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剛搬進新家，業主群裡名為「超敏寶寶守護者」的人發布通知。

 

「我兒子患有重度環境超敏綜合徵，需要全體住戶配合遵守以下規定。」

 

緊接著是整整十條禁令。

 

「禁灰塵；禁腳步聲；禁對視；限 Wi-Fi，每戶每周允許使用三次，單次不超過兩小時……」

 

01

 

晚上十點半，手機瘋狂炸響，我打開一看，業主群消息欄都快把手機頁面佔滿了。

 

我咬著冰棍點開消息欄，屏幕上赫然跳出一段小作文：

 

【通知：經權威醫療機構確診，我兒子患有重度環境超敏綜合徵。為保證孩子健康，即日起本單元全體住戶須遵守以下規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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緊接著是十條加粗標紅的禁令。

 

【一、單元內所有住戶不得在下午 1-3 點發出任何聲響，此為我兒子雷打不動的午睡時間。（包括但不限於腳步聲、水流聲、手機外放聲。）】

 

【二、為防止粉塵過敏，樓道內禁止堆放任何雜物，現有物品請於 24 小時內清空，逾期我將視為無主垃圾處理。】

 

【三、電梯內遇見我兒子時，所有人需背對他站立，避免țùⁱ他因視線接觸引發焦慮。】

 

……

 

【九、因紫外線敏感，陰天也禁止 16 層住戶拉開窗簾。】

 

【十、為減少電磁輻射危害，16 層住戶每周僅允許使用三次 Wi-Fi，單次不超過兩小時。】

 

我一條條看完，繃不住笑出聲。

 

這都什麼奇葩要求？

 

這哪是養孩子，供祖宗都沒這麼離譜！

 

特Ŧû⁽別是最後兩條，就差直接報我門牌號了，我就住 1602……

 

群裡S寂了五分鍾，終於有人冒泡。

 

鄰居 A：【已收到，會遵守。】

 

鄰居 B：【孩子要緊，非常理解。】

 

有沒有搞錯？

 

理解你個大頭鬼啊！

 

我戳著鍵盤開炮：【建議給孩子放胎盤裡出門，畢竟直接接觸空氣也挺危險的。】

 

02

 

三秒後，群裡 1601 的 ID「超敏寶寶守護者」開始刷屏。

 

【@1602 你什麼素質？孩子生病是能拿來開玩笑的嗎！】

 

【我兒子要是有個三長兩短，你們全家都賠不起！】

 

【群主！這人是不是業主？不是趕緊踢了！】

 

我翻了個白眼，把她的禁令復制粘貼，每條末尾添了句「違者罰款 500 元」，反手扔回群裡。

 

【忘寫這條了吧？你這規矩比物業合同還霸道。】

 

對面瞬間甩來三段六十秒語音，我點開轉文字一看，滿屏信號裡蹦出「沒爹教的賤種」、「生孩子沒皮炎」等關鍵詞。

 

我把她的語音轉成文字後截圖發群裡，順手@全體成員：【超敏兒童聽這種髒話不會過敏？各位鄰居一起評評理？】

 

這回有人憋不住了，立馬出言幫我。

 

鄰居 C：【就得這麼幹，最支持的一集。】

 

鄰居 D：【講真，加的那條罰款建議我認為她絕對想過。】

 

鄰居 E：【……】

 

見幫我的人越來越多，我正要乘勝追擊，微信突然彈出樓下水果店老板娘私聊消息。

 

【小周啊，千萬別跟 1601 硬剛！之前樓上搬走的鋼琴老師你知道吧？琴鍵都被她用 502 封了！以前我們業主群裡還幫鋼琴老師說她，但她反手發了張精神病證明在群裡，說誰再不服就砍誰！】

 

【上周路過我家水果店，她嫌我家菠蘿蜜太香，沒付錢就把菠蘿蜜丟在街邊臭水溝裡了，說香味會誘發她兒子哮喘！】

 

哦？

 

這麼說 1601 還是個老硬茬？

 

我打字回道：【謝謝提醒，我不會有事的，因為我多年來專治各種腦癱癲痫！】

 

凌晨兩點，我家門口監控拍到 1601 的女人蹲在樓道配電箱前，舉著手機電筒研究我家電表。

 

我立刻意識到她這是在準備給我「驚喜」，於是故意把客廳燈忽明忽暗閃了三下。

 

她嚇得一下撞翻了滅火器跑回了屋，金屬罐「咣當」砸在地上，響聲驚亮了整層樓道聲控燈。

 

就這？

 

也不厲害呀！

 

難道是對我還沒適應，沒發力？

 

03

 

第二天一早，我被一股濃烈的腥臭味嗆醒。

 

推開門的瞬間，黏稠的腐臭味直衝腦門。

 

我定睛一看，門口立著一隻半人高的玻璃魚缸，渾濁的綠水裡浮著幾條翻白肚的S魚，水面漂著一層油膜，活像化糞池裡撈出來的生化武器。

 

我屏住呼吸後退兩步，抬頭正對上 1601 門口，門縫裡傳出響動。

 

好家伙，還在偷看我反應，這是發力給我上強度了！

 

我狂敲響 1601 房門：「快開門，你搞什麼飛機！」

 

門開了條縫，穿真絲睡袍的女人倚在玄關，輕蔑地看著我也不說話。

 

我壓下火氣，慢慢說道：「你家魚缸甩公共區域？」

 

她見狀慢吞吞地回了屋，再來時手裡端著杯冒熱氣的枸杞茶：

 

「哦，這事兒啊，我兒子需要白噪音助眠，養魚怎麼了？」

 

她抿了口茶，指尖故意在魚缸邊緣敲了敲，「哗啦」一聲，S魚肚皮下的蛆蟲簌簌抖落。

 

我立馬明白了，這是借著過敏為昨天的事找我茬啊。

 

雖然發生了點不愉快的事情，但我還不想把事情鬧大，於是打算平心靜氣和她商量。

 

我指了指她門前空蕩蕩的走廊：「放你自己門口不行？」

 

她手指尖點了點牆角嗡嗡作響的機器：

 

「我門口要放加湿器啊，湿度低於 50% 會加重過敏，你連這都不懂？」

 

我盯著她鑲鑽的美甲看了兩秒，轉身回屋，打算「還禮」。

 

「這就怕了？」背後傳來她的嗤笑。

 

再出來時，我拎著兩桶Ṭúₔ泔水，桶沿還掛著幾片爛菜葉。

 

「巧了，科學也說發酵物能促進微生物平衡。」

 

話音未落，泔水「哗」地潑進魚缸，S魚混著廚餘垃圾翻湧成泥漿色，蛆蟲爭先恐後往缸外爬。

 

這回我算是明白了，對付她這種人，還得用相應的方式。

 

「你瘋了嗎！這是公共區域！」女人尖叫著後退，真絲睡袍濺上汙漬。

 

我笑了笑：「先到先得嘛。」

 

接著，我又模仿她敲了敲魚缸，蛆蟲正順著她的拖鞋往上蠕動：

 

「你家孩子睡前不聽點蟲鳴多可惜？」

 

她氣得「砰」地摔上門，我瞥見她兒子抱著奧特曼縮在沙發角落，塑料面具下一雙眼瞪得滾圓。

 

深夜兩點，我被監控軟件彈出的警報聲吵醒。

 

我打開手機中的監控軟件 APP，畫面裡 1601 的女人戴著三層口罩，橡膠手套直拉到肘部，正用漏勺哆嗦著撈蛆蟲。

 

S魚黏在紗網上甩不掉，她跺著腳罵我「混蛋」，一扭頭撞上晃悠的加湿器，半缸綠水潑了滿身。

 

我頓時笑得睡意全無，截下她踩到蛆滑跪的動圖，發在了業主群裡。

 

這場戰役，既然她開了頭，那也得有個點像樣的開幕式才對。

 

04

 

魚缸事件過去了第三天，走廊空氣裡仍飄著若有若無的酸臭味。

 

我出門檢查了網線一圈，然後回屋重啟路由器。

 

這是我今天第八次重啟了，手機屏幕上「網絡不可用」的提示刺得我腦仁疼。

 

「邪門了……」

 

我再一次出門，掀開弱電箱蓋板，一截網線蔫頭耷腦地垂下來，原本完整的線路被剪成六段，切口整齊得像手術刀劃的，斷口處還粘著片亮晶晶的水鑽，和 1601 女人指甲上的裝飾如出一轍。

 

這時，業主群彈了條消息出來。

 

超敏寶寶守護者：

 

【友情提示：1602 住戶長期濫用 Wi-Fi，嚴重危害兒童健康！請自覺遵守公約！】

 

她又發了鏈接，打開是篇輻射危害科普文，標題用紅圈著重標著「Wi-Fi S精！電磁波致畸！」。

 

這算是開始報復我了嗎？

 

我冷笑一聲，對著斷口處的水鑽拍了張特寫，發在群裡：【懸賞一千元徵集兇手監控錄像。】

 

五分鍾後，1601 的語音轟炸襲來：

 

「裝什麼無辜！網線就是我剪，那咋了！我兒子對輻射過敏！」

 

我貼出《治安管理處罰法》第 49 條，並附言道：

 

【認罪聊天記錄已保存。剪斷網線屬於故意損毀財物，超過兩千元就能立案。】

 

【順便告訴你，我用的企業級光纖，市場價兩千三。】

 

群裡瞬間炸出十幾條「臥槽」表情包。

 

鄰居 C：【這波是自爆卡車啊！】

 

鄰居 D：【@超敏寶寶守護者，快給孩子買條錫箔紙睡袋吧，地球太危險了。】

 

第二天晚上九點，1601 的女人裹著貂絨披肩來敲門，手上還著盒紙箱。

 

「光纖賠你！」她把紙箱子往門口地上一墩，鑲鑽指甲差點戳到ṭüₒ我鼻尖，「再敢用 Wi-Fi 害我兒子，我連你家電閘一起剪！」

 

我疑惑地彎腰拆開箱子，裡面躺著臺全新光纖，以及一箱貼著外文標籤的礦泉水。

 

她揚起下巴居高臨下看著我：

 

「瑞士阿爾卑斯雪山融水，專供過敏體質。」

 

「科學證明普通純淨水含微量重金屬，這箱算精神補償。」

 

看著她不可一世的樣子我頓時火冒三丈，回懟道：「您還真是科學界的先鋒。」

 

說完，我擰開一瓶澆在玄關綠植上：「正好我家發財樹對銅離子過敏。」

 

女人頓時臉色變得鐵青，摔門離開。

 

她走後我慢悠悠看了看礦泉水成分表，全是英文。

 

我拿起手機翻譯了一通ṱŭ⁼，最後發現生產地址赫然印著「河北某縣工業園」。

 

是不是普通純淨水我不知道，但這大概率確實含有重金屬，我可不敢喝。

 

次日清晨，我聯系了小區保潔阿姨，她歡天喜地搬走箱子和空瓶。

 

深夜，門口監控拍到 1601 女人蹲在弱電箱前，拿著兒童防輻射服往網線上裹。

 

我截屏發朋友圈：【建議裹三層，畢竟量子力學說觀測行為會影響實驗結果。】

 

三分鍾後，她衝上樓瘋狂按我家門鈴。

 

我理都沒理，哼著歌給路由器插上電。

 

信號滿格瞬間，爽！

 

業主群彈出新消息。

 

超敏寶寶守護者：【再次聲明：本群嚴禁傳播偽科學！】

 

我反手分享一篇《論當代巫術的傳播路徑》：【警惕以科學之名行迷信之實。】

 

五分鍾後她沒回消息，我打開群聊發現她還在，隻是 ID 改成了「已退群」。

 

05

 

接下來一個星期都無事發生，我還以為她熄了火，也就沒再上心。

 

直到暴雨天的傍晚，電梯口擠滿了下班歸家的鄰居。

 

我剛拎著外賣剛跨進單元門，準備甩一甩鞋底的水。

 

人群看見了我像摩西分海般向兩側退開。

 

單元門灰牆上貼著張 A4 紙，標題用血紅馬克筆寫著「緊急通知」。

 

【1602 住戶攜帶不明過敏原，經觀測已誘發多名兒童皮膚瘙痒，請勿與其同乘電梯！——1601 戶主科學育兒委員會認證。】

 

紙角還煞有介事地蓋了個蘿卜章，印泥糊成一團，明顯粗制濫造。

 

人群中央，1601 的女人正牽著兒子表演「安全距離教學」。

 

「寶貝你看，遇到危險源要退三步，捂住口鼻……」

 

男孩戴著奧特曼面具，裹著錫箔披風，活像顆行走的微波爐烤土豆。

 

這又是在給我出戲？

 

我身上淋湿完了，準備回家換衣服，沒工夫搭理他，於是徑直按下了電梯鍵。

 

「喂！沒看見告示嗎？」女人拽著兒子往後縮，口罩下的聲音尖厲刺耳。

 

沒完沒了屬於是。

 

我忍不住開始回擊：

 

「你身上有跳蚤還是螨蟲？自己心裡沒數？」

 

「我看不是你兒子過敏，是你對『智商』過敏吧？」

 

我從帆布包裡抽出體檢報告：

 

「正好我做了入職體檢，市三甲醫院全套檢測，需要我念給你聽嗎？」

 

「寄生蟲：陰性！」

 

「螨蟲抗體：未檢出！」

 

「體表微生物：群正常！」

 

我把報告單「啪」一聲拍甩在告示上，蓋住那坨滑稽招笑的紅章。

 

鄰居們看見後窸窸窣窣湊近圍觀，有人舉起手機錄像。

 

「上周說我開 Wi-Fi 輻射超標，今天又造謠病原體。」

 

說完，我特意戳了戳告示上的「觀測」二字：「你用的是天文望遠鏡還是陰陽眼？」

 

人群裡馬上就有人忍不住爆出了一聲悶笑。

 

1601 沒想到我還真有材料證明，表情頓時有點不知所措。

 

這時她的兒子突然甩開她的手，面具下傳出悶悶的童聲：

 

「媽媽，我能摘掉這個嗎？脖子好痒……」

 

女人一巴掌拍掉男孩抓向面具的手：「不行！你想喘不上氣嗎！」

 

電梯門「叮」地打開，我跨進去按住開門鍵：

 

「哪位要等下一趟？放心，我保證不呼吸。」

 

原本猶豫的鄰居們互看一眼，呼啦啦全擠了進來，最後進來的大叔還「不小心」踩了告示一腳。

 

深夜，業主群彈出一條新消息。

 

鄰居 D：【說真的，1601 家孩子從沒露過臉，該不會根本沒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