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色淩素
第8章
屋內寂靜無聲,一股冷意直竄腦門,連呼吸都變得沉重起來,我和謝清曜相互對視,久久默然無語。
九年前的真相乍然浮現在眼前,卻是如此殘酷。
沈毅在這間小屋子裡研究出了「五色凌素」這種害人的毒藥,然後下到了十歲的江語心身上。
江語心毒發身亡。
一年後,沈毅重病身亡。
沈毅的S與江語心有關嗎?
是因為時寧夫人發現了真兇沈毅,所以S了他為自己的女兒報仇嗎?
沈毅又為什麼要對一個幼女下手?難道是痛恨時寧夫人婚前生女給他戴了綠帽子?
就算時寧夫人有錯,可是稚子何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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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瞬間我對沈毅的印象差到了極點,天賦異稟不幹點好事,天天窩家裡研究這種害人的玩意?
半晌,我艱難地分析道:「這麼說,沈毅研制出了五色凌素這種毒藥,然後用在了江語心身上,害S了江語心。這五色凌素的症狀與錦夢閣那三人一樣,難道他們也是中了五色凌素?如今沈毅已經S了,除了他,還有誰能制得出五色凌素出來?難道他還有同謀?」
謝清曜沉吟半晌,指著五色凌素的制作材料問道:「玥兒,你精通醫術,可知這蝕骨花、斷命蠱是何物?」
謝清曜嘆道:「若是些易得之物,一旦這方子流露出去,被有心之人利用,不知又有多少無辜之人要受害?」
不,已經被利用了,錦夢閣那個老板和兩個僕從已經受害了,這說明除了沈毅,還有人會做這種害人的毒藥。
我見他眉頭深鎖,眸中憂慮,一時間無法將眼前的人與傳說中的「玉面羅剎」聯系起來。
傳說謝清曜S人不眨眼,冷酷無情,手段狠辣。
而從前的謝清曜是京中有名的紈绔。
但如今我面前的謝清曜竟是憂國憂民,伸張正義的君子?
人有多面,究竟哪一個才是真正的他?
我不敢再看,拿起天蠶絲開始細細研究起來。
越看我越覺得驚嘆,這沈毅真是天縱奇才啊,這些玩意他是怎麼聯想到把他們放一起做成毒藥的?
除了一些常用的毒物之外,還寫著一些諸如蝕骨花,天蠶吐絲,還有什麼神志瘋癲者的血液,發Q期的毒蜘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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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嘴角抽了抽:「這毒藥應當不易制作,天蠶價格不菲且不易存活,蝕骨花生長在極寒之地更是少見,尤其是……」
我手指了指其中一行:【由於中毒者已然身亡,無法識別目標,若要引他們發狂,隻能以斷命蠱為引。斷命蠱若攜帶在身,蠱蟲隻能存活兩日,且發狂後無差別攻擊。若是將斷命蠱種在活人身上,以為長久寄生,則毒人發狂後不會襲擊宿主本身】。
「這毒藥發作需要引子,斷命蠱是何物我也沒聽說過。」
「若是毒發需要引子……」謝清曜看著我若有所思,「昨日在錦夢閣,那三個毒人一路追了你那麼遠……莫非你身上帶著斷命蠱?你仔細想想近來身上可帶有什麼奇怪的東西?」
我愣在原地,一時心驚肉跳,忽然想起什麼,從頭上抽出那根靈蝶金簪:「這根金簪是蘇世昌孝敬給時寧夫人,時寧夫人又轉送給我的。」
謝清曜接過金簪放到眼前細細觀摩,好看的劍眉微微皺起,潋滟的桃花眼如星辰般閃著點點光芒。
半晌,他細長的手指將靈蝶身上鑲嵌的一個紅寶石輕輕彈開。
紅寶石之下,赫然出現一隻灰色蠕動的蠱蟲!
身體細長,表面覆蓋著一層黏膩的暗綠色光澤,身上布滿了細密的紋路。
我隻覺得胃部翻湧,隱隱作嘔,我居然把這麼惡心的玩意戴到頭上那麼久?
想到這裡,不禁頭皮發麻。
我分析道:「也就是說,那日在錦夢閣對方的目標是時寧夫人,他們利用蘇世昌將帶有斷命蠱的金簪送給時寧夫人,再給蘇世昌及兩個僕從下了『五色凌素』,讓他們毒發後攻擊時寧夫人。沒想到時寧夫人將金簪轉贈給我,而我又為了保護時寧夫人獨自一人引開那三個毒人……如此大費周章想置時寧夫人於S地,這個人會是誰呢?」
謝清曜將金簪上的紅寶石鑲嵌回去,擋住了那隻惡心的蠱蟲。
「時寧夫人這些年來在朝中攪弄風雲,得罪的人不少,想S她的人不在少數。但這個人還會制作五色凌素,那必然是跟沈毅有關系或者說……跟九年前那件事有關系的人!
「你看。」謝清曜指著天蠶絲上的一行字道,「江語心當初的五色凌素發狂時間是三個時辰,但那日在錦夢閣那幾個人毒發時間隻有一個時辰。
「也就是說,這次五色凌素的毒性遠不如當年。但是沈毅做出這個五色凌素隻有一個試驗者,本就不能說明問題,說不定不同人體質不同,毒性也不盡相同。
「玥兒,依你所見,能影響五色凌素毒性的可能是哪味藥材?」
我搖了搖頭,沈毅這種天生變態的想法誰又能揣測得出來?
總不能是因為毒蜘蛛不夠發Q,所以影響毒性吧?
我又在桌案那些瓶瓶罐罐搜尋了一番,希望能找出其他線索。
碰到一個墨玉瓷瓶時,忽然覺得指尖一陣刺痛,仿佛被針尖扎了一下。
一隻黑色的東西從墨玉瓶裡竄了出來,通體漆黑,腹部帶有紅色的斑紋,是一隻大蜘蛛。
「啊!」我驚叫一聲,嚇得轉身抓住了謝清曜。
指尖的刺痛迅速蔓延,我感到一陣天旋地轉,倒在了他的懷裡。
「玥兒,你怎麼了?」謝清曜嚇了一跳,聲音帶著關切。
「我……」我聲音沙啞起來,身體開始發熱,臉頰泛起紅暈,心跳加速,呼吸也變得急促起來。
那隻大蜘蛛的毒液中居然帶有催情藥!
此時此刻,理智告訴我,我必須坐懷不亂,不然會被謝清曜笑話一輩子。
但理智已經逐漸渙散,身體越來越熱,甚至帶著一種強烈的渴望。
我雙眼迷離地看著他,第一次打心底裡覺得,謝清曜生得如此英俊。
英俊得讓人想一口吃下。
我不自覺地摟住了他的腰,他低頭看我。
我感覺他渾身一僵,踮起腳將臉貼近他的臉頰,想汲取一絲涼意。
耳邊傳來他無奈的嘆氣聲,他從懷中掏出一顆藥丸喂進我嘴裡。
緊接著將我打橫抱起,回到了冰窖。
刺骨的寒意撲面而來,瞬間緩和了我體內的燥熱,我的意識也清醒了幾分。
軟軟地倒在他懷裡,渾身發軟,半分力氣也沒。
意識逐漸模糊,眼前陷入黑暗。
不知在冰窖中待了多久,再次醒來時,謝清曜仍舊抱著我。
他黑沉沉的眼睛盯著我,抱怨道:「你再不醒過來,口水都要結冰了!」
我低頭見自己躺倒在他懷裡,頓時又羞又燥,連忙用手擦了擦嘴邊,從他懷裡跳出來。
為什麼每次都讓他看到我這麼狼狽的時候?
最近定是走了背運了!
還有那隻毒蜘蛛,沈毅真是變態,為了得到發Q的毒蜘蛛,居然給蜘蛛下催情藥!
還好藥性隔了九年,已經消散不少,不然……
我看著眼前高大俊朗的謝清曜,他的臉上還留有幾處紅印,也不知我意識模糊之時對他幹了什麼?
一瞬間隻覺得心髒劇烈跳動,整張臉都發燙起來。
他卻疑惑地看著我:「臉那麼紅,是藥性還沒解?」
他摸了摸下巴,似乎在認真糾結:「難不成真要犧牲我自己?」
「閉嘴!」
我咬牙切齒,暗暗發誓,等替我林家洗刷冤屈後,以後都不要再看到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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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我跟著時寧夫人一起入宮參加皇後舉辦的宮宴。
我是太醫之女,從前很少有機會能入宮,所以京中貴女沒幾個認得我。
時寧夫人帶著我先去了皇後宮中拜見。
皇後大氣雍容,頭戴鳳冠,身著朱紅色鳳紋錦袍,眉眼間與時寧夫人有幾分相似,隻是不像時寧夫人般美豔絕倫。
她看到時寧夫人,連忙起身相迎,嗔怪道:「姑母許久都不來看本宮了!」
身為一國之母,在時寧夫人面前竟然毫無架子,想來情分深厚。
時寧夫人笑道:「你是皇後,母儀天下,我哪能來時時叨擾!」
「姑母這樣想可是與本宮生分了,就連皇上也是時時念叨著姑母呢!」
提到皇上,時寧夫人的笑意收斂:「我也是前段時間繡坊事多,今年又新招了幾位繡娘,要操心的事多著呢。」
「姑母何必這樣親力親為,有什麼事情交給下面的人辦就是了!」皇後忽然笑道,「對了,本宮聽說姑母新收了個徒兒,快讓本宮看看,究竟是怎樣的天資,能讓姑母青眼有加!」
時寧夫人笑著對我招手:「心兒!還不快過來拜見皇後娘娘!」
我連忙上前,跪倒在地:「民女參見皇後娘娘!娘娘萬安!」
「抬起頭來本宮看看!」皇後聲音溫和。
我按照吩咐將頭抬起。
卻見皇後猛然變了臉色,面露驚恐,接連退了幾步,頭上釵環搖搖欲墜,嘴唇發白,她顫抖著指尖指著我道:「你!你是……」
若是從前我見到皇後這個反應定然會不解,但如今我知道一切全是因為我長得和江語心很像。
皇後肯定是見過江語心的,隻是這反應未免有些太大了。
時寧夫人趕忙道:「皇後娘娘,她叫李心兒。」
皇後盯著我許久,這才逐漸鎮定下來,似在思索著什麼:「李心兒?……」
半晌,她又露出那種和藹可親的笑容:「倒真是個標致的姑娘,怪不得姑母喜歡,本宮看著也喜歡!」
時寧夫人道:「這丫頭心實,上回還救了我一命呢。」
皇後眉頭微皺:「錦夢閣的事本宮也聽說了,皇上已經命錦衣衛徹查,隻是不知道誰這麼大膽,敢做這種事!」
皇後說到這裡,忽然身體一頓,臉色因為巨大的恐懼變得扭曲,牙齒不停地打戰。
時寧夫人見狀連忙屏退了眾人。
走出大殿前,我回頭看了一眼,隱約瞧見皇後手背上似乎出現了五色印記。
一瞬間全身的血液仿佛凝固了,明明寒風凜冽,冷汗卻順著我的背脊滑落了下來。
皇後的手上為什麼會出現五色印記?難道她也中了五色凌素?
可是她的症狀似乎和其他人不太一樣,她隻有手上有五色印記,而且顏色極淺淡。
我一時有些猶豫起來,會不會是皇後手上塗了什麼胭脂水粉我看錯了?
殿內隻剩下皇後和時寧夫人二人。
畢竟是在宮中,我也不敢探進去偷看。
隻得到御花園中闲逛了起來。
寒冬時節,百花枯敗,御花園中帶著幾分悽冷。
忽然間,我腳步一頓,隻聞得空氣中若有似無飄蕩著一股熟悉的味道。
那種雨後湿潤土腥夾雜著梅香的氣味。
這味道當日在錦夢閣也聞到過。
我眉心一跳,想起那日在錦夢閣的情景,心中驚駭莫名。
循著氣味走去,轉過一處假山,見遠處一男一女兩個身影。
我躲在假山後頭,探頭瞧去,那女子正對著我,身著鵝黃色襦裙,外罩一件月白色褙子,生得豔若桃李,美貌動人。
男子背對著我,身著玄色錦衣衛制服,身影有些熟悉。
遠遠地看不真切,似乎見她眉目含春,依偎在男子的懷中,好不嬌羞。
這時,男子放開了她,轉身而來,我一下子看清了面前那張俊朗不凡的臉。
正是謝清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