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其有幸

第6章

我站了起來,朝裴昱琛深深地鞠了一躬:「我說這些不是讓你原諒,而是想把一直以來欠你的道歉好好地傳達給你,想告訴你真正的我是什麼樣子,我想我一直在等待這一刻的到來吧。對不起,曾經傷害了你。」


四周好安靜,靜到我忍不住直起身,想去看裴昱琛的表情,卻被扯進了一個溫暖的懷抱。


裴昱琛下巴蹭著我頭頂,手輕拍著我的後背,似含了無盡的溫柔:「不要怕。」


我預想過很多他會在此刻說的話,但唯獨沒有想過這句。


我多想穿過漫長的時光,陪小時候的自己走過那條長長的街,然後抱抱她,告訴她不要怕。


淚,不可控地滑了下來。


裴昱琛收緊了懷抱,貼到我耳邊,溫柔低語:「那我也告訴你一個秘密,好不好?」


我臉埋在他懷裡,點了點頭。


他語氣平靜的開始了講述:「我在大一的時候,就注意到你了。我的話痨朋友其實並沒有修那門通識課,是被我用包一學期的午飯叫來的。因為,隻有通過轉頭和朋友說話,我才能自然地用餘光看你。


「可到了第二學期,你就沒出現了。我有些失落,但很快我總能在其他地方看到你,慢慢地我發現你會在固定的時間出現,於是我也在固定的時間,去圖書館,去教室,去操場,隻為了擦肩而過的瞬間。


「當你突然攔住我說要微信時,我表面很淡定,但其實心髒仿佛要跳出來。那一刻,我突然明白了為什麼看不見你就會失落,為什麼自己要故意踩點出現。因為,我喜歡你。我隱隱約約察覺,也許你也是喜歡我的。但我沒想到會是在你醉酒的狀態下,確定了你對我的喜歡。」


我詫異抬頭,眼神疑問,難道就是我喝斷片那次?


裴昱琛點了點頭,將我往懷裡按了按,不讓我看他,繼續說道:「醉酒後的你見到我,就衝上來抱住我,嘴裡一聲聲地說好喜歡我。我內心泛起狂喜,太好了,原來不是我一廂情願。


「可下一秒,你哭了,你說你不想喜歡我,你說你不能喜歡我。你哭得很傷心,手指緊緊攥著我衣袖,仿佛是受了很大的委屈。


「我不知道該拿你怎麼辦才好,甚至對自己產生了懷疑,如果我的喜歡,會讓喜歡的人痛苦,那這份喜歡還要說出口嗎?


「第二天,你斷片了,完全不記得頭一晚說了什麼,做了什麼。我請求學姐不要告訴你,我會繼續留在朋友的位置陪你等著你。可我沒想到你後來會那麼狠,以兩敗俱傷的方式,推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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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聲音有些顫抖,有什麼湿湿的東西落到了我肩上。他,好像哭了。


我掙扎著想抬眼看他,他卻一手牢牢將我的頭固定在他懷裡,哽咽又堅定地說:「我不知道未來會發生什麼,但我很確定我喜歡你。這一次Ŧū́⁰,我會朝你走完所有的一百步,不管你最後的選擇是什麼,我都會一直陪著你。」


我呼吸滯住,攥著手指,許久,緩緩,輕輕地抬手擁住了他。


突然,一聲呵斥打破了此刻的繾綣溫情:「那邊那兩個同學抱在一起幹嗎呢,怎麼還沒回宿舍!」


一束手電筒光晃了過來,保安大叔憨厚又詫異地問道:「裴老師?」


裴昱琛身體一僵。


隨後反應迅速地側過身子,擋住了我,強撐鎮定回了一句「嗯」。


保安大叔看清人後,大概也有些尷尬,留下一句「今晚的星星真亮啊」,就去別處巡邏了。


空氣安靜了幾秒。


我臉埋在他肩上,悶悶地笑了起來。


他放開了我,握住我手腕,無奈又寵溺道:「走吧,送你回家。」


14.


接下來的日子,裴昱琛動不動就往我工作室跑。


終於在他第 7 次提著零食和奶茶,出現在工作室門口時,然然他們忍不住了,一群人語氣曖昧地笑問:「裴老師,你和我們南一姐什麼關系呀?」


裴昱琛轉頭將問題拋給我:「我們什麼關系呀?」


頂著屋內所有人的目光,我愣是半天沒蹦出一個字。


那晚在學校操場說開後,我們再也沒有提及相關話題。


但彼此心裡都清楚,最後我們會有一個共同的歸宿,隻是時間早晚的問題。


我正糾結著如何給現在的關系下個定義,裴昱琛動作自然地往我手裡塞了杯奶茶,坦蕩直白地回答道:「我在追你們沈老板。」


氣氛熱烈起來,小年輕們八卦心重,一群人嘰嘰喳喳地問裴昱琛各種讓人面紅耳赤的問題。


我反而成了最闲的那個,在一旁安靜地嘬著奶茶,但注意力始終放在裴昱琛身邊,偶爾抬眼看他。


他喜靜,本就不愛說話,怕然然他們鬧得太過,會讓他不舒服。


不過,他一直眉眼溫和地回答,遇到不方便說的,就四兩撥千斤地擋回去,時不時把隔得遠的零食,遞到我手邊。 


我開心地咬了咬吸管,聽他們聊天,嘴角上揚就沒下來過。


我伸手去拿新的一包薯片時,他轉過頭來,帶著點哄小孩的意味:「不能再吃了,一會兒胃會難受。晚上帶你去吃好吃的,乖。」


然然他們先是瞪大眼睛,安靜了一秒,然後此起彼伏地學裴昱琛說話:「乖~不能吃了~」


我忍著羞意,故作兇狠地掃視全場,結果氣勢沒提起來,反倒自己沒忍住笑出聲,引得一群人跟著哄笑。


最後還是然然懂事,轉了話題:「裴老師,你會玩遊戲嗎?」


「一般,偶爾玩。」


然然瞅了瞅我,朝裴昱琛故意挑釁道:「你不行啊,裴老師,我們南一姐玩遊戲賊厲害,經常帶妹拿第一。」


「哦?」裴昱琛似笑非笑地瞧了過來,隨後語氣溫柔,一字一句地問然然,「那她有多少好妹妹?」


我朝然然拼命使眼色,裴昱琛卻掏出手機,點開遊戲界面:「來一局?」


我以頭暈為由,躲了過去,最後裴昱琛和然然,再加上工作室的兩個男生,組隊開了遊戲。


等進了遊戲打起來,才發現裴昱琛剛剛說「一般」,是過分謙虛了。


他的意識很強,槍法準,而且打法有戰術,好幾次被幾隊圍攻,他都能有條不紊地指揮然然他們絕地反擊。


我視線漸漸地從他的遊戲界面,移到他靈活的手指,再一路上移,盯著他的側臉。 


他長得可真好看。


盯著盯著,他突然湊了過來:「你再這樣看我,我會忍不住的。沒別人的時候,讓你看個夠。」


我臉蹭地熱了起來,慌張移開視線。


然然在桌對面大喊:「我們仨倒了!那個人在對面二樓窗口,裴老師不要虐狗了,快扶一把。」


裴昱琛注意力放回遊戲,一個漂亮的甩狙,一槍爆頭。


不出意外,又引得然然他們,嗷嗷大呼帥氣。


最後,他們這隊拿了第一。


但裴昱琛有些悶悶地看著我,我不自覺放軟語氣:「怎麼了?」


他輕咳了一聲,較真道:「你明明寫了當年帶你遊戲通關時,你恨不得就地上了......」


我反應了一秒,才明白過來他說的是《夏日未眠》裡的那句話,手忙腳亂地撲上去捂住他的嘴,捂住了他即將說出口的最後那個「我」字。


我惱羞成怒,惡狠狠道:「你……你……你……不準說!」


他笑眼彎彎地瞧著我,唇貼著我手心,讓人心痒痒的。


就這樣僵持了幾秒,裴昱琛眼神往然然那邊瞟了瞟,我看了過去,隻見然然雙手捂臉,眼睛透過張大的指縫,目不轉睛地盯著我們看。


她語氣無辜又刻意:「咱就說,上,是要上什麼?」


「上分!上分!趕緊回去工作!」無奈之下,我隻能使出我那並不存在的老板威嚴。


一群人抱著零食,偷笑著溜出了會議室,隻剩下我和裴昱琛。


我終於問出來那個一直以來困惑我的問題:「你是怎麼知道那個故事是我寫的啊?」


裴昱琛不答反問:「不希望我看嗎?」


哎,也不是,就是覺得別扭,披著馬甲,想說什麼就說什麼。突然某一天,發現自己掉馬了,還被男主原型當場捉住,多少還是有些羞恥心在的。


可能是我苦著臉糾結得太可憐,裴昱琛解釋道:「就看了那一篇,你不想,以後我就不看了。」


我別別扭扭道:「也……也不是。哎呀,反正如果之後你看了,別……別告訴我。我就當你不知道那個賬號的存在。」


「好~」他又用那種哄小孩的語氣。


可惡,被他哄到了。


15.


日子就這樣不溫不火地過了下去,我們誰都沒有點破那層紙。


中途,和學姐她們聚會時,央央學姐還打趣道:「你們這是搞哪出?話都說開了,反而玩起追妻劇本了嗎?」


我抿著嘴笑,內心卻泛起小欣喜:學姐說我是裴昱琛的妻子哎。


惹得學姐氣鼓鼓地拉起蕭就起身,離開前扔下一句:「等我出國處理完業務回來,如果你倆還沒在一起,我就用麻繩把你們綁也要綁到一起。」


我和裴昱琛相視一笑,彼此都知道,快了。


這座城市的秋天總是很短,轉眼間,就飄起了雪。


冬天讓人犯懶,周末裴昱琛將我接到他家,說要給我做小酥肉吃。


我沒能抵住美食的誘惑,樂呵呵地上了門,看到茶幾上的幾罐啤酒時,收起了笑意,轉身嚴肅地看向裴昱琛:「裴老師,你意圖不軌喔。」


裴昱琛眼裡先是閃過疑惑,接著閃過無奈,最後變成寵溺:「是誰以前在大學時嚷嚷著,吃小酥肉必須要配啤酒的。」


嘿嘿嘿,是我是我。


不得不說,裴老師的手藝比得過食堂阿姨了。


午飯後,裴昱琛拉上了客廳的窗簾,室內暗了下來。他坐在沙發上,我坐在他腳邊的地毯靠著沙發,我倆繼續看起了冬日必重溫的劇《鬼怪》。


看到小新娘恢復記憶到處找鬼怪大叔時,裴昱琛突然語氣很低,但又很認真地問我:「如果我沒有回國,沒有找你拍照,你會主動聯系我嗎?」


我沒回頭,沉默著。


過了許久,他悠悠地嘆了口氣,無奈道:「你不會。」


是的,我不會。


在我寫《夏日未眠》時,我就決定要放下了。


可,幸好,幸好他回來了。


我顧左右而言他,指著電視:「裴昱琛,馬上鬼怪大叔就會出現,他會吻小新娘。」


我手撐著地板,順著他腳邊,爬上了沙發,一點點靠近,笑著說:「我也親親你,你不要難過了,好不好?」


他聲音克制又暗啞:「好。」


當晚,裴昱琛朋友圈多了一條狀態,是一張兩人在落日餘暉裡的親吻照,看不清臉,光線和構圖很美。


我在底下評論:呀,拍得真好看,這是誰拍的呀?


裴昱琛很快回復了我那條:我女朋友。


緊接著,學姐也評論了:你倆給我繼續裝!


我笑倒在裴昱琛懷裡。


名正言順在一起後的裴昱琛,變得有些不一樣。


可能是因為有了名分,他變得粘人起來,甚至會做一些讓人啼笑皆非的事。


比如,有次我去學校找他,和他走在校園裡,又碰到之前問我是不是裴昱琛女朋友的那個學生。


不過這次,他隻是乖乖地打了招呼,沒再開玩笑。


反而是裴昱琛叫住了他,扣住我左手,十指相握,舉到人家眼前,語氣平淡又帶著小嘚瑟:「我女朋友。」


嚇得人家學生一時沒反應過來,木訥地朝我喊了句「師娘好」。


引得周圍的同學看了過來,我窘迫到不行,甩開裴昱琛的手,一拳砸到他身上,氣鼓鼓地往前走。


他笑了起來,不緊不慢地跟在身後,我低下頭,牽起了嘴角。


和他住到一起後,很久沒有寫文了,一來是白天工作室真的忙,二來是談戀愛比寫文香。


一天心血來潮,趁著他在書房備課,我一人無聊,在讀者群裡開了語音直播。


 聊到興起時,突然他推開臥室門走了進來,朝我喊道:「快去洗澡,該睡覺了。」


我也是沒反應過來,下意識回道「馬上就去」。


突然想起我還開著直播呢。


果然,彈幕刷屏了,紛紛質問我,那是誰。


我僵在椅子上,瘋狂轉動我那快要宕機的腦袋,想著用什麼理由搪塞過去。


大概是看我一直沒動,裴昱琛走了過來,看清滿屏的彈幕,笑了一聲,俯下身子,帶著沐浴後的清香和湿氣,湊近我嘴邊:「我就是那個被她寫死的男人。」


彈幕瘋了,我也要瘋了。


我手忙腳亂地關掉直播間,站起身瞪著他:「你!Ţų⁼」


他笑得撩人又無辜:「我?」


靠得太近了,我被攏在他和桌子之間,很危險。


氣焰瞬間低了下來,我縮起了脖子,沒骨氣道:「我……我去洗澡。」


可他卻沒打算放過我,慢條斯理道:「我就那麼見不得人嗎?」


我瘋狂搖頭。


他頂著湿漉漉的眼神,委屈道:「你都把我寫死了,我要補償。」


誰能拒絕這樣的裴老師,反正我是不行。


我確實心裡有愧,所以對他提出的補償要求百依百順,但是某人確實是不知節制。


最後,我忍無可忍地威脅道:「再這樣,我就寫個新文,讓男主追妻火葬場,最後還追不到,女主幸福地和男二在一起!」


他才就此收斂,讓我得以睡個好覺。


可第二天早上,看著他委屈的表情,我又好氣又好笑,最後還是摸了摸他頭,答應了他的補償要求。


想著:也許,是時候寫一個新的故事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