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才不是金絲雀

第3章

「乳鴿湯。」


 


裴燼最討厭的。


 


但我很喜歡。


 


他將頭埋進我頸項,嗅了嗅,「很香。」


 


飯菜端上桌。


 


裴燼沒急著吃飯,一直盯著我。


 


直到。


 


我在甜品裡吃出一枚鑽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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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糊了一層奶油,仍舊璀璨閃爍。


 


我捏著戒指,抬頭看去,裴燼目光微動,表情不太自在地摸了摸鼻子。


 


「明天領證。」


 


「婚戒,補給你的。」


 


見我不說話,裴燼主動拿起戒指,細致地擦去上面的奶油,然後替我戴上。


 


戒指很重。


 


但大了一圈,套在無名指上有點松。


 


我勾了勾唇,說喜歡。


 


當然是騙他的。


 


不合適的,永遠都合適不了。


 


裴燼把那鍋最討厭的乳鴿湯喝的一幹二淨。


 


晚上也沒有碰我。


 


隻是安靜地抱著我,語氣摻了點自己都沒察覺的溫柔。


 


他說。


 


「我有點期待明天了。」


 


嗯。


 


我也有點,期待明天。


 


14


 


江媛凌晨三點的飛機落地。


 


凌晨兩點。


 


裴燼已經睡熟。


 


我動作很輕地爬起身,換衣服,離開了別墅。


 


開往機場的路上車很少。


 


一路暢通無堵。


 


在機場。


 


我和江家父母中間隔了兩米遠。


 


之前一口一個媽媽自稱的江母,也隻是神色復雜地看了我一眼,沒和我說一句話。


 


直到,江媛出來。


 


看著那張同我一模一樣的臉,我心裡五味雜陳。


 


她是幸運的。


 


她從沒被拋棄過,每一次的選擇裡,她都是被毫不猶豫選擇的那一個。


 


她可以任性地逃婚,因為知道,有人會給她收拾這些爛攤子。


 


玩夠了,回國。


 


還能照舊做她的富家太太。


 


而被遺棄,被頂替,被羞辱的那個人。


 


隻有我。


 


出神時,江媛已經走到了我面前。


 


她也在打量著我。


 


眼裡透出一絲很淡的,不易察覺的輕蔑。


 


她說,「謝謝你啊,妹妹,給了我三個月的自由。」


 


「不過,既然我回來了,裴太太的位置,就物歸原主吧。」


 


「好。」


 


我看向一旁的江家父母。


 


他們神色復雜地遞來一張卡。


 


還有。


 


一份,由江氏集團的法務團隊起擬的保密協議。


 


這為期三個月的替嫁。


 


我不能向任何人說明。


 


籤字,收錢。


 


我痛快地走人,並和他們保證,不會再出現在裴燼面前。


 


「婻婻……」


 


江母叫住我,她猶豫了下,嘗試地說道,「你要不要……回家……」


 


「回什麼?」


 


旁邊的江震海打斷她的話,「生怕裴家發現不了?」


 


「給她那筆錢,夠她好好生活一輩子了。」


 


「讓她走吧。」


 


江母沒再攔我。


 


我坐上出租車時,隱約還能聽見那一家三口的歡聲笑語。


 


15


 


江家父母給的那筆費用,被我存進了銀行賬戶。


 


卡裡除了那筆錢,還有不少是裴燼給的。


 


那人雖混賬些,出手確實闊綽。


 


即便剛結婚時厭棄我,卻還是會讓助理把每季的新品往我房間裡堆。


 


每月的零花錢也準時到賬。


 


那些奢侈品,我挑貴的賣了幾樣,錢也都存了起來。


 


還有那枚鑽戒。


 


被我隨手扔在了床頭櫃上。


 


反正,回去裴燼要是生氣,苛責的也是江媛,而不是我宋婻了。


 


……


 


京北。


 


醫院。


 


我剛走到病房門口,便聽見裡面傳來尖銳的女聲。


 


「快點洗啊!洗個衣服都這麼磨蹭。」


 


我皺眉。


 


透過門上的玻璃窗,看見一個五十來歲的胖女人拿起枕邊的照片,來回打量了下,諷刺道,「還惦記你那寶貝女兒呢?」


 


「人家現在是有錢人家的大小姐,你還當自己是她媽呢?人家以後順風順水,要啥有啥,你這個養母估計是她一輩子的汙點嘍。」


 


她將照片隨手扔到床邊,坐在椅上扒著橘子,


 


「也就你傻,還真以為自己能給人家大小姐當媽,這麼久都沒過來看過你,自己還不清楚咋回事嗎?」


 


我再聽不下去。


 


一腳踹門進去,那護工被嚇了一跳,瞪著眼睛看我,「你誰啊?」


 


我沒說話。


 


視線卻落進一旁敞開門的衛生間裡。


 


我媽背對著我,正在彎腰洗衣服,棉質的廉價上衣凸顯出肩胛處的骨骼,瘦的觸目驚心。


 


我正想上前,卻聽見她笑著開口,「那是好事啊。」


 


「我家婻婻命好,就應該是大小姐命,被我撿回去養了這麼多年才是苦了她呢。」


 


她細細的揉搓著衣服,字裡行間全是溫柔。


 


「我才不需要婻婻回來看我,我就想讓她飛的越高越遠,我越開心,再說我這個快S的老婆子有什麼好看的。」


 


「媽……」


 


我鼻子一酸,再忍不住。


 


我媽瞬間僵住。


 


搶走她手裡的衣裳,我忍著哽咽,「這水這麼涼,你怎麼自己洗衣服?」


 


「她們不是給你僱護工了嗎?就是這麼照顧你的?」


 


浸了水的衣裳又涼,又重。


 


那護工連忙跑過來,一臉討好,「您就是江小姐吧?」


 


她諂笑著搶過衣服,「我來,我來。」


 


「阿姨的衣服一直都是我洗的,這不,今天阿姨說想自己活動活動,我才讓她動手的。」


 


她求助地望著我媽,「阿姨,您說是不是?」


 


我媽心軟。


 


耳根子更軟。


 


當即就跟著點頭,「沒事,丫頭,我自己想活動活動。」


 


她握著我手,難掩激動,「你咋過來了?」


 


「你媽說你要出國留學呢,最近特別忙,你不用管我,一會吃了飯就回去吧,聽話,你……」


 


「媽。」


 


我打斷她。


 


「我哪也不去,就在這陪你治病。」


 


「還有。」


 


我把她扶到床邊,坐下,感受著那粗糙手掌因暴瘦而松弛的皮肉,心裡一陣酸澀。


 


「他們不是我爸媽。」


 


「你才是。」


 


她愣了好一會,嘴張了又張,最後輕輕拍了拍我手臂,訥訥道,


 


「說什麼傻話呢,他們是你親生父母,打斷骨頭連著筋嘞。」


 


話雖這樣說。


 


她的眼睛卻紅的厲害。


 


16


 


養母睡著後。


 


我辭退了護工。


 


她一臉慌亂,「江小姐,我保證今天的事不會再發生了!我以後一定好好照顧……」


 


「我姓宋,不姓江。」


 


我冷著臉打斷她。


 


「還有。」


 


「我媽心軟,但我不會,你剛才的所作所為我都錄下來了,我會找人把它發到本市的護工群以及各家人力中介。」


 


「讓大家擦亮眼睛看看你的職業素養,自己吃著水果,讓癌症病人自己用冰水洗衣服,看看誰還敢用你這樣的護工?」


 


她一臉慌亂地道歉。


 


「江……宋小姐,我去給阿姨道歉行嗎,您別發視頻,我家裡還有一老一小等著我掙錢養活呢,我不能沒有這份工作啊!」


 


「求……」


 


我關上病房門。


 


將她沒說完的哀求聲隔絕在了門外。


 


17


 


離開裴燼後。


 


我的生活終於恢復了平靜。


 


有了錢,我給媽媽最好的治療,她的病情恢復的很快。


 


我的事業,也算是小有起色。


 


國外那次設計大賽,我獲得了第二名。


 


也開始有些公司主動找我合作。


 


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發展。


 


而因為和江家的保密協議,我和媽媽不能再回去那座城市,以免撞見裴燼。


 


我們索性留在了京北。


 


我租了一間帶有落地窗的兩居室,每天清晨,陽光落滿陽臺。


 


總有種平淡的溫馨感。


 


我還是偶爾能刷到江媛的小號。


 


她回裴家的第一晚,發了一桌賣相不太好的菜餚。


 


一看就是大小姐親自下廚做的。


 


下方有她朋友評論。


 


【戰況如何?】


 


【別提了,一口沒吃,回家就沉著個臉,難搞。】


 


後來。


 


江媛總是會發些不露臉的日常。


 


比如,她給裴燼親手做的小玩意,他助理每月按時送去她房間裡的當季新款包包。


 


當然。


 


她回國前那些「放縱」的視頻,早都已經清空了。


 


但從她的評論來講。


 


似乎收效甚微。


 


裴燼不太買她的賬,對她也冷淡,夜不歸宿更是常態。


 


盯著江媛那條埋怨他常常整夜不回的評論,我忍不住在暗罵。


 


什麼好事都讓她趕上了。


 


我做那冒牌裴太太時,裴燼後期怎麼每晚都準時回家。


 


我沒什麼窺探別人生活的愛好,隻是大數據經常推給我,偶爾刷到,我會掃上兩眼。


 


吃晚飯時。


 


我又刷到了江媛。


 


她這次錄了一段家裡的視頻,屋裡被砸過,一片狼藉。


 


評論區有她的小姐妹詢問怎麼了。


 


江媛回復。


 


【他在外面有女人,寶貝的不得了。】


 


【我不過是扇了那狐狸精兩巴掌,他就動手打我!】


 


我勾了勾唇。


 


不用想也知道,那「狐狸精」是岑瑤。


 


那可是他的寶貝。


 


江媛扇了她兩巴掌,估計裴燼要心疼好一陣子了。


 


18


 


半年後。


 


我媽化療結束,身體恢復的很好。


 


我也在京北站穩了腳跟,事業已有起色。


 


今晚。


 


聽說有一位大客戶要來京北談合作,晚上應酬,經理專門帶上了我。


 


然而。


 


我沒想過會在包間裡遇見裴燼。


 


他被眾星捧月地坐在最中間的位置。


 


我轉身想走,卻已經晚了。


 


「江媛?」


 


他冷眼看我,滿臉的疏離與厭惡,「你過來做什麼?」


 


我愣了下。


 


隨即明白,他並不知道「我」的存在,在這裡見到了,也隻當是本該在家裡的江媛跟了過來。


 


來不及和經理使眼色。


 


我隻能硬著頭皮開口,「我不放心你,跟過來看看……」


 


裴燼的臉色,瞬間陰沉。


 


我騎虎難下,但轉念一想,反正我這邊說什麼做什麼,最後也都算到江媛頭上,索性就擺爛了。


 


「誰知道你是不是借著出差的借口,去見那個狐狸精了?」


 


「我是你的合法妻子,跟過來看看都不行嗎?」


 


「閉嘴!」


 


裴燼冷喝一聲。


 


旁邊那麼多人看著,他被嗆的下不來臺,抬手就朝我揮了過來。


 


我早有準備,後退一步躲開了,憤憤地朝他「哼」了一聲。


 


頭也不回地跑了。


 


「姓裴的,我要跟你離婚!」


 


估計包間裡的經理都看傻了,他摸不清狀況,肯定是咬S不會提起我。


 


應該不會擔心被發現。


 


出了酒店。


 


我給江媛發了消息,簡單闡明了剛剛的事。


 


【不想穿幫的話,坐最近一班飛機,過來收拾爛攤子。】


 


江媛回了我三條 60 秒的語音。


 


我沒聽。


 


19


 


第二天,江媛給我發了一條信息。


 


【OK。】


 


意思一切順利,已經翻篇。


 


我沒回消息。


 


想起媽媽昨天提起想吃藍莓,我下班時拐進了樓下的水果店。


 


藍莓隻剩一盒了。


 


我伸手去拿時,視線裡出現一隻手,也按在了那盒藍莓上。


 


「不好意思,這盒是我先……」


 


我的話頓住。


 


那雙手的主人,竟是裴燼。


 


他SS盯著我。


 


目光在我臉上反復輾轉,探究,迫切的想要證明什麼。


 


「我該叫你什麼,江媛?」


 


「或者,宋婻?」


 


他都知道了。


 


一顆心惴惴沉下,我轉身,「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


 


腕骨被捏住。


 


裴燼下意識用力,又很快放緩,他顫抖著念著我的名字。


 


「婻婻……」


 


「和我辦了婚禮,陪了我三個月的人,真的是你。」


 


「江媛都告訴我了。」


 


他盯著我,步步緊逼,「所有。」


 


水果店裡零星幾位顧客,都偷偷往我們這邊瞟著,我推開他手,「找個地方聊吧。」


 


……


 


咖啡廳。


 


我看著對面的裴燼,「你想問什麼,說吧。」


 


隔著張桌,裴燼目光如炬。


 


「之前,陪著我的,一直是你?」


 


「是。」


 


他想了想,忽然問道,「你們換回身份,是在領證那天,對嗎?」


 


「對。」


 


裴燼睫毛輕顫,「所以,和我領證的人,是江媛?」


 


「嗯。」


 


他的臉色,在那一瞬間驟然變白。


 


沒了血色。


 


良久的沉默。


 


裴燼攏著咖啡杯的手指,攥緊又松,最後,他用很輕很輕,帶著輕微顫抖的聲音問我。


 


「所以,之前的日歷上,你畫了一圈又一圈的那天,根本就不是盼著,和我領結婚證,是嗎?」


 


「是。」


 


「我從頭到尾,盼著的,都隻有離開你。」


 


我坦誠的承認,然後抬頭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