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但宣王並沒有放過醫仙家人。

 

他們全部以刺客家屬為由，被滅了九族。

 

我師傅曾試圖告御狀，卻被宣王的人攔下，打S埋葬。

 

他說，他哥哥知道他愛闖禍。

在他遠行之時，就將一顆能起S回生的丹藥，放入了他的行囊。

 

這是醫仙畢生的心血，世間僅有的一顆。

 

我師傅正是吞下了這一口藥，才爬出了墳堆，然後遇見了我。

 

和我分別後，他易容改貌，隱姓埋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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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春風樓做著不起眼的廚子，一直在找機會復仇。

 

84

 

宋山告訴我，宣王在宮中的眼線多、勢力大。

 

沈堂和公主，從旁協助。

 

他才成功將太子和我師傅帶進了宮，讓皇帝窺得當年的真相。

 

那麼多年過去了，能指向宣王的人證和物證早就被他處理幹淨。

 

但我師傅的臉，就是最好的證據。

 

他和醫仙長得一模一樣。

 

渾身的冤屈，讓皇帝信了五分。

 

剩下的五分，便是宣王的自投羅網。

 

我師傅扮作惡鬼索命，宣王被嚇得半S，等於招供。

 

他還從此變得精神有些失常。

 

我想，若人真的有自己的宿命，那無論在哪個時空，宣王的結局，都是由高處跌落，多行不義必自斃。

 

瘋。

 

可能是上天對他的慈悲，也可能是更無情的懲罰。

 

85

 

我摸了摸宋山亂成鳥窩的頭發。

 

笑他，莫不是被宣王發瘋後抓的。

 

他用力將我緊緊壓在他懷裡，沒有說話。

 

我知道他是擔心我。

 

也擔心我們的未來。

 

所以才快撓破了頭。

 

86

 

慶寧四十年五月。

 

在宋山的時空裡，北涼集結了兵力，壓境而來。

 

這次和他一起出徵的，是太子。

 

太子直接將虎符放在了宋山的手上，讓他想怎麼打就怎麼打。

 

他可以配合宋山，拖延住倉朔，假裝談和，給宋山奇襲北涼王庭爭取時間。

 

他讓宋山選擇最好的兵將勇士隨行。

 

他給宋山準備了最好的武器和糧草。

 

太子不是宣王。

 

他和宋山一起出戰，是可將彼此後背交託的情誼。

 

但我還是有點擔心。

 

因為指環裡，仍有一條紅血絲。

 

87

 

明日宋山就會隨軍出徵。

 

這是他在家中的最後一個晚上。

 

也可能是我們最後一次見面。

 

待到慶寧四十年八月十日，等宋山徹底越過生S線，我的命運，也將被改寫。

 

我們本就互為因果。

 

於我的命運而言，宋山是因，我是果。

 

若他不會在菜市口枉S，我就不會撿到那枚可以開啟時空的指環。

 

我不會叫作春娘，也不會有春山樓。

 

於宋山的記憶而言，我是因，他是果。

 

若我從未開啟過通道，慶寧三十七年的宋山就不會遇見我。

 

所有和我有關的記憶，都會從宋山的腦海裡消失。

 

他SS了韓充。

 

改變了公主和沈堂。

 

平反了太子。

 

逼瘋了宣王。

 

是他親手做下的事情，隻是不再有我的痕跡。

 

88

 

一個時辰。

 

又短又長。

 

短到承載不下我餘生所有的喜怒哀樂。

 

長到好像讓我和我愛的人過盡了一生。

 

我瞥見宋山行囊中鼓出一個卷軸。

 

展開一看，是我的畫像，正是宣王那日帶來的其中一幅。

 

我笑他，出徵還帶這個，不怕被屬下笑話。

 

他說，不怕。

 

他畫了很多很多。

 

已經讓屬下拿著，遍天下去尋我。

 

我和他既存在於一片星空之下，上天入地，他都會找到我。

 

原來那麼多畫像，是為了找我。

 

真是傻，不知道他這個狀元是怎麼考出來的。

 

慶寧四十年，沒有遇到他之前，我怎麼會是畫裡的模樣？

 

我是一頭蓬草的乞丐。

 

連我自己都記不清楚了，慶寧三十七年後，我在哪裡，我是什麼模樣。

 

他又如何能找到我。

 

但我不想打擊他。

 

誰都不想遺忘和失去，讓自己刻骨銘心的人。

 

我們都在垂S掙扎。

 

89

 

我將宋山拉到了我的屋子。

 

我也有很多的畫要給他看。

 

那日我打暈了倉朔，便一直將他關在信守寺。

 

我將塵鳴易容成倉朔的樣子，讓他去了北涼。

 

好在他回來得很快。

 

不僅是北涼王庭所在，北涼所有軍情和地圖，他都帶了回來。

 

我將這些堆在宋山的面前：

 

「你不是過目不忘麼？時間不多，抓緊看。」

 

我的指環裡，連最後一點點的血絲，都不可以有。

 

我的宋山，一定要平安歸來。

 

他是寧國的英雄，會立下不世之功。

 

90

 

通道消失了。

 

宋山的沉香氣也消失了。

 

他掌心的溫度，被霧水籠罩的眼眸，都一齊消失了。

 

我的面前隻有冰冷的牆。

 

窗外隻有漆黑的夜。

 

隻剩一輪圓月，正照著人間的悲歡離合。

 

我想起。

 

宋山讓塵鳴給我送金子時，箱子上曾有兩張封條。

 

在我終於認識了很多字後，我才一字一句看懂了。

 

宋山說，那是一句很美的詩。

 

他初見我時，就動了這樣的念頭。

 

「但願人長久，千裡共嬋娟。」

 

我不知道什麼是長久。

 

但我想。

 

千裡萬裡。

 

記住遺忘。

 

隻要曾看過同一輪月亮。

 

那也算是相遇。

 

91

 

慶寧四十三年。

 

我站在菜市口。

 

我推算著時間，此時宋山的時空裡，應該是：

 

慶寧四十年八月十日，午時三刻。

 

我的指環上，已經沒有半點血絲。

 

整個指環，正在一圈圈地消失。

 

就好像融化在日光裡。

 

我閉上眼睛。

 

將我疼痛又喜悅的心。

 

也一並融化在了太陽裡。

 

番外及結局

 

1

 

慶寧四十三年。

 

八月十五。

 

中秋佳節。

 

鋪天蓋地的紅色和喜字，縈繞眼前。

 

整個春山樓與我為敵，終於在這一天把我嫁了出去。

 

2

 

三年前，師傅找到了我。

 

他說自己一直蟄伏在春風樓做廚子。

 

後來，有貴人相助，他才終於大仇得報。

 

他還得了很多銀錢。

 

於是，就買下了春風樓。

 

他將春風樓，改成了一個大酒樓，更名為春山樓。

 

因為他的貴人，名字中帶個山字。

 

師傅說，我是他的另一個貴人，因為我曾在江南救過他的命。

 

所以，他決定把春山樓送給我。

 

從今往後，他要一心學醫。

 

氣功易容毒藥這檔子事，全都由我來繼承他的衣缽。

 

他還說，做掌櫃就要有做掌櫃的樣子。

 

臭丫頭這個名字不好聽，不如就叫作春娘。

 

春山樓。

 

兩個恩人的名字都在上頭，他感到高興。

 

3

 

一晃三年。

 

春山樓成了京城最受歡迎的酒樓。

 

本以為這樣太平的日子，能一直這樣過下去。

 

但宮裡卻忽然下了旨意，讓我嫁給即將凱旋的宋山。

 

整個春山樓都興高採烈，除了我。

 

這人我都不認識，怎能說嫁就嫁？

 

4

 

先是秦清。

 

她說曾見過宋山，生得無比風流倜儻。

 

作為夫君，我不會虧。

 

我把她推出門去。

 

再來是凌兒。

 

她說她父親和哥哥跟宋山一起出徵，這次也將一道凱旋。

 

無論心胸品行還是能力，宋將軍都是一等一的人。

 

我把她也推出門去。

 

接著是師傅。

 

他說我就像他的親閨女。

 

婚姻大事, 他一定要幹預。

 

他隻相中了宋山。

 

我不敢推師傅, 就將他請了出去。

 

第二日。

 

又有一撥人上門。

 

公主直接送來了喜服，璀璨的鳳冠，耀眼的紅袍。

 

她說, 這是宋山八百裡加急，命人做的。

 

沈大人在一旁幫腔。

 

他說公主當年大婚, 都沒有那麼好看的喜袍，是他不如宋山細心。

 

我剛將二位送走，太子殿下的鑾轎竟也到了春山樓。

 

他很有未來天子之風。

 

人狠話不多。

 

他說宋山家有雲中七衛。

 

聽說是我兒時的偶像。

 

若我願意嫁過府去, 雲中七衛, 從此歸我調遣。

 

5

 

於是。

 

在中秋這日，我穿上了喜袍。

 

其實我曾見過宋山。

 

在他剛中狀元遊街的時候。

 

時隔六年, 不知他現在是什麼模樣。

 

當日我假裝賣身葬父從他那裡騙了錢。

 

沒想到，六年後，我還是把自己搭了進去。

 

真是天道好輪回。

 

6

 

我知道，紅蓋頭外，是宋山。

 

當他溫厚的手掌攥住我的手時, 我耳邊的鑼鼓喧囂, 鞭炮齊鳴, 仿佛一下子都靜了音。

 

隔著一方紅帕, 我聽見他在我耳邊呢喃：

 

「從春山樓, 到宋府。」

 

「這一回, 不是一個時辰，而是一生一世。」

 

7

 

成親可真累。

 

這人也真奇怪。

 

我雖看不見他，但卻時時刻刻能聞到他身上特有的沉香氣。

 

他好像一刻都不曾離開我的身旁。

 

直到方才，被太子和沈大人拖去喝酒, 他的味道才漸漸散去。

 

我掀開了蓋頭, 端詳著眼前的屋子。

 

奇怪。

 

我明明是第一次來, 為何感到如此熟悉。

 

桌上的戒尺、筆墨, 牆上的弓，也都無比親切。

 

8

 

聽到他健步如飛的腳步聲, 我匆匆坐回了原地。

 

屋子裡安靜極了。

 

隻有我和他的心跳聲。

 

他坐在我身旁輕輕挑起了喜帕。

 

我這才看清了他的臉。

 

俊秀無雙。

 

和我六年前在街上看到的一樣。

 

隻是黑了些，又瘦了許多。

 

許是多年在外徵戰的緣故。

 

聽聞北涼一戰，他將對手打得東逃西竄。

 

整個北涼被迫遷徙，撤到了好幾座山外，承諾永不再犯。

 

這就是我的夫君麼？

 

秦清說得對。

 

我不算虧。

 

他凝視著我的臉, 讓我心跳加速。

 

我明明才第二次見他, 卻被這突如其來的深情和溫暖感動得想哭。

 

難道是一見鍾情？

 

居然有一天，我也會紅著臉低下頭去？

 

難以置信。

 

宋山取下他手上釉紅色的指環, 小心翼翼地戴在了我的手上。

 

他說, 這本就屬於我。

 

9

 

屬於我的指環？

 

我問他, 那為什麼會是紅色？

 

宋山說。

 

既然遺恨難消的血，曾把我帶到他身邊。

 

那相思入骨的血，也一定能讓我倆再次團圓。

 

佛國聖物，心誠則靈。

 

我摩挲著他掌心那道深深的疤痕, 頓時模糊了視線。

 

眼前重重疊疊，全是他的臉。

 

我一拳捶上了他的胸口，質問他：

 

「怎麼隻有一個指環？」

 

「不是說好了，事成之後, 得保我一生富貴麼？」

 

我已經看不清他的神情，是哭還是笑，是驚還是喜。

 

我隻感到他的唇將我牢牢地封印。

 

不負窗外月圓。

 

熱烈纏綿。

 

【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