百官噤若寒蟬,抖若篩糠。
唯有虞書,端著酒盞,自在飲酒。
他望向我,微微頷首。
蕭衹湊近我耳邊,輕聲開口:“你認識虞將軍?”
我張開嘴:“我……”
未說完的話被強硬打斷。
太子踹翻了酒桌,厲聲質問:
“你都知道!”
“你知道我想讓蕭衹S!你為什麼不S了他?”
“你知道我想早點繼位,你為什麼不……不能早點S呢?”
“你為什麼不相信我?昭寧是我親妹妹,我怎麼會派刺客S她?!”
尖銳的嗓音帶著濃濃的怒氣。
仁和殿落針可聞。
我心頭微動,跟著挪到皇帝身前。
皇帝喘著粗氣:
“你!逆子!”
“來人,拿下太子,不!這個亂臣賊子。”
太子嘴角勾起,碾爛一地佳餚:
“父皇啊,父皇啊。”
“你捧我坐了太子,卻遲遲不肯放權。”
“你信了蕭衹,將我幽禁。”
“兒臣隻能……恭迎父皇……殯天。”
話落,仁和殿外廝S聲起。
太子理了理衣冠,負手而立。
皇帝指尖顫抖:“逆子,逆子,你敢造反!”
蕭衹長劍橫立,劍眉緊鎖:
“皎皎,你和父皇躲到偏殿!”
“其他人,隨本王勤王護駕!”
我SS攙扶著皇帝的胳膊,躲進偏殿。
皇帝腳步踉跄:
“衹兒,不可要了铧兒的命!”
“你們是兄弟,不可自相殘S。”
我瞧見蕭衹拿刀的手一頓。
利刃相接,慘叫連天。
鮮血噴灑在偏殿沉香木門上,留下道道血影。
我耳邊,皇帝心髒跳動聲格外明顯。
皇帝唇色發白,指著我:“你……扶朕去軟塌上歇息。”
我攙起他,動作輕柔:“陛下,您還記得去歲姓宋的狀元郎嗎?”
21
皇帝眼底閃過一絲不悅:“什麼時候了,還問這種芝麻大小的事?”
軟塌華貴精致。
上好的梨花木上鑲嵌著碩大的東珠。
可以買很多很多個三千石糧食。
我松了手,皇帝倒在軟塌上。
“大膽!你……你……”
皇帝額間深透薄汗,嘴唇無力翕張。
龍袍垂落在地,漏出右臂上深紫色的指尖印。
我擦掉指尖上的血跡,垂首看向皇帝。
皇帝眼底閃過驚恐:“你!你對朕做了什麼!”
我笑了笑:“一點點蒙汗藥。”
我摘下發間的木簪,一點點扣下軟塌上的東珠。
皇帝氣息沉重,有氣無力:“朕……可以賞……你很多錢。”
木屑飄落,迷了我的眼。
我抬起皇帝的下巴,一字一頓:“陛下,您還記得去歲姓宋的狀元郎嗎?”
皇帝喉結在木簪上滑動,滲出道道血珠。
皇帝咽了咽口水:“宋隱?”
我笑了,輕聲細語:“陛下記性真好。”
“陛下還記得,他是為什麼S的嗎?”
皇帝眼皮微皺:“自然是醉酒輕薄我的昭寧。”
我手腕一抖,東珠滑進皇帝口中。
皇帝掙扎著,龍袍索索作響。
太不巧了。
屋外叫S聲衝天。
沒人聽得到。
一直都是這樣。
我扯了扯嘴角:“你從來聽不到百姓的冤屈。”
皇帝嘴角流下鹹水,像是魚上岸後被迫吐出的泡沫。
一戳就破。
就像我和阿隱不切實際的幻想。
我眼眶酸疼:“阿隱江州兩個字剛說完,你就不小心摔了茶盞。”
皇帝眼睛睜大,滿是不可置信。
“昭寧公主突然就要阿隱教她作詩。”
“阿隱被人架到了昭寧公主府。”
“再然後,他就S了。”
“一同S的,還有昭寧公主府一個叫阿琉的小丫鬟。”
“她摔碎了茶盞,被浸了豬籠。”
皇帝眼神換撒,雙手無力揮舞。
我笑花了眼,木簪深深扎進皇帝心口:
“陛下。”
“太子真的不應該造反。”
“你真的是個好父親。”
東珠滅了。
嘶吼聲止。
偏殿的門開了。
22
蕭衹提著太子的頭進來了。
玄色的衣衫被血色染的更深。
蕭衹背後,是面色肅然的虞書。
他身軀搖晃,後退兩步:“皎皎……”
我松開僵硬的手,擠出淚:
“蕭衹,太子S了陛下。”
“我們……都是在勤王。”
蕭衹胸膛起伏。
半響,他丟開頭顱,邁步走向我。
鼻尖縈繞著濃烈的血腥氣。
我壓下喉間翻湧的酸意。
蕭衹顫抖摸著我的頭發:
“皎皎,你沒事……就好。”
“我們以後……”
蕭衹鼻尖湧出鮮血。
他蹲下身,面色如土:“我……這是怎麼了?”
我蹲下身,輕輕開口:
“蕭衹,你不好奇,為什麼虞書會倒戈站在你這邊嗎?”
“我去找虞書的時候,你不是已經被太子的人帶走了嗎?“
“還是說……你早就知道呢?”
蕭衹失了力,倒在我懷裡。
我和虞書點頭。
虞書抽出腰間佩劍。
偏殿的門再次關上。
蕭衹吐出黑血:“為……什麼?”
我摸索著蕭衹的眉眼:“我真的很感激你。”
蕭衹眼底閃過迷茫。
我枕著他的發:
“你送了阿隱的屍體。”
“阿琉的信。”
“如果沒有你,我不會知道阿隱S亡的真相。”
蕭衹嘴角勾起一抹蒼白的笑,口齒不清。
我垂下頭,貼近他的唇。
蕭衹嗓音輕顫:
“我後悔了。”
“我不該去找宋隱的……”
“皎皎……能再為我剪一次火燭嗎?”
血液漸漸變冷。
今年春天格外冷。
眼前漸漸渙散。
思緒順著血色,爬到過去。
23
宋隱跺著腳:“皎皎,你怎麼不點炭火?”
我揪著他的耳朵:
“你沒事老跑春風樓幹什麼!”
“你的首飾打完了!”
“還有,我說多少次了,叫我阿姊!”
宋隱眼尾泛紅:“好好好……阿姊!”
我松開手。
宋隱將手伸到我面前,眼睛彎彎:
“阿姊,我雕的銀簪。”
“生辰禮物。”
暖意彌漫四肢百骸。
宋隱替我挽好發簪,眉眼閃過一絲肅然:“阿姊,我要進京科舉。”
銅鏡微微泛黃。
我看不清宋隱的神情。
我蹙眉:“你還是要告御狀?”
宋隱指尖輕觸銅鏡,撫過我的唇:
“阿姊,你總說,趙大伯隻要我們活著。”
“可真的不夠啊。”
“而且,阿姊,我遇見了一個人,我們長得好像,可他比我勇敢多了。”
“他說,他費了好大力氣,才找出江州的真相。”
“他說,太子害S了他娘,他要為娘報仇。”
“阿姊,我也想成為那樣的人……”
眼皮漸漸沉重,嗓音像是遠在天邊。
“對不起,阿姊……”
“等我中舉,我回來娶你。”
24
“阿隱——阿隱——”
我伸出手,胡亂抓著。
“姐姐,別怕。”
溫潤的女聲在我耳邊響起。
我睜開眼。
虞書立在床前,眉目低垂。
虞婉婉握緊我的手,言笑晏晏:“姐姐,你醒了?”
我抽回手,嗓音艱澀:“他呢?”
虞書抿唇,示意虞婉婉出去。
他坐在床邊,眼底滿是擔憂:
“你昏睡了十天。”
“我請遍了神醫。”
“你用身體……做毒,你……”
我輕咳出聲:“S了嗎?”
虞書默然,輕輕點頭。
我勾唇:“那就好。”
其實,阿隱說的對。
有些仇是一定要報的。
不計代價。
寢殿裡暖香四溢。
虞書嗓音溫和:“想要什麼?”
我望著床幔的流蘇:“我想回家。”
燭火跳動,靜謐無聲。
虞書深吸一口氣,定定望著我:
“這裡就是你的家。”
“你還想瞞著我嗎?”
“你後背的胎記是怎麼回事!?”
“虞姣——”
我噓了聲:
“你說,為什麼,被賣的不是她呢?”
“或者,為什麼不是你呢?”
虞書眼眶血紅,嘴唇翕張。
我笑了笑:
“所以,我姓宋。”
“宋小憐、宋隱的宋。”
虞書脊背彎了下去,喉間溢出細碎的嗚咽。
像是丟掉心愛寶物的孩子。
眼神一片黑影。
我閡上眼:“你為什麼學了武啊?”
明明……賣我的錢,是給你讀書的。
虞書嗓音像是緊繃的弦,又遠又近,砸在我心上。
“我七歲那年,遇了飢荒,餓得快S了。”
“我妹妹瘋了一樣,去搶野狗碗裡的饅頭。”
他垂下頭,眼尾閃著水光:
“縣令兒子好功夫啊。”
“我爹說,我妹妹被縣令踹了一腳。”
“S了。”
殿外有太監通傳:“陛下,丞相求見。”
虞書伸手觸向我的眼。
我撇過頭。
虞書眼底光彩消散,像是陡然蒼老好幾歲:
“我竟然信了。”
“我怎麼能信呢?”
窗縫透出一絲微光。
霧氣消散。
我輕輕開口:“那就請——陛下,勵精圖治,河清海晏。”
25
永明五年。
京城忽然下了道懿旨。
關了所有花樓。
當然也有春風樓。
趙媽媽掐著腰來找我,嗓音銳利:
“當年,我不嫌棄你破腳,又帶宋隱進樓。如今,你也不能丟下我老婆子不管!”
架勢十足。
我隻好開了大門,無奈笑道:
“我家旁邊是書院,很吵,你不嫌棄,就來吧。”
趙媽媽還是那麼急脾氣,推著我進了門。
每日還要我繞著玉湖散步。
趙媽媽總是塞給我黑乎乎的藥。
我不喝。
她就撒潑打滾:
“這可是京城來的!比金子還貴呀!”
“我不管,你不喝,我今晚就不吃飯了。”
我被吵得頭疼。
趙媽媽還總愛拖著我去書院闲逛。
我哭笑不得。
我沒那個腦子。
我隻會寫字。
聽見讀書就困。
宋隱倒是腦子好使。
不然也不會考中狀元。
我坐在書院的桃花樹下,望著“子曰——子曰——”的孩子。
還好。
他們不會走我和宋隱的路。
日頭高懸,暖洋洋的。
書頁翻飛,到了新的篇章。
“迢迢牽牛星,皎皎河漢女……”
“河漢清且淺,想去復幾許。”
桃花落在我手心。
“盈盈一水間,脈賣不得語。”
我昏昏欲睡。
“阿姊。”
……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