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雲拂柳

第2章

小白被捏住了命運的後脖頸,垂頭喪氣的叫喚幾聲,蔫吧了。


我忍俊不禁。


 


桌邊的燭火搖晃,燭心發出「噼啪」的聲響。


 


我突然有種偷得浮生半日闲的感覺。


 


雖然現下無戰事,我本來就很闲。


 


那時我還不知道,不久之後,陳朝就會烽火連綿,戰亂四起。


 


而我,也會北上戍邊。


 


而朝堂上,也將是風雲暗湧,爭鬥不休。


 


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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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府晚宴。


 


我和陳雲之剛一進門,迎面就碰到了宋無憂。


 


宋無憂一見我,就熟稔的湊過來,環著我的肩,笑嘻嘻道:「你可終於來了!」


 


隨後,他才注重到陳雲之,規規矩矩的行了一個禮後,又立馬像狗皮膏藥似的,黏上了我。


 


「我快無聊S了,賓客眾多,但真正相熟的沒幾個。」宋無憂抱怨著,接著,他眉頭舒展,興高採烈道:「不過好在,你來了。快過來,給你留了好座。


 


「我也給公主安排了座位,」他朝陳雲之腼腆一笑:「就在女席的首位。」


 


陳雲之勾唇:「是嗎?」


 


大陳國風開放,男女亦可同席,我怕陳雲之在別人面前露餡,便道:「算了,公主和我一起坐吧。」


 


宋無憂的眼底閃過一瞬不明的情緒,然後還是道:「好。」


 


我心中怪異,但看著宋無憂興致勃勃給我們介紹宴會茶點的樣子,也隻當是自己的錯覺。


 


禮堂上,絲竹樂起,新郎新娘站在一起,宛若一雙璧人。


 


宋無憂似乎是有些醉了,他撐著頷,悠悠嘆氣:「真羨慕啊。」


 


我喝了一口酒:「羨慕什麼?」


 


「兄長能和喜歡的人成婚,不像你我……」他聲音微頓,頭輕輕往陳雲之的方向偏了偏,又若無其事的換了個話題:「你最近還好嗎?」


 


「挺好的。」我剝了拈了一塊桂花糕,放在陳雲之的碟子裡:「邊境太平,生活美滿。」


 


「哦,那就好……」宋無憂喃喃道。


 


晚上。


 


我正在逗貓,陳雲之在塌上倚著,若有所思道:「你和宋無憂關系很好?」


 


「很好,幼時同窗,一起長大。」


 


「他知道你的真實性別嗎?」


 


「不知道。」


 


「他會發現端倪嗎?」


 


我思考了一會兒:「不會。」


 


「哦——」陳雲之嘴角上揚:「那就有意思了。」


 


「怎麼了?」


 


「我看他對你好像有意思。」


 


我心一跳。


 


雖然我沒說出來,但我也覺得宋無憂今日對我的態度有些奇怪,而且他似乎不喜我和公主多接觸,話裡話外還有點挑撥離間。


 


如今陳雲之也這麼說……


 


「再看吧。」我道:「希望是想多了。」


 


陳雲之不置可否。


 


7.


 


宋無憂那日問我過得還好不好,我說很好,邊境太平,生活美滿。


 


確實,我過上了一段相當逍遙的日子——皇上似乎不再那麼忌憚我;兩國邊境,百姓和樂,相安無事;生活悠闲自在,偶有瑣事,卻也構不成煩惱。


 


直到今日——


 


「啪」的一聲,一份奏折被摔至我面前,早朝上,滿堂肅穆,氣氛凝滯。


 


我跪在地上,長長俯首。耳邊,是天子震怒的聲音。


 


「這就是蕭成幹的好事!」


 


蕭成是我一手提拔的副將,亦是我的左膀右臂,自冰河一戰勝利後,我將贏得的一個重要關卡喀沁關交給他防守。


 


而今,狄人接連攻破喀沁三道防守,直奔喀沁,而本糧馬充足的蕭成不僅毫無作為,還做出棄城退守的決定,並在棄城當晚,消失不見。


 


自此,群龍無首,喀沁關,徹底失守。


 


冰河一戰的傷口在我腰間隱隱作痛,當時敵人差點一箭射中我的心髒,是蕭成不顧自身安危,推開我讓這一箭射偏,導致敵人一刀砍中他的後背,傷勢險些要了他的命。


 


當時我的傷口已經包扎好,沉默的看著血水一盆一盆的從他的軍帳中端出,他近乎昏迷,還反過來用一副沒心沒肺的樣子安慰我。


 


我知道,他也怕,他還有一雙老父老母除了他無所依靠,他父母含辛茹苦把他拉扯大,他也一步一步的靠血汗走到這個位置,他怕他一走,父母就無人養老送終。


 


我不信他真如奏折所說。


 


但不論我相不相信,現如今,在沒有證據之前,已經是百口莫辯,而作為一力提拔蕭成的我,也自身難保。


 


不用抬頭,我就能知道天子如今的眼神。


 


怒氣,猜疑,S意。


 


「臣請纓,親赴西北,奪回喀沁,調查喀沁失守一事!」


 


8.


 


下朝後,我特去看望蕭成的父母。


 


自冰河一戰後,我送了蕭成一處在京都宅子,又贈了他大筆金銀,蕭成便將其父母接入京都赡養,我也時常去探望,並安排了好些暗哨在周圍潛藏保護。


 


我在蕭父蕭母的院門前久久站立,腦中天人交戰,不知如何向他們交待,然而,當我推開蕭父蕭母的院門時,卻是滿目荒涼。


 


院子似乎很久沒人打理。


 


蕭成的父母不見了!


 


我渾渾噩噩的回了府。


 


蕭成背叛一事,本就詭譎,如今我更可以確定其中有隱情,一定是有人拿他的父母威脅他。


 


而他的父母,在我的看護下,就這麼悄無聲息的失蹤了……


 


燭火幽微,隔著床簾,看不真切。


 


不用我說,陳雲之已經知道早朝上發生的事。


 


「你什麼時候出徵?」


 


「明早。」我閉了閉眼,疲憊的回答。


 


話音落,陳雲之沒繼續再問,我也沒有另說什麼,沉重的氣氛醞釀開,我們一時陷入沉默。


 


過了一會,我強撐精神,正色道「拜託你一件事。」


 


我將蕭成父母失蹤一事講給他。


 


「在我的暗哨下悄無聲息的把人帶走,一定是熟悉我的人,明日我就將出徵,麻煩你,幫我查出這個人。」


 


這是我第一次,與他謀事。


 


也代表著,我們的合作,正式開始。


 


我做好了陳雲之提出條件的準備。


 


然而,陳雲之隻是輕輕「嗯」了一聲,隨之,溫暖的懷抱將我包裹,他動作輕柔的拍了拍我背,溫柔道「我答應你,不必太過憂思,你明日還要出徵,睡吧。」


 


我實在是困,或者是貪戀陳雲之的溫暖,竟真的在他懷裡沉沉睡去。


 


9.


 


清晨。


 


京都古道。


 


柳枝隨風揚起,似乎還帶著晨露,因為蕭成一事,來給我送行的官員並不多。


 


陳雲之站在前列,抱著貓,對我道:「珍重。」


 


我頷首。


 


宋無憂今日也在,但他難得的沉默,隻是在人群中默默的看著我,我回之一笑。


 


簡單的告別後,我策馬,奔向西北。


 


楊柳依依,揚起在晨光中。


 


眾人都散了,唯有陳雲之還站在長亭中,心中百轉千回,空留一句嘆息。


 


「起風了。」


 


……


 


楚門關。


 


幾日奔波,風塵僕僕,我在夜間到了與喀沁最近的楚門關。


 


如果狄人再次侵犯,就應是楚門。


 


守門的士兵遠遠的看到我,正準備上前盤問,我揚起手中虎符。


 


沉寂幾日的軍營中,終於沸騰起來。


 


「侯爺回來了!」


 


……


 


我立於高牆上,眺望喀沁關的方向。


 


副將王庸在我身後,訥訥不言。


 


我回到營中,聽眾將士一五一十的交待軍務。


 


軍務一切尚可,隻是狄人依舊蠢蠢欲動,卻遲遲沒有大動作,與之前瘋狂的攻克關卡對比,詭異至極。


 


末了,我叫住王庸。


 


他與蕭成可以說是我的左膀右臂,與蕭成的關系,也最為要好。


 


「你一直與蕭成有聯系,喀沁失守的那段時間,蕭成可有異常?」


 


「要說異常……那段時間,我們通信很多,但每次都是一些小事,但有一次,蕭成問我,如果有一天,在忠孝之間不得不拋棄一個,我會拋棄哪個。」


 


「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我重重閉眼。


 


果不其然。


 


肯定是有人用蕭成的父母威脅蕭成!


 


蕭成那段時間與王庸頻頻聯系,是心中有事,隻說小事,是搖擺不定,不敢多言。


 


蕭成何其忠實,又何其重視孝道。


 


那些時日,種種異常,終究是苦不堪言。


 


那段時間我恰好有事沒去探望蕭父蕭母。


 


要是我去探望,事情會不會就不會走到這一步?


 


執筆的手都有些發抖,我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給陳雲之寫信。


 


我寫上和王庸的對話。


 


「……蕭成一事,應是有人利用其父母威脅他,此事早有預謀,背後之人心懷叵測,苦心積慮,定有所謀,朝堂之上,還望多多觀察,探實口風……」


 


10.


 


陳雲之給我回了信,說會盡快查辦,有消息就告訴我。


 


不過,我也沒有精力再去思考這個事。


 


狄人突然發起了進攻,勁頭很猛,一迭接著一迭,他們搶佔先機,天時地利,我調動邊軍,要掌管的事實在太多,S敵要衝前,下了戰場還要分析戰局預測下一次敵人的動向,兵馬糧草也皆要一一過問,每日都是腳不沾地的連軸轉,連睡眠都是奢侈。


 


雙方的戰局就這麼絞著,我一步一步的推進,眼看勝利在望,卻沒想到迎來了一個驚天變局。


 


有人告發,陳雲之已故的母親趙嫔,與人私通。


 


我心下一沉。


 


這明顯是借陳雲之的母親想揭穿他男扮女裝的事情,那樣,我女扮男裝也會暴露。


 


連環扣。


 


這樣做的目的是為了動搖我的位置,或者說……是邊防,那結合先前的事呢?


 


自陳國始皇平分天下,已兩百年,眼下戰火再起,江山動蕩,朝堂之上暗流湧動,天下,要大亂。


 


11.


 


陳雲之的信到了。


 


深夜,燭火旁,我看著手中的信,皺眉苦思。


 


誣陷陳雲之母親趙嫔與人私通的是戶部尚書杜良,杜太妃的弟弟。


 


杜良就是個笑呵呵的很愛和稀泥的人,甚至有些唯唯諾諾,告發這件事,我想了一圈都沒有想到是他幹的。


 


是他平常裝的太好?還是有人逼迫?


 


聖上暫時並未向陳雲之發難,但卻遣人專門調查趙嫔的事情,關於陳雲之出身的問題已經流言四起。


 


冥冥之中,好像有一根線,把這些發生的事聯系在一起,剪不斷,理還亂。總有一個想法,呼之欲出。


 


我拿出第二封信。


 


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