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為什麼我的兒子就該死，為什麼死的不是你！為什麼死的不是你，你去死啊，去死啊！」

我弟媳神經質地嘶吼著，我媽被抓著衣領面色漲紅，差點窒息。

她拼命地搖頭往後退著，看著我弟媳的神色滿臉驚懼。

撕扯間兩人摔倒在了馬路牙子上。

「芳芳，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啊，天殺的，天殺的撞我……」

哪裡知道我媽還沒說完，我弟媳就摸到了一塊石頭，狠狠地朝我媽的頭上砸去。

「砰」的一聲，我媽媽被砸得眼冒金星，好一會兒才殺豬一般地叫了起來：「救命啊，救命啊，殺人啦！！！」

我弟弟顯然也被我弟媳的狠戾嚇到了。

他在一旁支支吾吾地勸誡著：「媳、媳婦……不能打啊，打死人要、要坐牢的……」

「你、你把石頭放下，我們還年輕，再生一個就是了，媳婦你冷靜一點……」

「你說什麼？再生一個？」我弟媳神經質地笑了起來，她看向我爸。

「你說，你說我是不是再生一個就好了？」

「嗯？你說啊？」

我爸被點到名，他一個激靈，忍不住後退了兩步。

他看了我弟一眼，隻能附和著：

「沒，沒錯……孩子沒了，再生一個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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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萬別……」

我爸一邊說一邊後退，眼看我弟媳的目光恨不得擇人而食，他再不敢說話，嘴巴緊緊地閉上了。

弟媳卻頂著一頭雞窩頭，嘻嘻笑了兩聲，一屁股坐到了我媽的肚子上，手裡的石頭舉了起來：

「我打死你！我的兒子死了，你也要死！」

「你敢殺我兒子，你就去陪他！」

「賤人都該死！都該死！」

我弟媳一邊吼一邊尖叫著，手裡的動作不停，很快我媽就癱軟在地上沒有了動靜。

這邊的混亂很快吸引了路人的注意。

不多時就圍了很多人，大家都指指點點地，根本沒人敢去阻攔瘋了一般的我弟媳。

眼看著嘴上的勸誡無效，有幾人偷偷掏出了手機報警。

我弟和我爸也壓根不敢說話，兩人相互攙扶著恨不得消失在原地。

「瘋了，都瘋了。」

「瘋子，這就是一個瘋子啊！」

我爸爸滿眼駭然，雙腿抖得不成樣子。

很快我就看到周圍幾個圍觀的人捂著脖子退開了幾步。

最後還是之前跟來的交警趕了過來，兩人把瘋子一般的我弟媳給拉了開來。

不一會兒又跑來兩個穿著白大褂的醫生，把生死不知的我媽給抬進了醫院裡。

我弟媳因為故意傷人罪被帶到了警察局。

這邊的鬧劇結束，我侄兒的遺體也順利地被殯儀館的車拉走了。

我全程躲在後面看完了這一出好戲，前世留下的鬱氣總算消失了一半。

7

原以為這事算是過了。

因為我弟媳已經以故意傷人罪被警察帶走了。

哪裡知道等我回到酒店睡了一覺起來，想要看下家裡的情況而打開家裡的監控時，我卻發現我弟媳竟然在家裡？！！

我非常吃驚，連忙把家裡監控的聲音調到了最大。

「都該死，都該死，你們都該死！」隻見我弟媳坐在餐桌旁，披頭散發，臉上人不人鬼不鬼的。

我弟則爛醉如泥地躺在沙發上，茶幾上擺滿了啤酒瓶子。

他又哭又笑地，嘴裡一直呢喃著：「大寶……大寶……」

我不想看兩人悲傷春秋，我媽剛才被弟媳羅芳芳打進了醫院還不知道接下來怎麼樣了。

我剛想退出手機，卻發現我爸剛好在這時回來了。

他一進門，就看到了坐在餐桌旁的弟媳：

「你怎麼出來了？你這個殺人兇手！」

「你媽現在躺在醫院裡生不如死，你竟然還有臉回來？」

我爸伸手指著弟媳，嘴唇顫抖著。

然後他又看了沙發上的我弟弟一眼，他恨鐵不成鋼地走到沙發前：

「你這個不孝子！是不是你把這潑婦保釋出來的？嗯？」

「你知不知道她差點殺了你媽，你……」

我爸還待再說，可我卻看到監控視頻裡，我弟媳面色詭異地一步步靠近我爸，然後操起一個酒瓶「砰」的一聲，敲在了我爸的頭上。

酒瓶應聲而裂！

8

「你……你」我爸伸出手，指著我弟媳，可我弟媳卻冷笑一聲，又操起個酒瓶，再次狠狠地打了下去。

「你老婆殺了我兒子，你怎麼還有臉活著？」

「你應該去死，去死……」

我弟早已爛醉如泥地躺在了沙發上，我嫂子卻操起一瓶沒開的啤酒，在他身邊蹲了下來，右手顫抖地撫上了他的臉頰，聲音輕柔而詭異：

「你媽殺了我兒子。」

「你媽殺了我兒子，你說我再生一個就好了？」

「你的良心的？嗯？你兒子死了，你活著幹什麼？嗯？」

「你爸媽都該死，而你，你兒子都死了，你還活著幹什麼？」

「大寶路上會寂寞的，我們去陪他啊老公……」

弟媳話一說完，手裡的酒瓶就重重地落在了我弟弟的頭上。

她砸了一瓶又一瓶。

爛醉如泥的我弟，躺在沙發上甚至連掙扎都沒有一下，就直接昏死了過去。

監控裡，我弟媳卻自顧自地站了起來，去房間裡拿了一個行李箱，把大寶的衣服都塞了進去，說是要去陪大寶。

我看到這裡，默默退出了監控，打了報警電話。

9

我弟媳被抓了。

但是因為她好像精神有點不正常，被送到了精神病醫院。

我爸媽和我弟弟都進了醫院。

我媽身上的傷最多，不僅少了半隻耳朵，而且顱腦損傷嚴重，已經沒有了搶救的意義。

我在醫生的建議下籤了放棄治療的同意書。

等於我媽完全被判了死刑。

然後是我爸。

我爸雖然被救了回來，但是因為之前他一屁股坐在地上，雖然當時沒有什麼，但是後面醫生卻查出他尾椎骨斷裂，接下來的日子都要癱在床上了。

我弟則因為酗酒加上被我弟媳打了太多下，隻吊著一口氣，最後還是去了。

10

我處理完我媽和我弟的後事後，把大寶的骨灰也一起領了出去。

我又把我爸從醫院裡接了出來，他有自己的退休金，我用他的退休金找了一家價格中等的養老院，把我爸送了進去。

隻是他進去後，我再沒有去看過他。

最後，等我處理完所有的事情，我又好好地休息了一陣子，這才開車去了我弟媳所在的精神病院。

11

我看到我弟媳時，她正流著口水傻呵呵地自言自語著。

我面無表情地看著她。

整整半個小時，我看著這個雙眼無神、眼窩深陷的女人，心裡很是痛快。

她的娘家早就不管她了，甚至連精神病院的電話都不接，說丟死人了, 隻當沒有這個女兒。

而我，現在成為了她唯一的家人。

當我看著她看了半個小時之後，醫生拿著一沓資料過來，他說我弟媳的病情反復, 如果接出去休養一陣子, 應該會對她的病情有所改善。

當醫生說我可以接她出去時, 我分明看到她眼裡一亮, 不自覺地朝我看來。

醫生走後, 我看著她，說道：

「在這裡的滋味怎麼樣？」

我弟媳回應我的，依然是呵呵地傻笑著, 流著口水自言自語。

我失笑：「真是可惜啊，下半輩子都要這個地方待著, 怎麼辦呢？」

我從椅子上站起來，假裝要走。

這時我仿佛看到了我弟媳眼裡的猶豫。

「可惜啊, 殺了兩個人, 性質惡劣。」

「活著, 隻能在這個暗無天日的地方被搓磨。」

「想要出去，又必須迎來死局, 怎麼辦呢？」

我看到我弟媳朝我伸出的腳, 下意識又收了回去。

我沒有再搭理她, 而是直接離開了精神病院。

我不管她是真瘋了, 還是假瘋。

我隻知道, 她活著的每一天，都是煎熬。

12

一年後，我結婚前夕。

那天我接到精神病院打來的電話，他們說我弟媳自殺了。

處理完我弟媳的後事, 我爸那邊也終於熬不下去了。

養老院說我爸就這一兩天了。

我沉默了會兒，還是去見了他最後一面。

我站在床前, 看著這個暮氣沉沉的老人, 眼裡卻似乎看到。

他也曾把我放在鳳凰牌的自行車座上，微風吹過臉頰, 我張開雙臂覺得我爸爸是超人。

他會帶我飛呢！

他也曾在我生日的那天, 給我買過一套草綠色的衣服，我曾嫌棄了半年之久。

那抹綠色停留在了我小時候的記憶裡不曾消失。

曾經，他也曾在我生日的時候，在家裡隻有不多的幾隻雞的時候，殺了其中一隻, 兩隻雞腿都是我的。

可是,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變得不一樣的呢？

似乎是我嫂子進門開始。

也或許是我侄兒降生那一刻開始……

太多太多的曾經，我已經不願意去回憶。

「青青……」

原本昏迷著的我爸，忽然睜開了眼睛，似乎正在努力地看著我。

我面無表情地看著他。

可他的眼神，卻似乎有點奇怪：

「青青，對不起……」

我爸那雙渾濁的眼裡, 似乎溢出了一滴眼淚。

「青青，是爸爸錯了。」

「我的青青……」

此刻，我爸的目光仿佛又讓我回到了小時候。

他艱難地朝我伸出手。

而我的雙手，背在身後。

身體猛然被輪胎壓過的劇痛，使我的靈魂都在戰慄。

「（不」我沉默著給他辦完了喪事。

13

這一天，我換上了一套黑衣服。

我面前放著五個陶瓷罐子。

墓地的工作人員一言難盡地看著我：

「真的要把他們放在一起嗎？」

我毫不猶豫地點頭：

「一家人就應該整整齊齊的。」

不是嗎？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