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如昨

第2章

爹隨聲附和:「對對對,就是這樣。」


孟瀾還想問什麼,我爹適時補上一句:「賢婿啊,三日後歸寧,嶽父跟你把酒言歡。」


孟瀾長呼一口氣,放心下來:「隻要婚事沒弄錯,小婿便放心了。」


我在樹上緊緊抱著樹枝,快要氣死了。


娘打了個哈欠:「靈兒啊,謝府大門已經上鎖了,你進不來,有什麼話以後再說,你跟賢婿早點休息。」


爹讓人滅了西院的燈燭,摟著娘回屋睡覺了。


我孤零零地掛在樹上,半天沒回過神。


5


孟瀾好整以暇地望著我,兩手抱胸,突然笑了起來。


我氣得炸毛:「笑什麼笑!」 


「還不快下來?」


「我不下去!」


「那你住上面。」


孟瀾扭頭就走,眼疾手快的小翠及時拽住他的腿。


「小姐,我抓住姑爺了,你趕緊說句好話,不然今晚真得住上面。」


孟瀾走不了了,一臉無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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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隻得忍氣吞聲:「我不是不想下去,是下不去。」


孟瀾嘴角憋著笑,把繡鞋交給小翠。


張開雙臂,喜服寬大的袖子如一對巨大的羽翼:「跳下來,我接著你。」


「我也不敢跳。」


我緊張極了,拼命抓著旁邊的小樹枝,隻聽「咔嚓」一聲。


孟瀾足尖一點飛上來,一手繞在我的腰間,耳邊風聲劃過,轉瞬之間就已經落了地。


樹枝折斷落地,好險。


孟瀾沒有放我下來的意思,威脅我:「再亂動,就把你放回樹上。」


「……」


果然不出所料,他在我爹娘面前表現得彬彬有禮,人模人樣,現在終於露出真面目了。


回到喜房後,他把我放在床上。


想到一刻鍾前在床上發生的事情,我真是羞憤欲死。


孟瀾也不知道在想什麼。


「那個,如果早知道是我,你還會像剛才那樣主動嗎?」


「我們和離行不行?」


兩人同時開口。


孟瀾的臉色不好看,頭歪向別處:「不行。」


「為什麼?」我不忿地問。


「你是不是想嫁給鍾紹軒?」他耳尖還紅著。


這倒不是。


成親留下的心理陰影太大了,我以後也不想成親了,最好能找個地方藏起來,不用嫁給任何人。


沒有等到我的回答,孟瀾以為我默認了,


他近乎兇狠地說:「你想得美!」


夜風徐徐,燭淚堆了老高,大紅喜字明媚又刺眼。


一股溫熱的氣息撲面而來,孟瀾的臉逐漸放大。


鼻尖相碰,唇齒相接。


「放開我……唔……」


要說的話被他的唇狠狠地堵住,但所有的掙扎都無濟於事。


不同於之前的溫柔,他這次存了心要欺負我,在我嘴上啃個沒完。


後來我索性放棄了抵抗。


等孟瀾回過神來,看到滿臉淚花的我,嚇壞了。


「你,你怎麼哭了?」


「對不起,我錯了,我錯了。」


我內心沉重,覺得生無可戀。


主要是被爹娘哄騙拋棄,心裡難受。


他一臉無措:「靈兒,你別這樣,要不你打我,我絕不還手。」


我琢磨了一下。


好,這可是你說的。


我喘了幾口氣,猛地起身,撈過枕頭朝他砸過去。


一下、兩下……


孟瀾抱頭鼠竄,我就從床上追到地上,邊打邊罵。


「老侯爺一生光風霽月,怎麼生了你這麼個流氓玩意兒!」


「誰給你的狗膽,敢非禮我!」


「小時候搶我的狗,長大了也欺負我,對,狗呢?」


孟瀾蹲在牆角,顫巍巍地抬頭:「你先停手,我給你喊它。」


6


孟瀾朝院子大喊一聲:「小揪揪!」


一隻小黃狗搖著尾巴歡快地跑來了,親切地蹭他的腿。


我皺眉:「怎麼被你越養越小了?」


而且還用我的外號。


「這是它的孩子。」孟瀾一臉難色的看著我,「原來那隻,前幾年老死了。」


空氣中死一般的寂靜。


當年搶狗失敗,我回家哭了很多次,爹娘說過要給我弄隻別的小狗,但我總覺得不一樣。


它性格好,黑溜溜的眼睛像是會說話,我還用簪子換了饅頭喂它,雖然後來才知道賣饅頭的大爺把我坑了。


狗最多十幾年壽命,沒想到那一別竟成了永遠。


孟瀾把它的娃養得毛色順滑,可見十分用心。


他奇道:「當年我給你寫紙條,讓你給狗取名字,後來還告訴你它生了小狗,這些你不知道嗎?」


我後知後覺:「你寫紙條是為了告訴我這些?」


「不然呢,難道我扔紙條是為了砸你?」


「……」


孟瀾態度誠懇:


「我不該存了私心,為了讓你經常來找我,故意搶走你喜歡的東西。」


「隻是沒想到,規矩森嚴,明明隻有一牆之隔,我們卻再也沒有機會見面了。」


「但是小時候的每一樁,我都記得。」


他躍躍欲試想碰我的手,被我一把甩開。


我抱著狗,頭也不回地爬上床。


「我今晚跟狗睡,你出去!」


孟瀾睡了三天書房。


孟瀾是孟老侯爺的第三個兒子,也是唯一的嫡子,老侯爺故去後,他承襲了爵位。


他的兩個哥哥都很有出息,在外地做官,分別叫孟大、孟二。


不知道老侯爺為什麼生到第三個的時候,才想起要認真起名字。


成親突然,兄弟二人沒來得及趕回來,派人送來了賀禮。


突然發現,在我嫁過來之前,除了丫鬟婆子管家小廝,這麼大的府邸裡竟隻有孟瀾一人。


聽府上人說,他不喜朝政,倒是發展了諸多興趣愛好,養花養鳥,還在院子裡造了鐵秋千。


我一屁股坐上去,燙得我一下子蹦了起來。


眼看再熬一晚就要歸寧,我早早睡下,準備明早回家好好跟爹娘問個清楚,婚事背後到底有什麼貓膩。


半夜忽然被人晃醒。


孟瀾跟鬼似的潛入我的房裡,說:「你家好像有動靜。」


我急忙披衣起身,跟他去了東院,發現家裡燈火通明,人聲不斷。


他做了個噤聲的動作,翻過院牆去探聽,讓我在原地等著。


不多時便回來了。


「皇上剛剛下旨,命嶽父前往玉門戍守邊關,嶽母隨行,即刻動身,無詔不得回京。」


「為何?」


邊關已多年無戰事,爹爹年事已高,既無外敵進攻,皇帝為何讓爹出徵?


而且偏偏選在我歸寧的前一晚,夜半下旨,讓爹娘即刻出發,分明故意不讓我們相見。


這樣一想,我便明白了。


我沒有參加選秀,觸怒龍顏,皇帝要讓謝家得到教訓。


「我想見爹娘,能過去嗎?」


「能。」孟瀾想也不想就答應了。


宮裡的人在我家守著,我們不能堂而皇之地過去,幸虧孟瀾有先見之明,從我家順了一套丫鬟、一套小廝的衣物,帶著我從牆院翻過去。


爹娘見我們忽然出現,又驚又喜,接著又哭了。


我跪在他們面前磕頭:


「爹娘霍上命運前程為我換來的親事,女兒定會好好珍惜,和孟瀾好好相處,請爹娘放心。」


孟瀾也說了些請他們好生珍重、會好好照顧我之類的話。


回去後,我抽一把鼻涕,警告孟瀾:


「剛才那些話是哄爹娘開心的,你千萬別當真,我對這門親事還是很有意見的。」


孟瀾:「……」


7


天亮後,我和孟瀾又回了趟謝府。


爹娘不在家,我便是主子,囑咐他們把爹娘的屋舍每日都打掃幹淨,院子的花要好好養。


這樣將來爹娘回來那日,就能立馬住進一塵不染的屋子,看見開得五顏六色的花。


孟瀾在屋檐下看書,豎起大拇指:「沒想到啊小揪揪,這麼能幹,還以為你隻會哭呢。」


「孟三!」我拿著大掃把滿院子追他。


結果狗子以為喊它的名字,過來跟著添亂,我怕踩著狗子,不小心被自己絆倒,正好趴到孟瀾的胸膛上。


當時就是,很丟人。


鎮國公喬遷新居,給侯府下了帖子。


孟瀾找人給我定做了新衣裳,剛到宴席上,就吸引了眾人的目光。


「那便是謝家小姐、孟府的侯夫人?竟是這等絕色。」


「怪不得被看上了,那模樣身段,我一個女的都喜歡。」


不遠處有個青袍玉帶的年輕男子,五官俊秀,舉止文雅,眼睛直勾勾地看著我。


我悄悄拽孟瀾的袖子:「那人是誰?」


孟瀾瞥他一眼:「一個傻瓜。」


接著挑眉問我;「你竟不認識?」


我怎麼會認識,我又沒見過


落座後,我又聽到他們嘀嘀咕咕,隱隱提到「退婚」二字。


我好奇心起,問孟瀾:「喂,誰被退婚了?」


他戳我鼻子:「少聽他們胡說八道。」


我越發覺得事情像真的了,嘆道:「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這種事倒霉的往往是女子,希望她堅強些。」


孟瀾簡直不能更贊同,拍拍我的肩膀:「娘子說得有理。」


宴席上觥籌交錯,我不喜酒味,隨便找了借口去荷塘邊散步。


竟又看見了那個青衫玉帶的男子,手上搖著一把折扇。


他隔著幾步淺淺作揖,喚我:「謝妹妹,別來無恙。」


我這才驚覺:「你是鍾少爺?」


他點頭應了:「謝妹妹,可否進一步說話?」


荷塘邊沒什麼人,最多幾個丫鬟行色匆匆地走過。


他要借一步說話,顯然是想去個更隱蔽的地方。


我覺得不妥。


如今我的身份是侯夫人,與鍾紹軒孤男寡女在一處,若被人誤會,或被有心人編排,不僅我丟人,也給謝家和孟家丟人。 


「事無不可對人言,鍾大人在這裡說便是。」


他支支吾吾不肯說,我扭頭就走。


鍾紹軒在背後急道:


「我不是故意退婚的,我有難言之隱!」


「謝妹妹,我是真心想娶你為妻的,可我剛下完聘禮,陛下就讓我回翰林院待職了。」


「你知道待職是什麼意思嗎?狀元聽著風光,可這一屆一屆的進狀元榜眼有多少?有人在翰林院抄了一輩子書,熬到白頭都沒做上官。」


「我們家不像侯府能爵位世襲,如果不跟你退婚,我這輩子就完了啊!」


原來背後竟有這樣的隱情。


鍾紹軒退婚,而我又寧死不願嫁給孟瀾,爹娘為了讓我避免被選秀的命運,隻好先把我騙上孟瀾的花轎。


他們本想等我歸寧時再解釋,沒想到離開得太匆忙,根本來不及說。


想到自己曾憧憬著嫁給鍾紹軒,隻覺得可笑又荒唐。


我清了清聲,道:「嫁娶本就是你情我願之事,謝家沒有怪罪,鍾大人也不必解釋。」


滿池蓮花散著幽幽香氣,鍾紹軒聽聞我的話,神色黯然。


「可是謝將軍說過,你是鍾意我的。」


「謝妹妹,實不相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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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見你,我後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