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步之遙

第2章

我看到他的車從馬路對面來來回回開了三趟,像個無頭蒼蠅似的亂轉,然後停在角落裡。


我的微信開始彈消息。


 


“薇薇,你去哪裡了?我還在安康路沒走,你就算不理我,也讓我送你回家吧?”


 


“你包還在我車上,裡面有你工作資料,我拿給你我就走。”


 


“薇薇,我知道你能看得見我,你一定知道我在哪,我今天就在這裡等你,你如果不那麼生氣了,你就來找我,我等你,不見不散!”


 


我知道我此刻就應該掉頭,可我的心還是在催著我回頭看一眼,再看一眼。


 


就在這個時候,我的手機突然又響了。


 


這一次,是何靖的前妻,程安寧。


 


我不知道她從哪裡弄來我的手機號,一個人如果有心,確實沒什麼做不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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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又一次向我發出了挑釁:“你現在跟何靖在一起吧,你信不信我一個電話就能讓他頭也不回地離開?”


 


8、


 


一分鍾之後,我看到原本停在角落裡已經熄火的車,亮起了車燈。


 


我跟自己說,最後一次,你再給他最後一次機會,也給自己的四年最後一次交代。


 


我撥通了何靖的電話,他略顯焦急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來:“薇薇,你在哪裡?”


 


“不是不見不散嗎?你現在要去哪裡?”


 


他沉默了一瞬,說道:“你打個車回,或者找個地方休息等我,我等下來接你。”


 


“等我下吧,我正在往你那個方向去。”


 


其實我一步未動,從他說第一句話開始,我就明白他的選擇了。


 


“薇薇,我現在真的有事,甜甜生了急症,我必須馬上趕過去。”


 


“等我,我真的馬上就到了。”


 


“不了,薇薇,我來不及了,我真的要走了。”


 


“好,那以後就不要再見了。”


 


“薇薇,別這樣,你等我來找你。”


 


我就站在天橋上,看著他毫不猶豫地將車開向遠方。


 


這次真的完了。


 


其實早就完了,隻是我還想掙扎一下。


 


是我的不甘心讓我更狼狽了。


 


那天我一路走回家,不是何靖送我的那套,是我工作的地產公司自己開發的,我用員工價買下來的這套。


 


我的燈剛亮我就接到了我媽的電話。


 


她上一次搭理我還是一年前。


 


“家裡遭賊了?”


 


我愣了一下,問道:“什麼?”


 


“你回藍灣了?”


 


我這才想起,當初買的時候我媽媽在我對面那棟樓也拿了一套。


 


“嗯,分手啦。”


 


“那你以後晚上來我這邊吃飯。”


 


“媽媽,你是不是一直在等我回來?”


 


“不是,我很矛盾的。我既怕你回來,又想你回來,怕你回來是因為,回來肯定是受委屈了,想你回來是怕你越陷越深,將來受更大的委屈。”


 


她話沒說完我就哭了。


 


我媽媽等了我這麼久,我卻為一個男人冷落她,我真該S啊。


 


“我想吃糖醋排骨,媽媽。”


 


“管夠。”


 


9、


 


那一晚上我的手機沒再響過。


 


那個讓我原地等他的男人仿佛憑空消失了。


 


我本來想拉黑他,可他又是我的客戶之一,我無法真的把工作和感情徹底分開。


 


除非我換工作。


 


我從大學畢業到現在快六年了,一直在這裡工作,第一次想要離開竟然是因為這麼狗血的理由。


 


一場戀愛故事都要被我談成事故了,從薇薇,真有你的。


 


然而離職申請並沒有那麼快被通過,我隻好通過系統把他這個客戶轉了出去。


 


客戶轉出去的那一瞬間,他的電話就進來了。


 


“還在鬧脾氣?我一夜沒合眼,剛打開手機就看到系統消息,真要把我轉出去啊?”


 


“知道昨晚凌晨外面多少度嗎?”


 


他仿佛此刻才想起我昨夜被他丟在街頭,有點無奈道:“不會真等了我一晚上吧?乖乖,你怎麼這麼犟?昨天甜甜發燒燒了一夜,一直抓著我手不讓我走,我也是沒辦法。我中午去接你,當面向你賠罪。”


 


“我說過別再見了,你昨天不是做選擇了嗎?”


 


“唉,別鬧了,薇薇。我現在就去找你,真拿你沒辦法。你怎麼比甜甜還像個小孩子?她都知道叮囑我別玩手機了,回去好好休息。”


 


“嗯,那就好好聽你女兒的話,畢竟她看起來更愛你。我就不摻和你們的家事了。”


 


我掛了電話麻利地把他拉進黑名單,就去申請了年假。


 


辭職還得走流程,但請年假就要簡單得多。


 


十五天,夠我快快活活地出去收拾收拾心情,然後重振旗鼓了。


 


10、


 


休年假當然是快樂的。


 


休年假也能看到自己的八卦也確實還挺新鮮。


 


我的閨蜜兼同事嬌嬌一直在直播何靖去公司圍堵我。


 


她心有餘悸地說:“他今天來的時候臉都是黑的,一直問我你到底去哪裡了,為什麼一直不回消息。我叫他換個號碼,他說換了四個都沒打通。”


 


他的、他的備用機、他助理以及他司機,全都躺在我黑名單裡呢,整整齊齊的。


 


哦,還有他前妻。


 


她最近一直在給我發何靖照顧女兒,給她們做飯的視頻和照片,我看煩了,就也給拉黑了。


 


真是個好爸爸好前夫呀,平時在我那十指不沾陽春水,不是累就是不會,原來技能是否冷卻都是要看人的呀。


 


隻有我曾經傻傻地以為我是最特別的那一個。


 


我不禁苦笑一聲,現在看來,確實是特別的,特別蠢而已。


 


“看來你這次真的要跟他分手了。”


 


“看出來了?”


 


“嗯,客戶關系都轉出來了,以前從來沒有過。像是要從根源解決問題。我估計他也看出來了,才會那麼慌。”


 


他才不慌呢,他有不計前嫌替他兜底的前妻。


 


也許他還有另一個愛情童話等待他去譜寫。


 


他回歸原本家庭的那一天,大概就是“兜兜轉轉十幾年,沒想到身邊還是你”這種劇情吧。


 


“不用搭理他,我過幾天就回來了,我的離職申請被駁回了,郊區新開了一個樓盤,老胡說讓我去帶團隊。勞動關系轉到分公司了,對外就說我離職了唄。”


 


嬌嬌“呀”了一聲道:“升職啦!不錯,這情場失意,職場馬上就得意起來了。加油啊寶子!等你帶我飛!”


 


11、


 


人不在江湖,江湖卻始終有我的傳說。


 


因為何靖再一次向我求婚了。


 


一場沒有女主角的求婚儀式,也不知道感動了誰。


 


我猜他隻是需要有人向我傳達他的姿態。


 


他太胸有成竹了,他篤定我會像以前一樣,沒有原則地原諒他。


 


我在他面前永遠像一個被愛情衝昏頭腦的小姑娘,他是掌握我方向的舵。


 


可他錯得太離譜了,能掌握我方向的隻有我的心。


 


他等我回頭,我等他撤離,可看到他求婚了,有人等不及了。


 


我的案場又一次出現了不速之客。


 


程安寧這次見到我,已經沒有上一次的從容。


 


我猜她大概是在何靖那裡吃了癟。


 


她怒氣衝衝地推開我辦公室的門,在那一刻我突然意識到自己還不夠努力,如果我坐上了總監的位置,大概在她進來前就會被至少三道門檻攔下。


 


如果我坐上總經理的位置,那如果我工作時間不想見她,那她大概一輩子也推不開那個辦公室的門。


 


我走上前去關上了門,轉身問她有何貴幹。


 


她冷笑了一聲,把包扔在我桌上,說了句:“是我小看你了,從薇薇。”


 


她丟了一堆文件在我桌上,示意我看,我沒動彈。


 


她隻好自己上前打開攤在我面前,說道:“真以為我赤手空拳跟你打擂臺呢?我沒點東西我敢嗎?你是年輕漂亮有能力,但有什麼用呢?我才是跟他一起奮鬥,陪他一起吃苦的人,我理應分享他的成功。”


 


我攤了攤手說道:“隻要他願意,我沒意見。”


 


12、


 


“他跟你求婚了是嗎?你以為結婚就是終點了嗎?你看看我就知道,一個事業有成的男人,婚姻並不能束縛他。或者說婚姻並不能阻止外面的鶯鶯燕燕,我就是受不了才跟他離婚的。”


 


她見我沒有阻止她,便繼續說了下去:“其實離婚的時候,我並沒有確定他是不是出軌了,我就是為了一口氣,憑什麼我就要在家帶孩子,他卻可以在外面花天酒地。”


 


“一開始的時候,他堅持不肯離。後來被我鬧煩了,他也松口了,可他也說了,財產平分後,他依然會負責我跟女兒所有的開銷。他說到做到了,我忽然意識到錯過他,我也許再也找不到更好的人了。”


 


原來這就是聽別人故事的感覺。


 


微微有點不耐煩但又有那麼一點探究欲,我已經把這個男人徹底從自己的感性裡剝出去後,發現這也不過是一個普普通通的、經受不了外界誘惑的男人。


 


或許他確實成功也確實閃光,但是他其實一點兒也不符合我的擇偶觀。


 


她的訴說過程就是一個不斷祛魅的過程。


 


從某種程度上而言,她的策略是起效果了。


 


然而她始終搞錯了一件事,就是我沒打算跟她走上那個擂臺,從始至終,她需要徵服的人隻有何靖而已。


 


“你跟他的事情我在國外就有所耳聞,說實話,朋友們都說得天花亂墜的,但我沒放在心上。唯一有一點慌的那一次是聽說他求婚了,但我讓女兒暗示了他一下,他就沒動靜了。我就知道,你在他心裡也不過如此。”


 


我放下手中的筆,問道:“那你今天來找我這個不過如此,到底是為什麼?”


 


她篤定地說道:“是來永絕後患。”


 


13、


 


她帶來的是一張遺囑。


 


籤訂的時間是去年的三月二十一號。


 


他在朋友的見證下跟我求婚的第二天,就有了這份遺囑。


 


遺囑規定,他S後,他的財產由他的女兒和前妻以及父母共同繼承,份額分別是女兒百分之六十,前妻和父母共百分之四十。


 


她收起那些復印件,說道:“我本意不是傷害你,我隻是在保護我自己。”


 


“如果你為了保護自己,選擇中傷別人,這本身就是一種惡意。程女士,你要向我傳達的意思,我已經收到了,希望這是我們最後一次碰面。”


 


她走到門口又回頭對我說道:“我希望你跟何靖不要再見面了,你不會想到一個母親會為了她的女兒做出什麼。別再犯賤糟蹋自己了。”


 


我剛準備出聲反擊,門被從外推開。


 


我的媽媽忽然出現在門口,手上拎著一個保溫桶。


 


她一巴掌打在程安寧的臉上,聲音清脆無比,“讓我來告訴你,一個母親會為她的女兒做出什麼。”


 


程安寧應該沒有遭遇過這個,她整個人都懵了,身體都有點微微發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