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宋哲走到我身邊，拉開椅子，示意我坐下。

我胃口全無，從出生起我就是哥哥的血包，這些年家裡人一直在吸我的血。大學是我自己拼了命爭取來的，我一邊讀書一邊打工養活自己。做鍾點工的錢都是直接到他們手上，每個月給我幾百都是恩賜。

現在到了末世，他們看到我還活著，沒有欣喜，是憤怒，這是什麼樣的家人？

「其實都一樣，我表姐一家是坐私人飛機離開的。之前我跟他們說過，會照顧他們。可是他們不相信我，走的時候，連聲招呼也不打。」宋哲自嘲一笑。

原來我們都是被家人拋棄的那個，同病相憐。他舉起紅酒杯，我跟他碰了一下，我酒量不好，就喝一點，微醺的感覺可以抵消痛苦。

突然，門被重重敲響，聲音急促，好像一秒也等不了了。

「開門！我知道有人在，快開門！」

是樓下的保安。我進來幹活時，沒少跟他打交道，這人挺勢利的，對我態度很差，每次都要對我百般刁難。

他不是第一次上來了，前面也來敲過門，還帶著電鑽試圖破門，好在宋哲的門夠硬，電鑽上去一個白點都留不下。

他能活到現在，應該是還沒停電時，他破了幾家的門，搜刮了很多食物。

現在來，應該是實在沒有吃的了。沒有電，他徒手破門的幾率為零。

宋哲沒理會他，嫌敲門聲煩，向我提議：「我們去看電影吧。碗留下，我會刷的。」

「好。」我還沉浸在自己的情緒中。

宋哲說得對，那些人不值得。

我們看了《哈爾的移動城堡》，可我還是靜不下心來，黑暗適宜哭泣，我偷摸著抹起眼淚來。

突然宋哲的手搭在我的肩頭，慢慢帶了一下，我把頭靠在他的肩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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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閉上眼睛，在他的氣息中，慢慢平復了心情。

嗵。周遭一片漆黑，斷電了。

10

宋哲先用柴油機恢復電力，又跟我跑去監控室看頂樓的情況。

頂樓一共有十個攝像頭，隻有九個在工作。可以看到太陽能板東倒西歪的，應該是被風吹動了。

「我明明都做了加固，這下可麻煩了。」宋哲擰起眉頭。

「那不是還有柴油發電機嗎？」我不解地問。

「設備的壽命都是有時限的，再說存儲的柴油也有限，噪聲還大，如果不是太陽能板用到最後一刻，我不想動它。現在開局就失去太陽能，有點坑。」宋哲愁眉不展。

「有辦法修好嗎？」

「除非上頂樓去檢修。」宋哲猶豫一下站起身來，「有通往樓頂的門，我上去看一下。」

「雨這麼大，不要上去！等雨停吧！」我一聽就急了。

「這時候最安全，現在的幸存者們都到了生死存亡的關頭，不會放過任何一線生機。不知道有多少雙飢餓的眼睛在四處尋找目標，現在的風雨就是最好的掩護。」

他說得對，我無力反駁。就在昨天，我還看到一個餓得受不了的人跑出樓門，被幾隻喪屍撕扯，太慘烈了。

宋哲換上雨衣，打開天臺入口下的折疊梯，爬了上去。

「小心點，很麻煩的話就不要修了，安全回來！」我追著他叮囑，他回頭笑了笑，比畫了一個 OK 的手勢，爬上天臺。

我回到監控器前，認真地看著屏幕。

宋哲快速扶正太陽能板，挨個檢查線路，幹得很認真。

突然，我發現他的身後出現了一道黑影，不由得驚呼一聲：「有人！」

他從耳麥裡聽到我的聲音，馬上警覺地回過頭。

黑暗中，站著三個人，一男一女帶著一個孩子。

我迅速切屏，放大，認出來了！那個淋成落湯雞的男人，正是來敲門的保安。我們中計了！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會上來修太陽能板！快讓我們進去！」

保安激動得語無倫次了。

「是你破壞的？」宋哲警惕地問。

「我不弄壞它，你能出來嗎？你囤了很多吃的，我知道！我親眼看見你拉進來的，你自己又吃不完！現在讓我們一家三口進去，我幫你修太陽能板！」

保安說著，一步一步朝宋哲逼近，他的步履有些踉跄，好像有傷。

「誰同意你過來的？」宋哲沒客氣，他打算退回來。他離入口近，還來得及回到室內，隻要關上門，他們三人是進不來的。

「我們講條件，如果你不同意，我就把太陽能板全扔下去，把你的太陽能發電廢掉！」

保安威脅道。

「我又不隻一個發電機，你盡管來。」宋哲不怕他威脅。

「有錢人就是無情，敬酒不吃吃罰酒是吧！」保安說著手一抬按下開關，宋哲一個踉跄摔倒在地。

原來保安在那附近布了很多機關，夾子卡住了宋哲的腿，他痛苦地倒在地上。

「是你拒絕我的，別怪我不客氣了。」

保安獰笑著走過來，他打算就地結果宋哲。

11

可是他剛舉起手裡的匕首，突然脖子上一緊，接著肩膀也中了招，他倒退幾步，摔在地上。

我端著射釘槍，出現在天臺上。剛發現不好，我就拿著射釘槍往上爬，正好來得及救下宋哲。

脖子上那一槍打偏了，隻是擦破了一層皮，滲出點血珠，肩上的釘子已經扎進骨頭裡了，疼得他倒地哼唧。

女人和孩子忙不迭地過去察看保安的傷勢。

我也趁機把宋哲解救出來，扶著他走到入口處。

「別走！救救我們！」女人見我們馬上就要進去了，絕望地喊。

我和宋哲對視一眼，末世不養聖母，現在不能心軟，我們繼續往下走。

「都扔下去，同歸於盡吧！」保安掙扎著站起來，發瘋了一般大叫。

我們不想發生這種事，但是現在也沒有辦法，隻好認了。

「你們帶上我的孩子，我幫你們解決他！他被感染了，已經堅持不了多久了！救救我的孩子！」女人突然跪下來，對著我們一直磕頭。

宋哲的身體一頓，停下來。

不給他說話的機會，保安已經趔趄著朝我們撲過來，這時女人突然站起身，全力撲向保安，兩個人從天臺上摔了下去，幾秒後傳來他們落地的聲音。

事情發生得太快了，轉眼間樓上隻剩下一個孩子，孤零零的。

一記炸雷劈下來，男孩在閃電中瑟瑟發抖。

我毫不猶豫地關閉入口的門，把宋哲送下來，到了安全的地方，松了口氣。

我們不去看監控，可那裡像是有魔力，一直吸引著我們。

男孩一動不動地站著。

是呀，他能去哪裡？

我給宋哲簡單處理了一下傷口，他一言不發，可是內心似乎正在經歷風暴。

「我爸媽離婚，我媽第二天就要離開。我知道她走了就再也不會回來，所以就站在她的窗下，想讓她帶我走。那天下著雨，可她沒多看我一眼。」

宋哲幽幽地開口道。

我懂了，他看著雨中的小男孩，想起了當年無助的自己。我過去默默地抱住他，我們沉默著。

雨下了一整夜，我們兩個頂著黑眼圈起床，不約而同地去看監控。

第一眼沒有看到小男孩，我暗自松了一口氣。很快就發現他還在，隻是躺在天臺上，一動不動。

「他死了？」宋哲衝動下已經拉下了梯子。

我嘆口氣，替他爬上去。

也許在他的心中，這是接當年的他回家吧。

我安慰自己，一個五六歲的孩子，能對我們構成什麼威脅？

12

男孩在發高燒，我檢查了一下，他身上沒有傷，應該不是感染，隻是被雨淋病了。

我喂他吃下藥，又喂了點粥。

用熱水給他衝了澡，宋哲準備的衣服裡面有童裝，是給表姐兒子準備的，正好拿來用。

換好衣服，男孩子看起來清清爽爽的，順眼多了。隻是他昏沉沉的，時而清醒，時而昏迷。

我和宋哲商量一下，還是對他有防備得好。

我們決定把他鎖在客房裡，每天進去照顧一下。

宋哲的傷不重，雖然一道傷口很深，好在沒有傷到骨頭，隻是肉翻著，很ťû³恐怖。

「需要縫幾針。」他觀察再三說。其實這個問題我也發現了，隻是他傷的這個位置是小腿後面，角度刁鑽，自己動手是不可能的，需要我來。

雖然我從小一直能吃苦，可做這種事，還是為難我了。

「如果你害怕，就不用做，沒事的。」宋哲拍拍我的手，安慰道。

「我可以的！相信我。」我做了一個 OK 的手勢，蹦蹦跳跳地去準備工具，做出很輕松的樣子。他準備得很全面，有麻藥，可是對我們這種人來說，不敢用。

我拿著說明書研究了半天，給他打了一針麻藥，不敢再加大劑量，但怕不夠，又給他吃了兩片止疼藥，一咬牙又加了一片安眠藥。

讓他趴在床上，我手抖得像篩糠一般拿起縫合針。

「不要強迫自己，真的沒關系。」宋哲沒有回頭，但是他後腦勺好像長了眼睛。

「交給我，你好好睡一覺，一切就都好了。」我盡量聲音放平穩。

第一針下去，好像感覺好多了，我屏著呼吸歪歪扭扭地縫下來。等我全身是汗，放下手裡的針時，宋哲已經睡著了。

我看他鼻息均勻，放下心來。

準備去男孩的房間看一下，走到門口時，我隱隱聽到哭聲。打開門，他雙眼緊閉。

我給他量了體溫，已經退燒了。

桌上放的粥也喝了半碗。

我退出房間，有些後悔，我們還是不夠狠。

13

第二天雨停了，宋哲還在睡。

我決定上去修復太陽能板。以我的推斷，保安隻是剪斷了一些線，平時我接個插排修個跳閘都沒問題，簡單的操作還是可以的。

放棄太陽能發電太可惜了，宋哲受傷了，重任落到我的身上。我是個菜鳥，白天操作都費力氣，更別說是在風雨中了，隻能賭一把。

現在這種形勢，我要給宋哲分憂。

我爬上天臺，盡量俯低身體，借用太陽能板的掩護，找到被剪斷的線，重新接好。

全部修復完畢，我轉身回到入口前，一抬頭，看到表姐家的天臺入口大敞四開。

昨天我們討論過這件事，他們上天臺是因為表姐的房門開著，保安找到上天臺的樓梯才爬上來的。

最好把表姐家的門關上，不然可能還會有樓裡的人上天臺，對我們的太陽能板造成破壞。

想到這裡，我走過去。檢查後才發現，那個入口是被暴力破壞掉的，就是說已經關不上了，看來隻能去關表姐家的房門了。

我順著梯子爬下去，地上積了很多水，我跳下去直奔門口。

我原計劃是直接關上門原路返回，可是沒想到，門鎖是壞的。

「你去哪了？我怎麼找不到你？」耳麥裡傳來宋哲急切的聲音。原來他醒了，找不到我。

「我在修你表姐家的門，馬上好。」我一邊安撫他，一邊拆掉鎖心，又重新把卡住的簧調整好，剛要裝回去，忽聽樓梯那邊有動靜。

「別修了！那不重要，你快回來！你不在我身邊。我很不安！」宋哲焦急地說。

「一分鍾，馬上好。」可能是太緊張了，我的手有點不聽話，一顆螺絲掉在地上，滾出好遠，我隻好過去撿。

「我去開門，你馬上進來！」宋哲命令道。

就在這時，突然樓梯間一陣亂響，有人上樓了。

我來不及撿螺絲扭頭就往回跑，可是後面的人還是看到我了。

「真是她，那個賤貨！她躲在這裡享清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