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我成為王妃後天天被王爺當做殺手這件事

第5章

母親身子不好,阿姐打算在三日後叫上我一道上山祈福。


於是那天早上,我猶豫著來到倪秋書房門口,想知會他一聲,卻被管家告知他一大早就出門辦事去了。


於是我隻好給他留了封信,然後坐上年家的馬車往玉臺寺去了。


姐姐看我神情有異,問道:「同王爺吵架了?」


我搖搖頭:「是我自己的問題,不怪他。」


「你從小就這樣,什麼都不說。」姐姐拉住我的手,「不叫人操心的孩子才最叫人操心。」


「沒事的,過幾天就好了。」我低下頭道。


馬車慢悠悠駛向山頂的玉臺寺,住持知道車上坐著的都是貴客,忙不迭的地出來迎接。


姐姐靜跪於佛前焚香祝禱,她跪得虔誠,我卻不然。


我不信這些求神拜佛的事,但阿姐是一片好心,我也不想駁了她的面子,便安靜地跟著她一道跪拜。


倘若這世上真有神佛通曉萬物,為何知我身有缺陷卻不渡我脫離苦難。


兩炷香過後,姐姐帶我在廟中吃了僧飯,臨走時住持還贈了幾卷手抄經文,姐姐很是鄭重地把經文放在檀木盒子裡帶上了馬車。


阿娘信佛,見了這些經文一定高興。


姐姐同我關照了幾句,叫我回去後要同倪秋和解,不要把小吵小鬧拖久了。


我還未來得及應答,突然車身一震,阿姐伸手護住我的額頭,接著便是一陣天旋地轉,我和她雙雙摔出了馬車。


連同那個裝了經文的盒子一起滾到地上,沾滿了泥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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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來求神拜佛確實沒什麼用,該遇刺還是得遇刺。


24.


姐姐把我護在身後,右手持一把短刀擋在身前。我後退幾步,踢到了落在地上的盒子,彎下腰撿起盒子捧在手裡。


蒙面的刺客們看了看我和姐姐,交頭接耳了幾句,似乎說了些什麼。


為首的那人眉頭緊鎖,低聲喝道:「殺!」


隨即黑衣人一擁而上,姐姐一人自然抵擋得過,隻是她帶著我一個拖油瓶還是力不從心,趁她應敵不備之際,一人持刀朝我而來。


我下意識用盒子護住自己的頭部,「鏗鏗」兩聲,刀刃自下而上揮砍,所幸都被這檀木盒子抵住,然而我手腕脫力,盒子從手中飛了出去。


「有餘!」姐姐回頭叫我,我看見她手臂上兩道口子正泊泊流著血。


一咬牙,我迎上方才的刺客,也不管他手上的刀刺在我的肩膀, 用力揪住他的腰帶,拽著他一起滾下了陡崖。


25.


我運氣好,摔下來的時候,那個刺客給我做了墊背的。多虧他給我墊了那麼一下,我才能活下來。


扶著邊上一棵樹站起來,我觀察了一下自己身上的傷。


腿上好像被劃了道口子,但勉強能動。沒走出去幾步,我踢到了什麼東西,低頭一看正是那個裝了經文的檀木盒子。


好家伙,這東西還真有點靈性。


我抹掉盒子上的塵土,打開看了看裡面的經文,雖然盒子受損了,但經文卻還算完好。


於是我拾起盒子捧在懷裡,繼續搖搖晃晃往前走。


因為感覺不到痛,所以我走得也不算多慢,隻是夜深起風了,吹得人直發抖。


林子裡黑漆漆一片,但我倒不怎麼害怕,隻是止不住地想,懸崖上面的姐姐怎麼樣了,她手上受了傷,母親看見了肯定心疼得緊。


母親身體入了冬便一天不如一天,若是再傷心過度可怎麼辦?


還有倪秋,他現在肯定在王府裡對著我留給他的信紙,大罵「年有餘真不是個東西」。


我覺得自己腿上使不上勁,掀開裙擺看了看,右腿腫的厲害,青紫一片。試著按了按淤青,沒有感覺,但就是走不動路,步子飄得很。


突然,我聽見一個熟悉的聲音。


「年有餘!」


我猛然回頭,下一刻,有人從背後拉住我的手腕:「你耳朵摔聾了不成?叫了你這麼多聲,現在才反應過來!」


一轉身,倪秋就出現在我身後,我一時說不出話來,隻覺得有些恍惚。


又想抬手為他擦去側臉上的血跡,又怕我的手嚇到了他,已經伸出去的手停在半空,上也不是,下也不是。


他微微喘著氣,頭發略有些凌亂,劍眉微蹙,我知道他這是有些生氣了。


「怎麼不說話。」他伸手往我眼前晃了晃,「不會真的聾了吧……沒事,聾了王府也養你一輩子。」


26.


「你怎麼來了。」我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上去平靜一些,「我姐……」


「什麼你姐,天天就知道念叨這個。別老想著你姐姐,想想你自己。」他上下打量我一番,「你有沒有摔到哪兒,要不要背你?」


我想到腿上的淤青,但又覺得那點傷也不大礙事,便搖了搖頭。


他取出一枚火折子照明,另一隻手拉著我,讓我跟緊他。


我努力邁開步子跟上他,但他走得實在有些快,我踩到一粒石子兒,腳下一個趔趄便摔在地上。


倪秋眯了眯眼睛,握住我的腳踝,我被他弄得一驚,下一刻,他掀起我的裙擺。


小腿上青紫一片且高高腫起,應該是骨折了。


他放下我的裙擺,抬眼看我,眼神復雜:「年有餘,你老實告訴我。」


「你是不是感覺不到痛?」


我慌了,雙手撐著地面,掙扎著起身想要逃走。他似乎早就料到了,右手握著我的腳踝不放,左手緊緊拉住我的袖子,將我鉗制在他身前。


「年有餘,說話。」他的聲音稍稍和緩了些,似乎怕嚇著我。


完了,都完了。


我隻覺得自己頭暈得很,許許多多幾乎快忘記的事又重新浮現。


母親的嘆息,父親的無奈。


幼年的我紅著眼睛躲進深深的衣櫃,從此在內院閉門不出,將自己禁錮在四四方方的小小天地裡。


乳娘看怪物一樣的眼神,同齡小姐們鄙棄的目光,周圍人不動聲色的指指點點。


我對上他那雙好看的眼睛,隻覺得一陣酸澀,這麼漂亮的一雙眼睛,從此再也不會正眼瞧我了。


「倪秋。」我顫著聲開口,生怕下一刻他便會逃開,「我不是怪物,你別怕我,別嫌我。」


很久,我都沒有等到他的答復。


「為什麼?」他問我,「為什麼不早說。」


確實,我應該一早就告訴他的,這樣他就可以順理成章地退婚,另尋良偶,他應該找個比我好千千萬萬倍的姑娘。


我很是勉強地笑了一下,輕輕掙開他的手,想給自己留下最後一點體面。


然而他卻又一次握住了我的手,微微俯下身子湊近我。他靠得那樣近,以至於我都能看見他眼中的倒影。


他的眼裡,滿滿當當隻有我。


27.


我被他攔腰抱起,雙腳離地的那一刻,我睜大了眼睛看他。


「回去再說,這兒也許還有刺客。」他稍稍低頭,看了一眼我抱著的檀木盒子,「抱著個破盒子做什麼,扔了。」


「不能扔。」我把盒子抱緊了些,「裡面裝了經文,我娘愛看這個。」


他見我堅持,便放棄了把盒子扔掉的想法,一聲不吭地抱著我往前走。


我看著他臉頰上的幾點血跡,最終還是抬手替他擦拭。


略顯粗糙的指腹觸碰到他的側臉時,他腳下的步子似乎僵了一下,我想收回手,他卻道:「還沒擦幹淨。」


「我拿塊帕子再給你擦擦吧。」我說著便要從袖中取出方帕。


「不用。」他的語氣有些不自然,「用手擦,就剛剛那樣。」


我不明白,我的手有什麼特別的地方嗎?一雙布滿傷疤的手,又粗糙又醜陋,旁人連多看一眼都不肯,哪兒有帕子好。


猶豫了一下,我還是取出帕子,隻是帕子還未碰到他,他便皺著眉頭叫我的名字。


「年有餘!」


得,又生氣了。


「你別動了。」他嘆了口氣,「打也打不得,罵也罵不得,真是氣死本王了。」


我攥著帕子,不敢說話。


「從開始到現在,你提了你姐姐,提了你阿娘,那你自己呢?」他沒好氣道,「你把你自己放在哪兒?」


「我的事不重要。」我下意識回答道。


「不對。」他抱著我站定住,像哄孩子一樣,「本王問你,這世上誰最重要?」


「阿姐,阿爹阿娘,你,還有……」


「錯了,你自己最重要。」他低下頭和我對視,「年有餘,你很重要。重復一遍,這世上誰最重要?」


我張了張嘴,說不出話來。


他便和我賭氣一般站在原地不動,道:「本王為了跑過來救你,胳膊上還掛了彩。你要是不說,本王今兒就站這兒不走了,反正到時候胳膊廢了就算在你年有餘頭上。」


我聞言望向他的左胳膊,深色的衣衫上果然有點點血跡。


「這世上……我……」我覺得舌頭在這一刻好像不屬於自己,「我最……最重要。」


他這才一副打了勝仗的模樣,心滿意足地抱著我繼續往前走。


28.


我抵著他的胸口,聽著從他胸膛傳來的心跳聲,隻覺得自己安心得很。


閉上雙眼,我昏昏沉沉睡去。


再醒過來的時候,已經回到了王府的床榻上,我一伸手,摸到個毛茸茸的東西。


我定睛一看,是倪秋伏在榻邊睡著了。


心像被什麼重重錘了一下,我鼓起勇氣探出手,勾住了他的小指,輕輕拉了拉。


我想起他昨晚說的那些話,他說這世上,我最重要。


他長長的睫毛撲動了一下,我見他就快醒了,連忙把手收回被窩裡,閉上眼睛裝睡。


等了一會,他沒什麼動靜,我以為他還睡著。


一睜眼,正對上一雙笑眯眯的桃花眼,仿佛整個春天的暖意都向我洶湧襲來。


我想自己肯定是被這股暖流衝昏頭了。


要不我怎麼會如現在這樣,緩緩湊近他,用雙手輕捧著他的臉。


他臉上火燒一般迅速緋紅起來,愣住了一小會兒,他急急向後抽身,先是手足無措,接著用袖子遮住自己的臉,罵道:「年有餘,你抽什麼風!」


我看看自己的手,又看看他的表情,覺得自己像是明白了,又像是沒明白。


「你不喜歡這樣。」我重復一遍,「你不喜歡我碰你,對不對?」


「我不是!我沒有!你別胡說!」他從地上站起來,依舊用袖子遮著臉,「我就是……啊……啊對了!爐子上的藥肯定煎好了,我去給你拿藥來。」


說罷,他背後有鬼似的,風一樣地溜走了。


我躺回榻上,合上了眼睛。


29.


沒過多久,他端著藥回來了,隻是剛把藥和蜜餞放在床邊的櫃子上,便想起了什麼似的,他的神情有些嚴肅。


「年有餘,你姐姐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