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愛因斯坦

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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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沒事吧?】


 


【她們已經分手了,還要求女孩恪守婦道?】


 


【黃金礦工都挖不出這麼純的神金,現在是 2024 年,不是大清朝!】


 


我看著那個小號滿屏的回復。


 


終於明白,拔劍四顧心茫然是種什麼感覺了。


 


第二天,按時去系裡報到時。


 


隔得遠遠的,我就看見了鄭暮的身影。


 


「林蘭鶴,我看到你和蔣朝的那段視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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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嗓音嘶啞,眼角下也凝著一圈幹澀的紅,看上去格外疲憊。


 


「到底為什麼,你要和他走得那麼近。」


 


「還是說,我們相處的十四年,也比不過你和蔣朝認識的幾天時間?!」


 


生物系門口人來人往。


 


鄭暮擋在我的面前,始終不肯挪動一步。


 


【13】


 


與十四年的時光割席,理應是痛不欲生的。


 


但真正走到這一步,卻隻覺得身心輕快、如釋重負。


 


「所以呢?」


 


我笑了:「我們的十四年,不也比不過你和崔懷玉的幾年相處麼。」


 


「我說過了,如果你不喜歡,我答應你會和她保持距離......」


 


鄭暮喘著粗氣:「她年紀還小,我隻是把她當成孩子,僅此而已!」


 


你不是把她當成孩子。


 


你隻是想腳踏兩條船而已。


 


巧合的是,崔懷玉也剛好給他打來電話。


 


「小暮哥哥,你放在教研室的電腦我打不開,嗚嗚,你趕緊過來幫我!」


 


掛斷電話後,鄭暮終於放開了我的手。


 


他眼裡的水光把整個眼球都蓋著,凝視我良久,掉頭離開。


 


「鶴鶴,我不會放棄的。」


 


哦。


 


所以那關我什麼事?


 


我根本沒把那天鄭暮的話放在心上。


 


可我怎麼都沒想到,鄭暮嘴上說不願放棄,就真的陰魂不散地跟在了我身邊。


 


之後的半個月裡。


 


下班時,他會堵在我的生物系的教學樓門口,說要接我回家。


 


他帶我去我們小時候常去的遊樂場,吃我們曾經最愛吃的小零食。


 


他甚至找出了不少泛黃的舊物,試圖喚起我對過去的記憶。


 


包括,我們一起畫過的白紙,我們一起寫過的日記.......


 


【鄭暮,林蘭鶴,要永遠在一起。】


 


這些充滿回憶的文字,最終也粉碎在我的手裡。


 


「鶴鶴,你在做什麼!」


 


那時,鄭暮眼中滿是痛苦。


 


他含著淚,悲哀地凝視著自己的心,像照著一面能夠通往過去的鏡子。


 


我隻是笑:「鄭暮,別再自欺欺人了。」


 


「你的手機裡,從那個特殊備注產生的一瞬間,我們就不是能永遠在一起的關系了。」


 


而與此同時,我搜集的鄭暮違規招生的證據,也到了尾聲。


 


崔懷玉的績點。


 


大學四年的天文學成績單。


 


還有她的考研復試的視頻,我都託人調了出來。


 


可我沒想到,就在我準備將這些資料匯報上去的前一天——


 


鄭暮先出事了。


 


全市新聞都在報道,S 大那名最年輕的天體物理學家,於近日提交的最新研究成果,涉嫌抄襲。


 


抄襲的對象,卻是他新招進來的那名研究生。


 


【14】


 


消息一出,猶如炸彈投進平靜的油鍋,將輿論炸了個底朝天。


 


「不是,鄭教授為什麼要搞抄襲啊?」


 


「抄的還是自己學生的研究成果,啊這,倒反天罡了!」


 


「所以他把崔懷玉招進來,其實是為了給自己鋪路,做墊腳石的?」


 


上一次天文物理系這麼熱鬧,還是在崔懷玉入學那天。


 


此時,教研室樓下已經站滿了身穿制服的警察。


 


賀南安報了警,說有人竊取自己的科研成果。


 


他說,存放在電腦裡的資料,原本是關於納赫茲引力波研究的重大突破。


 


花了三年時間,進行無數次長期系統性監測得出的結論。


 


卻被崔懷玉輕易偷走,在天文學術期刊上發表了。


 


現在,原創人成為抄襲者。


 


實在有點可笑。


 


「我提前發的刊,就是我的,你還能怎麼樣?」


 


被警察帶出物理系時,崔懷玉嘴角揚起一個譏諷的弧度。


 


和當初那個活潑率真的小白花,完全是兩模兩樣。


 


「是,我接近鄭暮,不過就是想要的他的研究成果。」


 


「誰知道這些年來,我從那個貧困的村子裡走出來有多不容易,我需要錢,我需要名!」


 


「再說了......」


 


「我拿刀逼他讓我進入教研室、使用他的私人電腦了嗎?!」


 


透過人群,我看到鄭暮的手背滿是青筋,試圖向前一步。


 


可就連這點微小的嘗試,也叫他精疲力竭,用光了全身的力氣。


 


從資助的貧困女孩,到唯一的研究生。


 


鄭暮曾說,崔懷玉之於他,就像愛因斯坦之於天文物理學。


 


卻沒想到,一朵純白的茉莉花,呵護到最後,成了最迷人致幻的毒蘑菇。


 


怎麼能不絕望呢?


 


坐進警車前,崔懷玉笑了。


 


「小暮哥哥,你事業和愛情雙雙成空,又和我有什麼關系呢。」


 


「為了圖一時新鮮,拋棄十幾年的女友,轉而選擇了我.......」


 


「這難道不是你活該麼?」


 


【15】


 


學術剽竊、違規招生、故意傷人。


 


三件大事,一夜爆發。


 


S 大方面也下發了文件。


 


取消鄭暮的副教授職稱,收回他的研究生指導教師資格。


 


停職半年,等待後續調查結果。


 


【最年輕的天體物理學家,就這?】


 


【他不是一直號稱 S 大的純愛戰神麼,居然是個出軌男,?吐了。】


 


【別讓我再看到這種爛黃瓜霸佔熱搜,浪費社會資源.......】


 


熱搜上,有關鄭暮的評價出現了兩極反轉。


 


於是整個八月,我都樂得清靜,沒在學校裡看到鄭暮那張臉。


 


隻是微博裡的私信,仍日夜不停的發來。


 


鄭暮向我道歉,向我剖白他的罪孽。


 


字太多,懶得看。


 


有點佔手機緩存,直接一鍵刪光。


 


我也不知道,鄭暮聲淚俱下的留言究竟感動了誰。


 


反正,沒感動我。


 


八月過去,很快就到了下一批海外交流老師啟程的時間了。


 


蔣朝和我約在家樓下,說把一部分影印資料給我送來。


 


「目前就這些,你整理一下,記得和行李一起帶走。」


 


我點頭向他道謝,忍不住多問了一句:「蔣朝,你還不算把真相告訴我嗎?」


 


那天在高鐵上,不論我如何盤問,他都不發一言。


 


這一次,蔣朝終於笑了。


 


「林老師,我也覺得是時候向你全盤託出了。」


 


「其實,我......」


 


蔣朝話音未落,就被突如其來的喊聲打斷。


 


「鶴鶴!」


 


鄭暮,終究還是出現了。


 


此時的他正睜大雙眼,嘴唇失去血色。


 


眼淚流得愈發洶湧,喉嚨裡也發出了抑制到極點的哭腔。


 


「別和他在一起,我求你。」


 


「你要什麼我都會改!別和他在一起,好嗎?」


 


【16】


 


長嘆一口氣,我低低地笑了。


 


「鄭暮,何必呢?」


 


這些年來,鄭暮在我的記憶中總是意氣風發的。


 


他站在全國物理競賽的領獎臺上,他考上美國頂尖的工科院校,他成為全國最年輕有為的天體物理學家.......


 


我唯獨沒見過,他這樣卑微怯弱的模樣。


 


可那又怎麼樣?


 


面對即將失去的絕望,無論國王還是乞丐,都沒什麼兩樣。


 


這天,我在鄭暮痛苦的淚水中,一字一句地告訴他。


 


「十四年了,直到橫空出世的【愛因斯坦】到來前,我對你的愛從沒變過。」


 


「愛情是有排他性的,一旦你心無旁騖地愛著一個人,那麼除他之外的所有人,都會變得透明。」


 


「我抱著這樣的態度愛你,我也一直慶幸,自己曾擁有這樣的愛。」


 


「卻不曾想,這是一場長達十四年的騙局。」


 


鄭暮SS拉住我的手:「鶴鶴,我知道錯了.......」


 


「給我一個改正的機會,讓我重新回到你身邊,我隻求一個機會!」


 


此刻,鄭暮心裡一定比誰都清楚——


 


我們曾是彼此的 soulmate,是最好的朋友,是並肩而行的愛人。


 


他是我三分之一的人生,是每一段生活經歷都與我吻合的另一個半圓。


 


在漫長的十四年中,保留一顆溫柔的初心實在不易。


 


而他踐踏了這顆真心,又把它徹底毀了。


 


【17】


 


我和蔣朝到達航站樓這晚,聽到了兩則消息。


 


一是,崔懷玉的學術剽竊案今天開庭。


 


由於她竊取的研究裡包含涉密內容,也許會面臨三到五年的牢獄之災。


 


二是,慘遭研究成果泄露的那個倒霉蛋,住進了醫院。


 


聽同事說,鄭暮去的是精神科。


 


自從我離開後,他就一直閉門不出,成日縮在我們的那套公寓裡。


 


現如今,那個陪伴了他十四年的林蘭鶴,已經是過去式。


 


他唯有去回憶裡翻找,去如飢似渴地吮吸那些甜蜜的部分。


 


仿佛隻有這樣,才能從永無止境的虛無中解脫。


 


「林老師,來這邊坐會吧。」


 


片刻後, 蔣朝叫了我的名字。


 


我拖著行李趕去,第三次,催促他告訴我那個問題的答案。


 


「蔣朝, 我們馬上就要離開這片土地了, 你還不打算和我說說麼?」


 


「好啊。」


 


蔣朝看向我:「不過在這之前, 我想先問你一件事。」


 


「還記得八年前,你資助過的那個高三學生嗎?」


 


我當然記得。


 


那年,鄭暮選擇了崔懷玉,我則認領了一個不知名的高三學生。


 


我們倆沒有加微信, 隻通過郵箱保持聯絡。


 


當然,我偶爾也會在郵箱裡和對方聊聊日常。


 


比如,我大學期末的分數, 我最喜歡吃食堂第三窗口的小蛋糕.......


 


等等。


 


我大驚失色:「所以,你是我之前資助過的那個學生?!」


 


「是的。」


 


他笑了笑:「你終於想起來了啊,林老師。」


 


入夜, 航站樓外天光黯淡。


 


蔣朝烏黑的眼眸,卻像一整個夜空, 裡頭倒映著隱秘而曲折的星光。


 


【18】


 


短暫的震驚後, 我不自覺抱緊了行李。


 


「蔣朝,你可千萬別告訴我,你因為這件事暗戀了我很多年.......」


 


坦白說, 經歷完那場盛大的欺騙, 短時間內,我沒有再投身下一段感情的想法。


 


如果可以, 我更希望在生物醫學領域更進一步。


 


「不會。」


 


此刻,蔣朝身側的味道溫暖而放松。


 


仿佛暴風雨後, 破開雲層的第一縷陽光。


 


「你不要多想, 也不要有心理壓力。」


 


「其實,隻要能像現在這樣陪在你身邊, 我就覺得很好了。」


 


他的目光澄澈, 很認真地看向我。


 


「至於未來, 我們就隻管努力往前奔跑,等它自然而然地發展下去吧。」


 


說罷,似乎是為了緩解害羞和尷尬,他又立刻低下頭去,拿起手機。


 


感覺很忙, 又不知道在忙些什麼。


 


一通瞎點,反而被我看到了他某音的賬號。


 


頭像是一片星空, 昵稱是平臺自帶的。


 


我細細回想。


 


這個頭像, 不正是之前替我衝鋒陷陣的小網友嗎?!


 


於是, 趁著蔣朝裝忙的功夫,我偷偷打開了某音。


 


輸入昵稱。


 


點進主頁。


 


半小時前,匿名小號發布了一張圖片——


 


深夜,繁星照亮著寂靜的機場,就連黑暗中的月球,也像一顆跳舞的心髒。


 


圖片下方, 還留有一行文字:


 


【星河滾燙,希望某一天,有幸和她並肩仰望。】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