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攬君懷

第3章

「別亂說,小心小姐聽見了!」


聲音漸漸散去,我靠著牆慢慢蹲了下來。伸手捂著心口的位置,覺得莫名有些悶。


不會的。


一個是蘇姐姐,一個是我未婚夫婿。


他們不會做對不起我的事。


我雖這麼想,還是有點失落。


沒關系,等下次司訣來時我再問清楚就行了。


司訣,不會負我。


他發過誓的。


10


我想等他給我一個解釋。


隻要他說,我大抵都會相信。


可司訣似乎一直都很忙,我在家中足足等了他半個月,派人往宮裡遞了好幾封信都杳無音訊。


我有些擔憂,


還沒等我想到別的法子,沈淮知就背著包袱來了我家。


據說是沈老將軍覺得孫兒武成文不就,日後不好討媳婦,所以想讓我爹代為管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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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爹似乎很喜歡沈淮知,總是變著法子給他做糕點吃。


我瞧著那黑漆漆的糕點端到沈淮知面前,眼裡露出了絲毫不忍。


可誰知沈淮知竟然笑呵呵地將糕點全部吃完,全程面不改色。


我倒是真佩服他。


結果當天傍晚沈淮知就捂著肚子敲響了我的房子,可憐兮兮地哀求我:「好月兒,明天讓你爹爹不要再給我做糕點了,可好?」


我原本是想笑他一番的,可他嘴角實在蒼白。


我是知道爹爹做的糕點究竟有多大的殺傷力,想了想還是點頭答應了下來。


總不能讓沈淮知豎著進太傅府,然後橫著出去吧?


隔天清晨,在爹爹又興致滿滿地做了一大桌子糕點給沈淮知時,我隻得趕緊開口:「爹爹,沈老將軍是讓他來做文章的,可別再禍害人家孫子了。」


爹爹瞪了我一眼。


說他做的糕點最是美味,怎麼能算是禍害別人?


我本還想著繼續是誰勸說爹爹,一旁默不作聲的沈淮知忽然開口:「小月兒,這些糕點味美堪比宮中御廚,能吃到太傅親手所做的糕點,是我的福分。」


一聽這話,我爹笑得臉上的褶子都遮不住。


我爹這個人看似古板端正,實則最喜歡人家誇他廚藝精湛了。


畢竟當年,我爹爹就是靠著「精湛廚藝」才將我娘親哄騙到手。


爹爹當即就坐到沈淮知身側,笑呵呵地看著沈淮知,比看我時還要歡喜。


「淮知,還是你最懂伯父了。」


呵。


真狗。


我白了一眼沈淮知,原本想著多年過去他總該做個人了,卻不想還是這般模樣。


11


記得幼年時,我曾經跟著沈淮知一起去燈會。


路過一家書齋的時候,發現裡面有一方砚臺,正是爹爹找了許久的。


我原想著買下來送給爹爹。


可沈淮知這廝說下個月他祖父大壽,也是極喜歡這方砚臺。


沈老將軍自幼便待我很好,想了想我便將砚臺讓給了沈淮知。


可他又說忘記帶銀錢出來。


行,我借給他。


算是提前恭賀沈老將軍大壽。


結果隔天我就在爹爹的書房裡見到了這方砚臺。


一問才知道,沈淮知這狗東西竟然大清早把這樣東西送過來。


說砚臺是他特意尋購,花了重金送給我爹爹的。


我爹被他的「孝心」感動得熱淚盈眶,恨不得當即就認他為幹兒子。


然後轉頭又來叨叨我,說我這個親女兒都不如沈淮知貼心。


天曉得我有多冤枉。


沈淮知不當人,還不止一次。


譬如花朝節那次。


因為沒有背出文章,所以爹爹讓我跟沈淮知留在家裡,哪也不許去玩。


我雖然不願,但也沒想著偷溜出去。


結果沈淮知就一直撺掇著我,說在後院他找到了個狗洞,我能跟他一起鑽出去玩。


一開始的我不為所動,


直到他說花朝節有許多賣糖葫蘆的,我沒把持住,拎著裙擺就跟他去鑽狗洞。


他讓我先鑽,說好在後面護著我。


當時我還以沈淮知總算是做個人了,可正當我爬到一半的時候,聽到了爹爹的咆哮聲。


我嚇得渾身一哆嗦。


沈淮知竟然提溜著我的腿,將我拉了回去。


原本以為我們會一同挨罵。


結果沈淮知先發制人,說他瞧見我在鑽狗洞,正在苦口婆心勸我回去好好讀書。


他一向在我爹爹面前表現得乖巧,爹爹信他不信我。


當即允了他出去玩,而我孤零零的一個人留在家裡抄文章。


雖然事後他給我買了許多糖葫蘆,但我還是踹了他好幾腳。


這廝真不當人!


12


陳年往事被翻出來,他又被我捶了好幾拳。


兩人哈哈大笑間,關系又親近了不少。


本來就算得上是青梅竹馬,若非他需要跟隨父親去鎮守邊關,我同他也不會分離這麼久。


如今再湊到一塊,爹爹說我跟他加起來都不過三歲,


幼稚得很。


沈淮知會跟我說他在邊關時的所見所聞,我每次都聽得入神。


「小月兒,你真的能被束縛在宮裡嗎?」


沈淮知臉上的笑容漸漸隱去,眉眼之間含著擔憂。


我知道他的意思。


我自幼便不愛被拘束,若是當了太子妃,必定循規蹈矩,恪守禮儀。


那樣的生活,極有可能逼瘋我。


但這條路是我自己選的,我不能說後悔。


「如果你現在反悔還來得及,小爺我帶你去看大漠孤雪,怎麼樣?」


沈淮知嘴裡叼了根草,懶散地躺在草地上,衝我拋了個媚眼。


這人一貫如此,總沒個正形。


我抬手在他後背上拍了一下,讓他注意點分寸。


畢竟我是未來的太子妃,這種玩笑開不得。


結果我這一拳下去,沈淮知眉頭瞬間緊皺。


「我也沒使多大力氣啊?」


我瞧著自己的小拳頭,有些遲疑。


沈淮知捂著肩站了起來:


「回京途中遇到了刺客偷襲,一時不慎被砍中了後背,如今傷還沒養好,你這一拳下去許是傷口又崩開了。」


我一聽這話,當即就將他拉回房中,然後吩咐下人去找郎中回來。


郎中給他換藥的時候,我偷偷瞄了一眼。


沈淮知背上有許多傷疤,好多已經結了痂。


我原以為他在邊關肆意瀟灑,卻不想會這麼危險。


我有些心疼沈淮知。


13


再次見到司訣時,是在一個月後。


那日我本打算邀請蘇姐姐去遊湖,但她已有約便拒了我。


我沒多想,就想一人前去。


然後我便瞧見了司訣和蘇姐姐,


兩人泛舟湖上,


一人彈琴,一人吹簫。


站在橋上眾人紛紛都在說他們郎才女貌,


而我卻隻是個局外人。


上了岸,我問司訣這幾日為何不來找我。


他說宮中事忙,不能時時刻刻陪我玩。


那為什麼,他能陪著蘇姐姐泛舟湖上?


我張了張嘴,想要問他。


可蘇姐姐卻忽然扭了腳,痛呼一聲。


司訣當即轉身將她打橫抱起來,然後匆匆上了馬車。


我直接攔住馬車,讓他給我一個解釋。


我宋淮月從來都不是個會死纏爛打的人,倘若司訣真的變了心,


大大方方地告訴我,我或許還會敬佩他的勇氣。


可他沒有,他眼裡隻有蘇姐姐的傷。


司訣坐在馬車上,掀開簾子跟我說:「天色已晚,蘇姐姐又受了傷,我得立即送她回丞相府。至於其他的事情,日後我再同你說。」


我說「好」,然後扭頭離開。


走了數十步後,我停下,


轉身,


面前空無一人,


隻有兩行很深的馬車印。


挺可笑的。


14


我走回了太傅府,爹爹拉著我的手說他又研制出了一款新的糕點,想讓我嘗嘗。


不知怎的,我有些控制不住自己,


眼淚哗哗地掉了下來。


爹爹嚇壞了。


趕緊將他手裡的糕點丟掉,哄著我說再也不逼我吃他做的糕點了。


我不知道該怎麼跟爹爹解釋,就隻能先回房間冷靜。


我在房中藏了瓶酒,此時正好拿來消愁。


才剛把酒瓶拿出來,沈淮知竟然翻窗偷溜進了我的房間。


我剛準備把他撵出去,就看見他手裡的糖葫蘆。


也罷。


有個人陪我說話,或許能更好些。


「司訣,他好像喜歡上了蘇姐姐。」


往日裡酸甜可口的糖葫蘆,此刻吃下去隻有滿滿的酸意。


沈淮知難得沒有再嬉皮笑臉,而是側目盯著我:「那你還要當他的太子妃嗎?」


我點頭。


「身上所賜的婚事,容不得我拒絕。」


所以從一開始,我就逼迫著自己去接受。


沈淮知沒說話,隻是一直盯著我。


或許是氣氛太凝重,我故作輕松地笑道:「就算退了婚約,日後我可就嫁不出去了,難不成你娶我啊?」


跟皇家退婚的女人,世家大族絕不可能再接受,


哪怕我是當朝太傅嫡女。


「嗯,我娶你。」


沈淮知一把搶過我的糖葫蘆,然後雙手搭在我的肩上,逼迫我看著他的眼睛。


他這話說得十分果斷,我從他眼裡看不到一絲的玩笑。


沈淮知,是認真的?


「宋淮月,你我本來就是指腹為婚。隻是你不厚道,在我出去打仗的時候就跟旁人結了親。現在既然知道錯愛他人,也為時不晚,我娶你可好?」


沈淮知垂下眸,神色有些委屈,


仿佛我負了他一般。


我嚇得不知所措。


一把推開沈淮知,就連我最愛的糖葫蘆也顧不上,直接逃命似的跑出了房間。


15


若是細想起來,我大抵是知道沈淮知對我的心思。


我同他算得上是青梅竹馬,自幼便玩在一塊。


哪怕時隔多年不見,


他還是會記得我所有的喜好。


隻可惜,我已有心上人。


在他離開都城去邊關的這些年裡,我喜歡上了一直陪伴我的太子司訣。


畢竟我是內定的太子妃,


除了嫁給太子司訣,我根本就沒有第二條路可走。


腦袋亂糟糟的。


司訣和蘇姐姐的事情還沒有弄清,沈淮知忽然間又說了那些話。


一時之間,我倒不知該如何處理了。


還沒等我想明白,三日後宮中設宴。


我作為太傅嫡女,又是內定的太子妃,自然在受邀之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