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滿春山樓
第4章
我摩挲著指環,心口莫名一陣抽疼。
慶寧四十年,八月十日。
如果宋山的歷史被徹底改變。
我就不會去菜市口看行刑……
不會撿起這枚指環……
不會去春風樓……
不會開啟通道……
我們將會是,從未相遇……
秦清端著一碗熱粥,推門而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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捏著我湿乎乎的臉問道:「生個病而已,哭什麼鼻子?」
我白了她一眼:「誰哭了?我退燒了,這是發的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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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發生韓充那件事後,宋山盯我像盯賊。
他說,我膽子太大,讓人日日懸心。
我說,別瞎操心。我打算去信守寺,燒香拜佛,求個平安。
「信守寺?」宋山搖了搖頭,「你換個廟,那裡不靈。」
怎麼不靈?
之前給我送金子的,是信守寺的和尚。
我S韓充那日,暗地保護我的,也是信守寺的和尚。
信守寺的和尚一向深居簡出,最近卻時常來春山樓化緣。
我倒要看看,信守寺裡供的什麼佛。
宋山的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我一個人上了山。
信守寺是個荒涼小廟,幹淨清冷,卻有一股肅S之氣。
門前的掃地僧,一路小跑,將我引入正殿。
我又見到了,那個和我有過兩面之緣的和尚,他叫塵鳴。
塵鳴是個領頭的,他一招呼,其他和尚便一同擁了過來。
少了出家人的矜持,多了幾分豪氣。
塵鳴囑咐掃地僧:「今日貴客盈門,去山下買點好酒!」
好酒?
難怪宋山說……
這裡不靈驗……
27
「這裡不是寺廟嗎?」我脫口而問。
塵鳴笑道:
「這裡是廟,但真正的僧人,隻有一個。他不喜歡見人,隻喜歡一個人在屋子裡念經。」
見我一臉疑問,塵鳴繼續道:
「我們不是壞人。你若是遇到什麼危難,隨時來找我們。必定舍命相救。」
看樣子,他們鐵定是宋山安排的人了。
但我也算是有一技傍身。
讓你們來救我?
得先讓我瞅瞅,你們都有些什麼好本事。
好久沒打架了,有點手痒。
我扭身,開掌,向塵鳴劈去。
他雖生得敦實,但靈巧得出乎意料。
幾個回合後,我知道,是我輸。
不服。
我掃了一眼四周,加上塵鳴,一共是七個人。
我打算找個軟柿子捏,來挽挽尊。
掃地僧,最瘦小。
我飛身起拳攻去,他卻如洪鍾一般,紋絲不動。
最後,我膝蓋一軟,跪在了地上。
不得不拱手討饒:「各位金剛羅漢,確實武藝高強。我造次了!」
塵鳴見狀,一個慄子敲在了掃地僧的頭上:
「混賬!竟敢對夫人無禮!」
七人遂整齊地站成了一排,俯身向我行禮。
「夫人在上,請受屬下一拜。」
等等。
夫人?
什麼夫人?
28
塵鳴說,他們幾個的使命,就是誓S保護宋家人。
我說:「我不是宋家人……」
塵鳴認真起來。
「你是。公子曾說,你是他未來的媳婦。所以,你是宋家人。」
掃地僧插嘴道:
「不對!公子沒說是未來的媳婦。公子說,春娘就是他的媳婦,讓我們不得有任何閃失。」
我擺了擺手,想說個不字。
他們七人卻選擇視而不見……
我的臉有點燒,腦子裡全是宋山狡黠的嘴臉。
難怪他說信守寺不靈,這裡竟是些喝醉酒的假和尚……
但他們功夫十分了得,不像是尋常侍衛。
「你們到底是誰?」
經不住我盤問,塵鳴說了實話。
29
「雲中七衛」。
塵鳴說話間,身上的僧袍仿佛褪去。
他身披的,本應是金戈鐵馬、吹角連營。
什麼?
我瞪大了雙眼,好像眼前是天兵天將。
這七個和尚,竟是我朝最傳奇的雲中七衛?
雲中七衛,可抵千軍。
他們的樣子,被做成年畫,掛在家中鎮宅。
集齊雲中七衛年畫,是多少人的童年夢想。
可惜我很窮,隻在地主的門上見過幾眼。
雖然,這七個和尚和年畫上的人,一點也不像。
但我知道,他們是真的雲中七衛。
宋山犯有叛國罪,其中一個原因就是雲中七衛的失蹤。
雲中七衛,桀骜不馴。
是宋山父親徵戰四方,親自調教出來的精兵勇將。
宋山的父親去世後,雲中七衛就留在宋山的身邊。
可是,不知何故,雲中七衛卻忽然集體失蹤了。
有傳言說,他們在為宋山的叛亂做準備。
也有人說,宋山S了雲中七衛,作為他投靠北涼的「投名狀」。
傳言又多又離奇。
但宋山寧願受凌遲之刑,也不願說出雲中七衛的下落。
單憑這一點,就足以讓皇帝震怒。
普天之下,莫非王臣。
你宋山,還想養自己的私兵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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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目光,逼向塵鳴:
「宋山獲刑時,你們在哪裡?」
塵鳴鏗鏘的面龐上,露出一絲悲愴:
「自慶寧三十六年起,公子就命令我們守在這裡。就算是他獲罪受刑,也不許我們去救。」
慶寧三十六年?
那時,宋山還沒考取功名,隻是一個賦闲在家、被所有人疏遠的人。
「他為什麼要這麼做?」我問。
塵鳴的神色告訴我,宋山沒讓他說,他就不會說。
31
時光荏苒。
宋山那裡,已是慶寧三十九年。
距離他在菜市口被處S,還有不到一年。
我這裡,是慶寧四十二年。
我盤算著兩年來獲得的各種線索。
宋山的叛國罪,始終像個S結。
宋山不再領兵後,兵權轉移到了宣王的手上。
太子S後,宣王是唯一的儲君,他執掌兵權,無可厚非。
但真到了北涼人再次席卷而來時,他的屬下節節敗退,無法抵擋。
北涼人在雲中關燒S搶掠,還壓上了二十萬兇猛的大軍。
他們不想小打小鬧,隻想奪下幾座肥沃的城池,提供給養。
皇帝著急了起來,重新起用宋山。
他命宋山襄助宣王,一同出徵雲中關,抗擊北涼。
當眾人都覺得,這一戰,將是寧國有史以來最難打的一戰時,宣王力挽狂瀾,讓北涼退兵。
而宋山,臨陣叛逃,被捕後以叛國罪論處,凌遲於菜市口。
我不信這是歷史的真相。
但我窮盡一切手段,都探聽不到任何虛實。
我勸宋山:「要不,你不要出徵了。隻要不和宣王去打仗,就不會遇到後面的事……」
宋山一個手指彈在了我的腦門上:
「就算被凌遲一百遍,我也要上戰場,打北涼。」
32
宣王當時為了讓北涼退兵,送了無數金銀、牛羊、糧食。
多半都是盤剝百姓而來。
所以,雖然北涼退兵了,百姓的日子也沒好到哪裡去。
宋山和他父母當年平定的邊境,好像一條漸漸褪色的線。
北涼人隻要一進犯,朝廷就讓我們寧國百姓勒緊褲腰帶。
能送什麼就送什麼,以此來息事寧人。
對我而言,最大的影響就是,春山樓的生意日漸清淡。
老百姓沒錢花,自然就不願來春山樓大吃大喝。
況且,我大手大腳慣了。
吃用要最好的。
伙計們的工錢京城最高。
日常還要打點官員和公公。
每月施粥。
對乞討路過春山樓的,一律給飯吃,送盤纏。
誰讓我原本也做過乞兒呢。
所以,我總感覺手頭緊巴巴。
宋山笑我:「萬兩黃金,一分不剩了麼?」
我搖了搖頭。
「隻有最後一個元寶,我留著做個念想。」
宋山說:「箱子可還在?你再去翻翻箱底。」
箱底?
我打開箱子,挪開最後一個標本似的金元寶。
有幾張泛黃了的紙,墊在下面。
我將它們一一展開,細細端詳,越看臉越紅。
宋山看我神情怪異,笑道:「又不是春宮圖,你臉紅什麼?」
我總被宋山盯著抄書,臨帖。
我敢說,從沒有一幅字,一幅畫,讓人看得如此著迷,恍如神跡,心生感動。
我記得,那箱子上的封條,也是類似的字跡。
所以,這一定是宋山的字畫。
我輕輕撫摸著紙上的暈痕。
仿佛看見,紅燭下的白衣公子坐得筆挺,凝神握著筆尖,落下驚世的筆觸。
宋山說。
「寫多了,用來壓箱底。你明天拿去文寶齋賣了吧。」
我將字畫緊緊抱在懷裡:
「你可是亂臣賊子,我賣你的字畫,萬一被抓起來了,怎麼辦?」
「我不賣!我要留著,自己看。」
宋山一把搶了過去:
「你拿去賣!」
「上面沒有我的落款。你不會被抓。」
「我隨手就能寫。等會兒去寫一箱子,讓塵鳴給你送來。」
33
睡了一晚上,人清醒了不少。
還是錢重要。
我決定去賣宋山的字畫。
文寶齋的掌櫃舒展開我的畫卷後,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用放大鏡照了好幾遍,良久,抬起了頭,嘴唇微顫:
「姑娘,你打算多少錢出手?」
我怎麼知道多少錢啊?
說多了,我怕被趕出去。
說少了,那可吃大虧了。
不如,就說說心裡話:「此書畫我視為珍寶,在我心中價值連城。」
我也沒騙人,宋山的筆墨,對我而言無法定價。
掌櫃點了點頭道:
「一千兩,黃金。這是我能出的最高價。若是姑娘肯割愛,我三日內結清。」
我咽了咽口水。
宋山說這是他隨便寫的,他還會寫好多,讓塵鳴帶給我……
我昨天還在為生意發愁,但此刻,成為城中首富似乎也指日可待……
我定了定神,又試探性地問了一句:
「老先生,您知道這是誰的字畫麼?」
宋山畢竟是罪臣,價格如此高,我也不想坑害了人家老掌櫃。
掌櫃高興道:「京城四老的字畫,我怎會不知道?」
京城四老?
掌櫃介紹說。
「京城四老,琴棋書畫無一不通。書畫作品,更是萬金都求不來的極品。」
我疑惑地問:「他的名字,就叫四老麼?」
掌櫃忽然止住了笑意:
「胡說!明明是四個人。老琴,老棋,老書,老畫,並稱京城四老!」
我感覺,掌櫃在喊出他們名字時,兩眼放光。
老頭們眼裡,有老頭們自己的神。
34
無論掌櫃如何哀求,我都決定,不賣了。
我打算先問問宋山,他和四老有什麼關系。
宋山看見我沒賣出去,一臉狐疑。
他不是詫異為何沒人買,而是詫異,我這個財迷為何有錢不賺。
我問他:「宋山,你和京城四老是什麼關系?」
他說:「這有什麼可好奇的。你因為好奇,所以不賣了?」
我點了點頭:
「是。多了解些情況,說不定能抬高價格。」
宋山:「……」
我揣測道:「莫非,京城四老,是你的老師?」
宋山從小在宮裡養尊處優,肯定請得起天下良師。
宋山嘴角含笑,搖了搖頭。
「難道你真是其中一老?老書,還是老畫?」
他又搖了搖頭。
「我知道了。你就是個做赝品的。」
宋山笑出聲來,繼續狡黠地看著我。
「莫非,四老不是四個人,而是一個人。那個人,就是你?」
宋山點了點頭:
「我以前讓塵鳴拿去賣字畫,不想署名。四老,是他胡謅的。沒想到,後來竟流傳開來……」
我問宋山。
京城四少,京城四公子,京城四美,京城四君,哪一個不好聽?
老琴,老棋,老書,老畫,和我當年的「臭丫頭」有一拼……
都怪那塵鳴。
宋山笑道:「不怪他。我覺得很好。誰都不會想到是我。少了許多請筆墨的麻煩。」
我伸開手,從宋山身後環住了他。
我用臉貼著他的背,感受他一起一伏的呼吸。
我的狀元郎,最是才華橫溢。
那些往他身上潑髒水的人,我得讓他們,自己把髒水喝幹淨……
35
京城四老的書畫在春山樓展出,轟動一時,賓客如雲。
我等的人,終於來了。
江南第一才子,沈堂。
他是朝中清流的領袖,曾帶著人頻頻上疏,彈劾宋山。
眼下,他正在宋山的筆墨下,如痴如醉。
他問我:「掌櫃,冒昧問一句,不知這字畫能否出售?」
「不賣!」我斬釘截鐵。
沈堂遺憾地點了點頭:「不賣也好。若真是價高者得,反倒是辱沒了它。」
我勾了勾嘴角:
「沈大人說的是。但是我不賣,卻另有一番緣故。
「聽聞,沈大人正在為陛下準備壽辰。
「民女鬥膽,想向天家獻禮。送上四老的字畫,為陛下賀壽。」
沈堂眼前一亮。
但我也得提點條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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