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她害怕自己死了之後，父親也會學葉宇軒的父母一樣，到學校撒潑扯皮，給別人帶來麻煩，讓自己就是連死也是帶著恥辱的痕跡。

葉宇軒這樣的經歷，我很能理解他會作出自殺的選擇。

畢竟照目前看來，他在這本書裡ţúₘ可謂是薛晚凝的另外一個翻版。隻是他更慘，到跳樓死，作者也連名字都沒給他提一下。

「小葉啊！」想到這裡，我忍不住拍拍他的肩，「年輕人，有心事別自己扛，說出來，我們一起詛咒你姨媽生兒子沒屁眼。」

「沒……沒……」葉宇軒說話甚至還在結巴，「堂哥他們就是，就是太生氣了，他們沒什麼壞心思……」

「這話你自己信嗎？」我平靜地看向他。

葉宇軒被我看得低下頭去，他似乎很想再繼續自欺欺人，可心裡的難過不會騙人。

他的眼眶再度紅了起來。

那些真實留下過的傷痕，他並不能做到將每一樣都以愛或無心的名義進行裝飾。

到最後，他的聲音哽住，深吸一口氣後，那麼無助地開口：「我知道他們在欺負我，可是我，我父母已經去世了，我沒有地方可以去。」

「沒關系，隻要知道他們在欺負你就對了。」我站起身來，朝他伸出手，「認清現實就是邁出一大步，接下來要做的，就隻剩下反擊了。」

葉宇軒顯然被震撼住了，睜大了眼睛，久久不能回神。

我聞言嘿嘿一笑，從兜裡掏出手機將相冊點了出來：「來來來，我給你看張大寶貝。」

12

當天夜裡，葉宇軒再回到家中，他的姨母姨父想繼續動手，卻破天荒地都被秦康攔下了。

秦康他媽對此很不滿。無奈秦康說他們敢揍葉宇軒他就揍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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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最後，他媽隻能作罷。

等到後半夜，秦康撥通了我的手機號：「我都照你說的做了，你不準把照片放在廣場屏幕上了。」

我：「看我心情咯。」

秦康聞言有些著急：「你之前不是這樣說的，你怎麼可以說話不算話？」

我笑了：「是的，我就是這麼的卑鄙無恥下流不講信用見利忘義背信棄義，吃甜豆花的是我，香菜榨汁也是我，臭豆腐拌榴蓮也是我，知道了嗎？知道了就別惹我。」

好半天後，秦康才憋出一句回復：「你，你人還怪可怕的。」

我：「玩手機玩的，別學。」

13

總之，從那天起，葉宇軒在秦家雖然依舊受到苛待，但至少不會再三天兩頭帶著傷來學校了。

從那之後，他看我的眼神就像是男大學生看見奧特曼，每每經過他們班門口的時候，我總能收獲一道敬意滿滿的視線。

於是在第四次葉宇軒悄悄幫我在開水房將水壺灌滿之後，我叫住了他，衝著他高深莫測一笑：「少年啊，想知道變得更強的方法嗎？」

葉宇軒的頭點得像搗蒜。

教葉宇軒學會反擊的第一步，就是朝霸凌他的人說不。

校園霸凌也好，家庭暴力也罷，這世上有許多發生在親密關系間的暴力行為都不是突然產生的。

他們發生於一次又一次的試探間，和對方展示出怯懦一次又一次的忍讓後。

我和葉宇軒並肩走在去學校的路上。

正巧迎面撞上了季黎……和隔他三米遠的他兄弟。

季黎老遠看見我，眼神瞬間被怒火點燃。

「薛晚凝！你怎麼敢不接我電話？」他怒吼著朝我快步走來。

一直走到了我跟前，才仿佛突然看見了我身邊的葉宇軒。

「原來是跟他搞到了一起。」季黎的神色一下子變得怪異非常，「孤兒配窮比，你們兩個倒是搭。」

葉宇軒聞言往前站了一步，袖下的拳頭正顫抖著捏緊：「不……」

他話還沒說ŧüₖ完，就被我一下子捂住嘴。說不不是發生在這種場合的，在有人主動朝你販劍的場合下，我們無須自證，隻用出擊。

我淡定萬分地擺擺手，朝著季黎開口道：「你說得固然沒錯，但如果我拿出這張圖來，閣下又將如何應對。」

說著，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從背包裡掏出一張特大海報，唰地一下子展開。

就這樣，季黎激吻教導主任和他被肌肉壯漢扶住褲頭的勁爆畫面同時撞進他的眼簾。

季黎氣炸了，伸手進來搶過我手裡的海報，猛地撕個稀爛，撕完之後，他怒氣未盡，神情陰鸷地看著我。

「小葉，戳他狗眼！」我就在此時高聲喊道。

葉宇軒聞言，鼓起勇氣，顫顫巍巍朝著季黎伸出手。

季黎這下子連生氣也顧不上了，勾著唇似笑非笑等著葉宇軒動手。

似乎篤定了他沒有這份膽量。

到最後，葉宇軒也隻是顫抖著手彈了彈季黎腦門。

這一下把季黎逗樂了，他捧腹哈哈大笑：「薛晚凝，你看你勾搭了個什麼玩意？你指望葉宇軒幫你打架？葉宇軒在我們班上連狗都不算……草，你他媽有病啊！」

就在他大笑的空檔裡，葉宇軒忽然矮下身去，學著我之前的樣子，扯住季黎的褲頭猛地朝下一拽。

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季黎的褲子裡面，居然還有一條褲子！

果然，強者從不抱怨環境，隻會適應環境。

我一邊感嘆，一邊拉起葉宇軒溜得飛快。

等季黎反應過來，想要追著我倆揍時，剛一抬腳，他那被我剛才偷摸將兩邊鞋帶綁在了一起的左右腳同時失去平衡。

季黎面朝地摔了個狗吃屎，等再抬起頭時，我已經拉著葉宇軒跑遠了。

「小葉子，你好棒啊！」我帶著葉宇軒，歡呼雀躍著踏上教學樓前的臺階，再穿過樓道裡的長廊。

清晨的日光透過樹影和玻璃窗，細碎地灑落在我們身上。

我開心極了：「你今天不但幫了我，還學會了出手還擊，你看吧，以後的生活會越來越好的！」

葉宇軒藏在鏡片後的眼睛，也似乎被外面的陽光點亮，熠熠生輝。

我把葉宇軒送到了班級門口，臨走的時候，特意大聲招呼了葉宇軒：「他一找你麻煩，你就往老師辦公室去告狀，隻要你不一個人往偏僻地方跑，光天化日的，他就算是教導主任親爹，也不敢拿你怎麼樣。」

葉宇軒站在班級門口看著我，在聽完我的囑託後，神情肅穆地點了點頭。

某種決心和勇氣正在他身上復蘇和生長。

14

第二天再見到葉宇軒的時候，他整個人看起來像又有些不同了。

男生理了個清爽的發型，沒了長劉海遮眼睛，那副總是墜在他眼睛上的厚重黑框眼鏡也被摘掉，他清秀又幹淨的五官就這樣暴露在了人們的視野中。

葉宇軒不適應旁人的注視，整個人緊張得連手腳都不知道怎麼擺放。

在看到我的那一瞬間，他終於稍稍松了一口氣，臉頰上泛起鮮活的紅暈。

「怎麼回事呢，背著哥們偷偷變帥是吧？」我上去搭在他肩膀上，衝他打趣笑道。

葉宇軒剛放松下來的身體一下子又僵硬起來：「我……我……」

「好了，好了，逗你玩呢。話說，你眼鏡哪去了？秦康那崽子給你搶了？」我說著，就要去找秦康算賬。

葉宇軒趕緊抬手拉住我。

沒有了鏡片的遮擋，他略微帶著些琥珀色的圓眼睛在太陽的映照下泛著光：「我、我沒近視……就……」

哦？

葉宇軒趕在我提問前小聲開口解釋：「平、平時不敢看人，不知道把視線往哪裡放，就戴著眼鏡擋著。」

……

很好，這很社恐。

從那天起，我和葉宇軒的革命友誼突飛猛進。

在校內時，我倆拼命學習，他動筆，我動嘴，我倆橫掃學校設立的每一場有獎金的比賽。

到了校外，我化身小廣告工人，葉宇軒負責望風和攪糨糊桶。

我們配合默契，堪稱黃金搭檔。

某天，我和葉宇軒剛收工，決定去買杯奶茶慶祝一下今日的大豐收。

卻在轉角處，遇見了葉宇軒的初中同學。

那是個很熱情的女孩子，主動上前來和葉宇軒寒暄。

「當初你家裡出事之後，我們就沒有再見到過你了，學校那會兒還為你組織了募捐，錢都被你姨媽拿走了。」她說著，義憤填膺握緊拳頭，「你姨媽說你跟人學壞了，錢給你的話，你全去買不正當的東西了。她不但要拿你的捐款，還要替你保管你父母的遺產，我們都知道叔叔阿姨是為了救火場裡的兒童犧牲的，你也不是她口中那種壞學生，可是我們聯系不上你，老師同學們掛念了你整整兩年。現在看你狀態還不錯，我們放心了。」

所以，葉宇軒也不是一下子變成之前那樣的。

他曾經有過一個特別美滿幸福的家庭。

在人生出現變故之前，他是所有人眼中品學兼優的乖寶寶。

在初中的時候，就一直保持著年級第一的成績。

那時候，明明所有人都很喜歡他。

可是這樣的人，卻在原書當中，經歷了兩年晦暗至極的生活之後，悄無聲息地從教學樓上跳了下去。

甚至原書中有關於他的死亡都沒有湊夠兩行字的描寫。

一條生命，就這麼輕易地消失。

像一粒灰塵，不曾在天地間留下任何的痕跡。

那天晚上，我陪著葉宇軒在公園草坪上坐了個通宵。

我問他，以後考上大學了想學什麼專業。

葉宇軒說他想當醫生，力所能及地拯救每一條生命。

他問我想學什麼。

我毫不猶豫地告訴他：「法律。」

我告訴他，你等著，等我功力大成，但凡欺負過他的人，管他張三李四，全都一起打包送進去。

葉宇軒睜大圓圓的眼睛看著我，月色中他的神情有些懵懂，眼裡卻逐漸有了被點燃的星火。

15

上天不會辜負努力的人。

葉宇軒本身基礎就不錯，努力學習之後成績一直在上升。

他開始嘗試著和老師同學溝通講話，沒有了長劉海和厚眼鏡的遮掩，那張總是掛著腼腆奶氣笑容的臉，為他贏來了不少人基礎的善意。

隻是總還有人不死心，時不時往他文具盒裡放刀片，往他抽屜裡塞死老鼠，或者是把他辛苦整理好的筆記丟進學校噴水池。

葉宇軒通通置之不理，他抓緊了每一分每一秒去學習。

而我就更爽了。

我把從葉宇軒那回收的死老鼠死賴格寶丟進季黎書桌裡，把季黎辛苦搶來的筆記還給別人，再把他的書包放進女廁所小便池裡，最後揉亂頭發手腳並用追著想來收拾我的季黎迷妹跑。

回到家後，我順便踹幾腳瘸子的好腿出氣，再把他丟出門去撿塑料瓶子。

總而言之，我和葉宇軒各的日子過得非常舒服。

但是不出我所料的話，有人已經很著急得看不慣我們過得這樣舒服了。

16

果不其然，在我和葉宇軒報名參加的雙人朗誦比賽在市區裡獲獎後，市教育局的領導打算親自來我們學校為我和葉宇軒頒獎。

就在頒獎儀式的前夜，一張我和葉宇軒勾肩搭背一起走進昏暗小巷的偷拍照被放在了學校的表白牆上。配文也很心機，沒有直接點明我的身份，而是陰陽怪氣內涵我校如今風氣開放，學生行為大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