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雲知
第5章
帳篷裡安靜了下來,赤列沒有上榻,身旁空蕩蕩的,有點冷。
時隔多日,我又失眠了。
因為那些話,也因為少了人形暖爐。
翻來覆去,無意間瞧見了睡地板的人。
他露著胸膛躺在毯子上,什麼都沒蓋。
想到如今這能冷死人的天氣,我沒好氣地丟了一床被子下去。
「多謝公主。」
從未覺得赤列的聲音這麼難聽。
捂住耳朵閉上眼,不知躺了多久才睡去。
醒來之時,身上多了一床被子,赤列已經離開。
繞過屏風,隻見五王子端端正正坐著在練字。
許是被十六弟那一手好字刺激到了,他雖然還是會找借口偷懶,但該學習之時,比以往要認真不少。
生活一日復一日,我刻意忽略了那晚的事,赤列也沒再提起。
可惜,事情不會因為刻意忽視而不存在。
三九寒冬,凍死了許多人。
張御醫原先救的小姑娘,帶了一缸子酒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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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瘦瘦小小,仿佛風一吹就會倒下,雪一下就能埋住。
那身又髒又舊卻能保暖的毛皮格外大,是撿了大人的衣服來穿。
小姑娘名叫達瓦,不會說中原話,講話也很小聲,五王子的耳朵幾乎快要湊到她嘴巴上了。
十三歲的小姑娘,卻比七歲的五王子高不了多少。
「公主嫂嫂,她說酒能暖身,送給你,謝你救她。」
五王子點著頭,又道,「她還說……希望能留在你身邊伺候你。」
我的身邊不缺人,原該拒絕,不料聞音扯了扯我的衣角。
「公主,她父母幾年前死在部族爭鬥中,家中唯一的大人前些日子也走了,隻留下她和五歲的弟弟。」
兩個小孩,根本沒法養活自己。
當人過於消瘦之時,眼睛便顯得格外大。
被一雙湿漉漉的大眼睛,可憐兮兮地瞅著,大部分人都難以抗拒,我也不例外。
多兩張嘴吃飯罷了,也不是養不起。
我用著不太熟練的狄戎話問道:「你叫什麼?」
小姑娘震驚地看了我一眼,又很快低下腦袋,聲音大了一些。
「達瓦,我叫達瓦。」
「回去收拾行李,今日便搬過來吧。」
聞音頓時笑開了花,小姑娘愣住了,反應過來後磕了好幾個頭。
我揮了揮手,讓兩個兵士同她回去收拾行李,接她弟弟。
「公主嫂嫂,你真的像四哥說的那樣,心善得像個菩薩。」
我垂下眼眸,並不想接他的話。
在盛朝是神女,到了狄戎成菩薩,有些好笑。
低頭瞧見了案桌上的兩個扳指,我沉思許久,開了口。
「那布,我今日想出去走走。」
13
赤列所求之事,說不清是願還是不願,隻是出了帳篷,寒風一吹,便想通了許多事。
他有句話說得對。
百姓與百姓之間,命並無不同。
我總是杞人憂天,事情還未發生,便已想了最壞的結果。
與其憂心未來有可能發生之事,不如先關心眼下。
想通了,人也松快了。
在外不過一刻鍾,我已經有些受不了了,回到溫暖的帳篷才緩了口氣。
「我就知道。」那布嘆氣,「還好嫂嫂你是公主,可以不用幹活,不然就這身子骨,肯定慘了。」
我搓了搓手背,沒將這話放在心上。
多年來的氣血虧空,哪是兩三個月就能補回來的。
「我今日也要忙,就不監督你學習了。」
「是要看話本子麼?」
「不是話本子。」
是農書。
我終究還是無法坐視不管。
哪怕,種出來的糧食養活的並不是盛朝的百姓,狄戎的百姓也是百姓啊。
命與命之間,並沒有種族之分,貴賤之別。
未來不可預測,無愧於心便好。
到了夜裡,是我和赤列之間少有的獨處時間。
我將扳指丟還,便不再言語。
「公主……不再考慮考慮麼?」
我不假思索:「考慮好了。」
他扯了扯嘴角,到底是沒能勉強笑出來。
赤列其人,跟個笑面虎似的。
認識他起,喜怒哀樂,他皆用笑帶過,像個沒有脾氣的泥人。
難得見他情緒外泄,我不免笑了。
「這枚扳指不合我心意,換一枚吧,可汗手上那枚你覺得如何?」
赤列抬眸,眼中有光亮。
「十年之內,我必雙手奉上。」
答應得極為爽快。
手下燭光熄滅,帳篷內照舊隻留了一根蠟燭,燭光雖微弱,卻足夠讓我看清腳下的路。
「你做什麼?」
被丟到地上的被褥重新回到床榻之上,赤列撐著腦袋,燭光在他眼中跳躍。
「暖被窩啊,這天寒地凍的,一個人睡可冷。」
我挑眉看他,下一秒被拉到床榻之上。
手被握著,順著緊實細膩的胸膛往下。
「公主大恩大德,我隻好以身相報了。」
也不知狄戎人是怎麼養王子的,每到夜裡,我總有種進了小倌院的錯覺。
白日醒來時,腰背酸澀,不由得感嘆男色害人。
赤列依舊很忙,不同的是,我也忙了起來。
化雪回春之時最冷,等到天稍暖,我帶著聞音出門闲逛,順便練一練狄戎語。
長時間待在帳篷裡,我能接觸到狄戎人實在有限。
出了帳篷,外頭格外熱鬧。
那布說,是在辦祭祀。
嚴酷的寒冬帶走太多生命。
大多是幼童和老人。
春日回暖,草原上的動物多了起來,餓了一個寒冬的青壯年開始狩獵,那布自然是跟著去了。
正好我要找尋適合耕種之地,也沒時間教他課業。
「公主,我帶你去個地方。」
這日早晨醒來,赤列罕見地還躺在榻上。
「去哪?」
他笑道:「阿吉湖。」
ŧù₅二十裡地之外的阿吉湖,冬捕之地。
如今已過了冬捕的日子,我想不通赤列去那做什麼,直到群山浮現於眼前,嫩綠的樹木至遠而近。
塞外竟還有這樣的地方。
下了馬,我正要細看,眼睛被捂住了。
「你做什麼?」
「自然是有禮物要送給公主。」
14
人看不到東西便會不安。
我試探著走了兩步,差點磕到,便不用走路了。
不知是赤列體格太好,還是我太輕,總之,我被一隻手抱著,一隻手捂著眼睛。
當雙腳再次踏上地面,我就知道,地方到了。
捂著眼睛的手卻沒放下來。
「還沒到?」
「我在想要說什麼,算了,不說了。」
眼前的手放下,突來的光亮讓人忍不住眨眼。
精致的木屋浮現於眼前。
塞外鮮少有人會建木屋,一是木料不夠,二是不便於遷徙。
木屋不大,卻很精致。
赤列咳了兩聲:「原先的駐地已經牛羊吃得光禿禿,該遷移了,這靠近高山,草長得好,不遠處就是阿吉湖,有水源,土地也比別處要好些。」
「你不早說,我這幾日都快將駐地四周走遍了。」
我說著,卻忍不住笑了起來。
手下的木屋光滑,一看就知是用了心的。
怪不得這些時日赤列身上總掉木屑。
「看樣子公主很喜歡這個禮物。」
「當然。」
比起帳篷,我更喜歡固定的房屋。
春日,赤列的師部遷徙至阿吉湖附近,離可汗所在的王帳隻有五裡地的距離。
耕種,是我的長處。
然而塞外的環境,真的是太差了。
第一年春日播下的種子不少,卻並無太多收獲。
土豆、紅薯、小麥……都是些耐寒作物,肥料也都是我親自改良的,按理說不該如此。
區區五千斤的糧食,像是在打我的臉。
「能種出來,已是不易了。」
赤列看得很開。
我瞧了他一眼,將人趕出屋子。
第二年,我想了許多方法,提高作物存活力。
產量幾乎翻了一倍。
第三年,我,懷孕了。
孩子來得猝不及防。
割血剜肉多年,我的身體並不好,和親之後,張御醫也說身體虧損嚴重,子嗣艱難。
「這就……懷了?」
摸著平坦的肚子,我還是有些不敢相信。
「嗯,懷了。」赤列堅定點頭。
此情此景,我腦海裡最先想到的事,居然是耕種怎麼辦。
此時正值秋季,正是收獲紅薯和小麥的時候。
我前幾個月派人去盛朝採買,隻等收獲之後搭建暖棚,為來年耕種做準備。
秋收有農工盯著,搭建暖棚卻需要人時時盯著。
赤列沉思道:「不如讓聞音盯著,我再請個能使喚動人的幫她。」
「隻能如此了。」
我要養胎,赤列也忙,可汗又給了他一支軍隊,看著又要開戰了。
這個重任便落到了聞音身上,她是我心腹,也是除我之外最懂得暖棚如何搭建的人。
九月末,去盛朝採購的人回來了。
隨之一起來的,是盛朝的使者。
神丹沒有煉成,父皇快不行了。
「陛下最疼公主,意識模糊不清之時,嘴裡還在念著公主的閨名……」
李公公是父皇的身邊人,邊說邊抹淚,他們是來請我回去的。
消息來得突然,我險些站不住。
我緊緊抓著聞音的手。
「父皇……還有幾日?」
李公公猶豫著,最終咬牙道:「怕是難過這個冬日了。」
肚子一抽一抽地疼,眼前發黑。
「快叫御醫!」
頓時混亂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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