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河不渡
第4章
可是江玄,你不需要這麼做。
因為隻要你在那裡,你就收獲了我全部的愛。
曾經我以為,除了一了百了之外這個世界上應該沒有什麼東西會讓我開心了,直到你再次出現的那一秒。
可是隨後又是深深地心痛。
你太幹淨,太耀眼,太好了。
而我卻像剛從地獄爬出來的惡鬼一樣,我不敢靠近你,也不敢再奢望你。
由於封序白目前的身體狀況,一審判處有期徒刑 15 年。
該審判的人也都受到了審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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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家當庭提出上訴。
易懷時對我說:「他們想耗,我就陪著他們耗。」
江玄也點點頭:「隻要封序白進去,我一定會讓人好好『關照』他的。」
法院門口,兩個蒼老的身影不停地向裡張望著。
我看了眼身邊的江玄,眼淚如同泄堤的洪水。
「爸!媽!」
老兩口看見我的瞬間,泣不成聲。
我媽一遍遍地撫摸著我的頭:「唯一,媽媽對不起你,媽媽沒用,沒能保護你。」
我頭搖得像撥浪鼓。
一輩子沒哭過的我爸一個勁兒地抹著眼淚:「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這幾年,我靠著每年給打一筆錢來告訴他們,我沒S。
一開始,他們大街小巷地找,到後來我爸拉著我媽不再讓她出去找我。
「唯一那天一聲不吭地走了,這孩子倔,又要強,她認定的事情十頭牛也拉不回來,這點啊,像你!
「但是這孩子重感情、善良,哈哈哈這點像我,她是付出一切代價也要救小江的。」
「她現在一定是遇到了困難,但又咬著牙不想讓我們幫她,隻能通過這種方式來告訴我們,她沒事。」
「別逼她了,孩子受委屈自個兒咽不下去了,就會回來的。」
……
一眨眼,過年了。
江城的冬天一如既往的冷,但今年又沒那麼冷了,因為我有爸爸媽媽,還有江玄。
他們三個在廚房忙活兒了一下午,我就坐在陽臺上,烤著火,吃著暖乎乎的慄子。
江玄遞給我一個暖水袋,把我懷裡那個溫了的拿走。
「乖,用這個。」
吃完飯,爸爸媽媽在客廳看著電視裡的小品。
我和江玄手牽手,賞著雪。
他忽然從懷裡掏出一枚鑽戒,單膝跪地。
「許唯一,嫁給我。」
9、
零點的鍾聲響起,漆黑的夜空瞬間被五顏六色的焰火照亮,也照在江玄的稜角分明的臉上。
褪去了自卑和敏感,這次,他笑得很張揚。
預備叫我們一起倒數的爸爸媽媽相視一笑,期待著我的反應。
「我願意。」
江玄第二天就忙前忙後地定場地,選婚紗。
「江玄,其實晚點也沒事兒的……」
「不行,這幾天民政局不上班,所以必須先把婚禮辦了我才能安心。」
他把我按回椅子上,啄了一口我的額口:「你什麼都不用操心,有我呢。」
江玄叫人把婚紗送到了他早就裝好的新房裡,一件一件地親手幫我試穿。
試了一整天。
「怎麼穿哪件都那麼好看?」
我有些羞赧地別過頭:「哪有。」
我選了一件我們都喜歡的款式,不算華麗,但仿佛是為我量身定做的一般。
「這裡的每一件都是為你量身定做的。」
「每一年我都會照你的尺寸訂一件婚紗,不確定你會喜歡哪種風格,所以我每年都會訂一件不同款式的。」
「你身上這件是我康復第一年訂的,我把你穿白色連衣裙的那張照片發給了設計師,成品出來的時候,我就知道你一定會喜歡。」
不知不覺又流眼淚了,江玄吻掉我臉上的淚,拿起手機對準鏡子。
「笑一個,老婆。」
短短一個星期,江玄就利索地把一切都安排好了。
連遠在法國辦畫展的易懷時都被他叫回來了。
婚禮前一天晚上,爸媽做了一大桌子菜。
我媽一個勁兒地給我和江玄夾菜。
「唯一、小江你倆多吃點,明天可顧不上吃飯奧。」
易懷時佯裝自嘲:「你們一家子吃飯,我一個外人坐在這兒也太奇怪了。」
我爸把最後一鍋湯端了出來:「不怪不怪,你可是我們家的大恩人。來吃個肘子,大補!哈哈哈哈」
江玄蟄伏了半天。
終於趁易懷時夾起肘子往嘴裡送的時候,一把搶了過來:「大補?我嘗嘗。」
易懷時嫌棄地白了他一眼:「幼稚S了。」
然後轉頭笑眯眯地對我爸說:「叔叔,再來一個。」
我顧不上吃飯,隻想把這些瞬間統統記住。
你看,愛和被愛一定會同時發生的。
許唯一,要是能一直這麼幸福,
就好了…………
收拾好,我媽催著我和江玄早點回去休息。
「你們明天起得早,今天晚上一定要休息好!」
囑咐完,我媽又把我單獨拉到一旁。
「唯一,按照習俗你今晚應該住在家裡的,雖然咱家不講究這麼多,但是明天畢竟是多,我知道你們小年輕精力旺盛,忍一忍奧。」
心髒抽痛了一下,難以名狀的苦澀蔓延開來。
我和江玄雖然同床共枕,好幾次,我們在床上吻得難舍難分,意亂情迷……
但我們都心照不宣地避開了那個環節。
從和好之後,江玄對我極盡溫柔。
他對我的肢體觸碰一直都是循序漸進,不敢對我有更親密的動作,生怕引起我的反感。
好多次,江玄把自己扒得一絲不掛,但是對我也隻是停留在唇齒間的糾纏。
江玄研磨著我的唇,一路向下,我的領口被他扯得變形。
一向清醒克制的他,在床上也會展現出些許瘋狂。
身上的人驀地停止了動作,趴在我胸口重重地喘息,迷亂的眸子像是勾人一般。
「老婆,我去廁所,等我。」
…………
我別過臉去,不看我媽。
然後有意提高了音量,對江玄說:「我想了想,還是加上接親的環節吧。不用安排車隊,你開車來接我就好。」
「行,都聽你的。」
「老公,但是我想住新房那邊,你今晚住我家,好不好?」
「你叫我什麼?」
這是我第一次叫江玄老公。
他被突如其來的幸福砸得有些暈頭轉向,稀裡糊塗地就答應了我。
江玄三年前就親手把這套房子給裝修出來了,大到裝修風格,小到抽紙盒都是我喜歡的。
現在,房間的各個角落都貼著大大的囍字,馬上就會有一對恩愛的夫妻一起生活在這裡。
我拿出婚紗,給自己套上。
在鏡子前反復確認自己的美麗。
房子裡有很多空的相框,那是我們還沒來得及拍的婚紗照。
隻有主臥裡,擺著那張他穿白襯衣我穿白裙子的照片。
我把它從相框裡取出來,放在胸口靠左的位置。
……
「你們是業主嗎?我在監控裡看你們敲了好久了,現在才四點半,多擾民啊!」
保安一臉不悅地看著眼前大包小包,明顯不屬於這個高級社區的幾人。
為首的女生繼續撥打著女主人的電話,另外一個女生的手機卻傳來了接通的聲音。
「江先生,我們半個小時前就到了,隻是一直沒人開門,許小姐電話也打不通。」
江玄一通又一通地撥打著我的號碼。
回應他的都隻有那個冰冷的女聲:「您撥打的號碼暫時無人接聽……」
睡過頭了嗎?
不會啊,她睡覺很淺,化妝師敲那麼久不可能不醒的。
江玄不知怎的有點心慌。
沒顧得上換衣服,江玄一腳油門連闖好幾個紅燈。
一打開門就聞到一股刺鼻的煙味兒,江玄心髒都停了一拍。
10、
衝進房間,他的新娘此時正穿著他們一起挑選的婚紗, 面帶微笑地躺在床上。
手中還攥著他們的青春。
「許唯一!!」
雖然今天我結婚的對象不是他, 但易懷時還是很早就醒了。
如果我注定不能幸福, 那麼親眼看到她幸福也挺好。
易懷時的愛從來不是佔有, 是成全。
他再見到我時, 我確實穿著婚紗,隻是已經喪失了生的跡象。
江玄衝上來, 雙眼紅得可怕:「易懷時, 你家不是開醫院的嗎?你找人救救她啊!!你救救她!!」
他從來沒有見過江玄這副樣子。
臉上已經分不清是眼淚還是鼻涕,連面對S亡的威脅都不曾膽怯過的一個人, 如今跪坐在地,這一刻, 他仿佛喪失所有的力氣。
爸媽白發人送黑發人, 在家從白天哭到晚上。
江玄強撐著在醫院和殯儀館辦完了所有的手續和流程, 易懷時也在。
易懷時從來沒有見過電視劇裡說的「一夜白頭」。
可僅僅三天江玄的頭上冒出一茬灰白的發絲。
「剩下的手續我去辦吧, 下午出殯, 你收拾一下自己,唯一一定不想看著你這樣去送她。」
江玄頭上那一茬頭發,顏色越來越淺, 直到葬禮結束後幾乎完全變成了白色。
再次回到我們的婚房, 江玄也不知道臉頰是什麼時候湿的。
他坐在紅得耀眼的床邊, 泣不成聲。
恍惚間, 他看到枕頭下有一排娟秀的字跡。
【江玄 親啟】
【見字如面】
【首先, 我愛你】
【別哭哦, 我現在又是以前的那個許唯一啦!原諒我的自私,把我們的新房變成了兇宅,哈哈哈因為我實在是太喜歡了。但是,阿玄,撐到今天,我真的太累了。我的生命終結在了五年前的那個夜晚,身體和精神上的痛苦讓我五年來的每一天都過得好痛苦。或許是想再見你一面,所以我努力活著。還好, 我好幸運,真的等到你了。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天對於我而言都是命運最後的饋贈,我沒有辦法接受也不能夠讓這樣的一個我成為你的妻子。但是你, 要代替我好好活】
【永遠愛你】
【懦夫許唯一】
……
又一年, 清明。
易懷時選了花店裡開得最好的一束向日葵。
「唯一,好久不見。」
易懷時低頭看了看腳邊堆得滿滿當當的零食。
「看來已經有人來看過你了。」
話音剛落,背後就傳來江玄的聲音。
「我去找了塊抹布,擦擦照片。」
一頭白發反而讓本就英俊的江玄多了幾分獨特的味道。
好看。
但是不知道是哪兒讓他整個人看起來有些頹喪, 沒有什麼生機,仿佛一具行走的軀殼。
仔細看, 曾經炯炯有神的雙目早已經失去了神採, 剩下的隻有無盡的空洞。
「每天都擦照片都快拋光了。」
照片上穿著白色連衣裙的女生笑得燦爛。
「下次展覽是在瑞士?什麼時候走?」
「晚上就走。」
「江玄,你就不去做點別的什麼?天天守在這兒,唯一煩都被你煩S了。」
「易懷時, 不在這兒看著她我活不下去的。可是,我不敢去S。」
「我不敢糟蹋她用兩次生命換來的這條命。」
夜幕低垂,城市亮起的霓虹也撒到了青龍山。
山上突然刮起一陣風,吹起了江玄微微遮住了眼睛的劉海, 城市一下子在江玄眼前清晰起來。
風纏繞著江玄夾著煙的指尖,好像有個人隔空勾住了他的手一般。
「我知道你在,許唯一。」
「我想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