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我又沒答應赴默，讓答應的人吃唄。

 

一路暢通無阻地跑到御膳房。

 

我同雲樓說那些朝臣沒日沒夜進宮要赴默選妃，每日連頓飯都吃不完整。

 

雲樓聽完我的話，義正言辭，「選妃不是正常的嗎，陛下如今不過二十，不僅現在會選妃，三十，四十，到了七十都能選妃。」

 

我感覺她說得對。

 

但是心裡不舒服。

 

我一方面覺得赴默不是那種背信棄義的人，另一方面卻在想他登基半年都沒提我倆的事情，莫不是想把我拖成老姑娘。

 

打定主意要去問清楚，宮中裁制春裝的事情又將我絆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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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我終於抽出空來，各位朝臣及皇親貴族家的適齡少女已經鶯鶯燕燕地進了宮。

 

打的名頭很好聽，進宮探望病重的太後。

 

成為皇後的太後哪裡是病重，她一年到頭都被關在景仁宮不得出。

 

17

 

小雙嗑著瓜子同我八卦。

 

說這回進宮的秀女中有個不一樣的人。

 

「平陽侯家的小姐從前是抱錯的，真千金前兩年才認回來呢。」

 

說到八卦，我心中的鬱結都衝散不少，忙抓了把瓜子同他一起蹲在廊下，「然後呢？」

 

小雙作為宮裡的消息通，知道的不少。

 

「本來這居小姐同簡家有婚約，但去歲都快成婚了，簡家不是參與謀逆流放了，這婚事自然就告吹。今年陛下選秀的消息一放出去，居家迫不及待就將女兒送進來了。」

 

「要說平陽侯祖上也是出過將軍的，一代不如一代，到現在也隻能寄託女兒在宮中能博個位置了。」

 

「不過我聽說那居小姐粗鄙不堪，在農家長大，在後宮必然是比不過其他貴女的。」

 

提到後宮，我的臉色就不是很好。

 

小雙察覺到自己說錯話，打了幾下嘴，「陛下自然是最心疼姑姑的，姑姑別放心上。

 

我勉強笑笑，「無妨，隻是不知道平陽侯原來的小姐怎麼樣了？

 

「要說平陽侯也是真狠心，養了十幾年的女兒，直接送到山上做姑子去了。」

 

我吃驚地張大嘴，「說舍就舍了？

 

「可不是嘛，聽說原來的居小姐頗有盛名，是個性子頂好的姑娘，也不知去山上過得如何了。」小雙嘆了口氣，忽然來了興致，「姑姑，要不咱們去看看那個居小姐吧！」

 

我還沒說行不行，小雙就扯著我往御花園跑。

 

「姑姑，咱們快點，她們今日都在御花園賞花呢，去遲了可就瞧不見了！」

 

春日中，御花園百花盛放，爭奇鬥豔。

 

但都比不上一群衣著光鮮的妙齡少女。

 

今日本是安排她們在此等候陛下一同賞花，不知怎的等了一個多時辰，陛下都沒有來。

 

小雙將我帶到一處假山後。

 

這裡位置絕佳，靠近中心卻不會被發現。

 

他興奮地給我指，「姑姑，你看，那就是居小姐居春顏。」

 

我順著他的手指看見了個滿頭珠翠的富貴女子。

 

她身側坐著的人我認識，是汝陽郡主家的二小姐林思別，從前常隨郡主進宮問安。

 

林思別的脾氣在京中有名，正搖著扇子譏諷居春顏。

 

「在你家做女兒真是忙得很，前腳未婚夫剛S，後腳喜滋滋就來宮裡選妃了。」

 

「也不瞧瞧自己這個樣，插上雞毛也沒有鳳凰樣啊。」

 

居春顏被她氣得滿臉通紅，竟然伸手就要打她。

 

都是京中有名有份的貴女，誰又會怕誰呢。

 

兩人居然在宮裡就你一下我一下地推搡起來。

 

幾個貴女假模假樣地拉架，最後還是來了個老嬤嬤才鎮住場面。

 

「今日陛下煩累，各位小姐先回吧，別在宮裡做出些不得體的事情。」

 

小雙感嘆好戲看不成了。

 

我兩剛走到御花園門口，身後傳來林思別氣衝衝的聲音。

 

她叉著手氣鼓鼓走到我面前，「你就是季姑姑吧！」

 

我摸不著頭腦，隻能先行個禮，「奴婢正是。」

 

「麻煩你去和陛下說一聲，趕緊把我從選秀單子上劃掉！在宮裡悶S了，我娘非要我來選什麼勞什子妃，我又不認識這個表哥！攀的哪門子親戚！」

 

我驚詫於林思別的心直口快，但不等我反應，她甩著帕子風風火火又離開了。

 

18

 

我本想去雲樓那混會兒時間，小雙扒著我的手就把我往養心殿扯。

 

「姑姑，我答應師傅今天要把你帶回去的。」

 

好幾日我都沒回去吃晚飯，怪不得今天小雙一直粘著我。

 

我拗不過他，和赴默沉默的坐在同一張桌上。

 

他都是沒什麼異樣地給我夾菜，「你今日和小雙去御花園了？」

 

「去了。」

 

「瞧見那些小姐了？」

 

我斜斜睨他，語氣涼涼，「怎麼，還得幫你挑挑？」

 

赴默抿著嘴笑，「我敢嗎？」

 

他叫來喜公公，「告訴恆親王，這批秀女我都不喜歡，讓他再換一批上來。」

 

我重重把筷子摔在桌上，「我吃飽了。」

 

見我要走，赴默連忙起身拉住我的手。

 

喜公公和小雙適時退下，將門關上。

 

我扭著頭，瘋狂眨眼想掩蓋心中的酸意。

 

年輕的帝王似年少惹我生氣時一般，偏頭來瞧我，「真的生氣了？」

 

我看他歪頭的樣子，忍不住笑出聲。

 

而眼中蓄積已久的眼淚也忍不住滑落出來。

 

開了頭，淚珠就和斷了線的珍珠似的流個沒完。

 

赴默這回真慌了，揪著袖子來給我擦。

 

「我錯了，我錯了，我沒真的想選秀，隻是走個過場。」

 

「我就想說都不喜歡，選到最後他們總該求我成婚，到時候我就提要和你成婚，總比現在簡單。」

 

做了帝王，就有許多身不由己。

 

朝臣們可以接受皇上寵愛一個宮婢，卻絕對不會允許他讓宮婢坐上鳳位。

 

我心中酸澀得厲害，不想他為了我苦惱，又不想他另娶她人，隻是我這樣的身份如何能配得上他呢。

 

等哭累了，赴默抱著我坐在窗口。

 

今天是十五，外頭的月亮又大又亮。

 

他指著月亮，「你說我母妃會不會就在上頭呢？」

 

小時候我說蕙妃娘娘在天上看著赴默，如今我們就在地上看著蕙妃娘娘。

 

我靠在他胸口，「蕙妃娘娘那麼好的人，應該在天上做神仙了。」

 

赴默溫柔地看我，「那你可以對神仙許一個願望，我替我母妃答應你。」

 

望著夜空，好一會兒我才小聲說，「我希望娘娘保佑我們兩永遠在一塊。」

 

從前我許的願靈驗了，如今也能夠靈驗吧。

 

赴默在我額間親了一口，神情繾綣，「你是這世上最好的姑娘，神仙一定會實現你的願望的。」

 

19

 

我聽說平陽侯小姐出宮後鬧得厲害，非說是林思別害的她選秀失敗，居然當街又和林思別吵了起來。

 

我叫來小雙，「你去和赴默說，他覺得居小姐品行不端，讓他給居家傳口諭好好管教下自家女兒。」

 

小雙領命回來後，興衝衝讓我去正殿一趟，說赴默有好消息告訴我。

 

我滿頭霧水地到了正殿，赴默埋頭在一堆奏折中，見到我抬起頭。

 

「你來了，」他指指桌上的畫像，「你看看這像不像你弟弟。」

 

弟弟？

 

我遙遠的記憶中浮起一個幼小的身影。

 

桌上畫像中的男子劍眉星眸，依稀有娘親的痕跡。

 

我呆愣愣地看著畫像，不敢置信，「你確定這是我弟弟嗎？」

 

迷暈我爹那日，季見霜哭著不肯走，我惡狠狠地扇了他幾巴掌。

 

「趕緊走，再不走我就掐S你！」

 

那小小的身影就帶著幾個銅板，一步三回頭地消失在黑夜中。

 

赴默興奮地牽住我，「我確定他就是弟弟。」

 

「我本來隻是想幫你找他，沒想到他離家後去投了軍，參加了很多戰役，是個智勇無雙的將士。」

 

「如今他做上了副將，見晞！我們兩可以名正言順地成婚了！」

 

副將的姐姐，說上去仍然遠不及京中的貴女，但比宮女好上太多了。

 

尋得親人的喜悅以及能和赴默成婚的雙重喜悅層層環繞住了我。

 

一切都好起來了！

 

20

 

季見霜風雨兼程，我終於在一個月後見到了他。

 

幼時跟在我身邊叫姐姐的蘿卜頭長成了魁梧的男子漢，我摸著他臉上的傷疤，落了淚。

 

季見霜含著淚笑，「如今我們姐弟能再相見是高興事，以後全是好日子，姐姐別哭了。」

 

我們二人互通了十來年的往事。

 

我這才知道季見霜剛跑出去兩天就被人偷了錢，餓暈在路邊，被路過的乞丐撿去。

 

他隨著乞丐一路北上，遇見了一伙S人的匪盜。

 

而路過的一個將領將他救下，他就隨著將領去參軍，最後做了這位守衛邊疆的將軍的副將。

 

季見霜聽說我在赴默身邊呆了十多年，表情嚴肅起來。

 

他左右瞧瞧沒有外人才悄聲說，「如今我也有了本領，姐姐不如隨我回邊疆去，我必定為姐姐尋一個好夫君，做個正頭娘子總比在宮裡自在。」

 

他說的隱晦，但我聽出他的意思。

 

就算是跟在皇帝身邊，沒名沒分也要是被恥笑的，而從小都娘親都教導我們兩要一心一意對一人。

 

所以哪怕是當上皇妃，季見霜都覺得不好。

 

我揪著衣角有些不好意思，「你就先呆在京中別走了，我要做皇後了。」

 

季見霜張著嘴，許久才呆呆地出聲，「啊？」

 

姐，你來真的？

 

戎馬半生，忽然當上國舅。

 

21

 

一波又一波的秀女被退出宮，朝臣們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

 

他們跪在大殿中苦苦勸諫年輕的陛下。

 

「國不可一日無後啊，陛下！」

 

赴默坐在龍椅上，亦是苦惱非常，「朕當然想成婚，隻是你們辦事不力，選上來的人居然無一能討朕的歡心。」

 

「諸公辦事不力啊。」

 

開國大將軍之後，如今的封疆大吏寧十鋒剛歸來述職不久，忽然義正言辭上前回話。

 

「回陛下，臣有一合適人選。」

 

朝中大臣的目光瞬間聚焦到寧十鋒身上。

 

朝廷的好功臣，天子的好刀刃, 寧大人, 你不僅武力非常, 牽紅線也別讓大家失望啊！

 

赴默感興趣地哦一聲，「寧將軍所說的是何人？」

 

「臣有一部下, 家中有一個待字閨中的姐姐, 為人嫻靜淑雅, 是個不可多得的淑女。」

 

赴默思索一番, 「既然寧將軍大力保舉, 就傳進宮見見吧。」

 

恆親王為難地說, 「隻是這家世怕是有些單薄，配不上一國之母的身份。」

 

赴默從善如流地點點頭，「恆親王說的對，那朕看這婚事……」

 

赴默還沒說完，其它親王就上前捂住了恆親王的嘴。

 

「陛下！臣覺得寧將軍保舉之人必定不會有錯！」

 

「陛下婚事為重，別聽恆親王胡言亂語！」

 

「寧將軍, 你快將人帶進宮給陛下瞧瞧！」

 

後來參加帝後大婚的幾位親王, 對當日捂嘴恆親王的行為滿意萬分。

 

瞧瞧, 還好捂住恆親王的嘴了，不然咱們陛下還不知道啥時候能成婚。

 

雖然門第有些不配，不過好歹是有皇後了, 以後不至於愧對先皇。

 

不過這皇後娘娘怎麼瞧著有些眼熟，莫不是我年紀真的上來了, 眼花了？

 

22

 

我端坐在坤寧宮梳妝鏡前時, 有些新奇。

 

這還是我十歲後第一次住在除了景陽宮與養心殿之外的地方。

 

走完所有儀式，赴默與我分開沐浴, 松雨替我擦著湿漉漉的頭發。

 

等一切收拾完，回到寢殿已經過去了半個時辰。

 

赴默靠在床頭看書，暖黃的燭光照在他臉上, 頗有種歲月靜好的感覺。

 

順著燭光, 我的眼睛從他白皙的側臉滑到微敞的領口上。

 

我連忙將眼神收回來，臉上驀然泛起紅暈。

 

聽見動靜的赴默抬起頭, 眼睛瞬間亮了。

 

他手微動, 松雨立刻頷首退下。

 

還來不及說什麼，赴默已經大步而來, 手一伸將我橫抱起來丟在床上。

 

床上鋪著厚厚的被子，我摔下去一點沒感受到疼痛，隻覺得有點暈。

 

回過神赴默已經褪去中衣, 長腿一跨上了床。

 

我此時此刻說不清心裡是期待多還是害怕多。

 

赴默的眼睛有點太亮了，好像看見了肉的惡狼。

 

我把手抵在他嘴上, 微弱地制止了他的動作, 「等等、等等, 是不是有點太快了……」

 

赴默嘴被按住，手上動作根本沒停。

 

滾燙的手穿過小衫覆在我腰上時，我差點被燙得叫出聲。

 

「快什麼, 忍了這麼多年, 你都不知道我多難受。」

 

「等一下，赴默！我喊你等一下！」

 

後面赴默用吻封上我的嘴，我就再也喊不出等一下三個字了。

 

窗外吹著溫柔的秋風，打的樹影左搖右擺, 在月影下似一群紛飛的蝶。

 

而我與赴默，在蕙妃娘娘的保佑下，終於可以永遠幸福地在一起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