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定

第4章

謝斯年回到 A 市,許桃和林嶼舟也從星城回來。


而剛回到 A 市的謝斯年,第一時間就去了醫院,可被通知許桃早已出院。他打我的電話沒打通,又撥打了許桃的,依舊無人接聽。


如果我猜得沒錯,小桃子肯定已經把他給拉黑了。


所以謝斯年又來了許桃家。


我們一直是很好的朋友,所以買的房子都隔得不遠,而又因為我的關系,謝斯年也來過許桃家好多回。


謝斯年在保安那裡混了個臉熟,輕而易舉進了小區。


沒等上樓。


就在一樓大廳遇見了許桃,以及抱著孩子的林嶼舟。


他們應該是剛從星城回來,沒想到會這麼巧,恰好就在這裡遇見。


「許桃,我給蘇蘇打了很多電話,她都沒有接。」


謝斯年舉著手機,眼裡帶了一絲責備。


許桃冷笑一聲:「她都死了,還怎麼接你的電話?你倒是可以去陰曹地府親自見她,怎麼樣?」


我的小桃子,還是一如既往地護著我。


「許桃,你別太過分了!」


謝斯年依舊不相信我已經死了。


他皺著眉,努力按壓著內心的不滿,隨即又將目光落在林嶼舟身上。

Advertisement


「嶼舟,你跟我說句實話,蘇蘇到底去哪兒了?」


林嶼舟低頭哄著懷裡的娃,眼神冷冷的。


「桃子說了,可你不信,那問我幹什麼?」


「不是,是你們說得太荒謬了!」


謝斯年聲音驟然拔高,嚇得小餅幹哇哇大哭起來。


我想哄,可是又不敢靠太近。


「謝斯年,我最後再說一遍。齊蘇蘇,那個死心眼的丫頭,在你給盛姜姜過生日那天,就已經去世了。死在醫院裡,孤零零的,就連我……我也沒有陪著她。」


說到最後,許桃又忍不住紅了眼眶。


但她這次堅強了些,沒有在謝斯年面前掉眼淚,而是一把拽過他的手腕,把他往外拉。


謝斯年不解:「你要幹什麼?」


「你不是不信嗎?正好對面就是派出所,你可以去查一下,查一下齊蘇蘇這個名字,查一下……她是否還活著。」


我已經去世一個多星期,早就銷戶了。


謝斯年還是不信,甚至有些生氣,大步朝外走。


「去就去,我倒是要看看你們這些無聊的把戲,究竟要玩到什麼時候!」


就這樣,我看著他們一路跑來了派出所。


謝斯年越想越生氣:「你們女孩子,就喜歡玩這些無聊的把戲!」


這句話,氣得小桃子差點抡起了拳頭。


要不是旁邊有警察看著,她肯定不會控制自己,而是選擇一拳砸下去。


我沒有親人了。


就連葬禮,也是兩個最好的朋友替我辦的。


所以在表明來意和身份後。


系統打開,我的信息一點點出現在電腦屏幕上。


謝斯年盯著電腦屏幕,邊看邊說:「我倒是想看看,等待會兒信息調出來,你們還有什麼……」


他話還沒說完,就看見了屬於我的信息上,我是已去世的狀態。


10


在此之前,他或許可以一直不相信。


可現在事實擺在他面前。


謝斯年,死死盯著屏幕上的信息,滿眼不可置信。


「怎麼、怎麼可能?」


許桃冷笑,從包裡拿出來了一沓單子,直接拍在他臉上。


「蘇蘇在醫院裡躺了一個月,這裡面的每一張單子,你都可以仔細看看。謝斯年,我之前一直都說蘇蘇眼瞎,其實我眼睛也挺瞎的,怎麼沒看出來你是這樣子的賤人呢!」


說完,許桃大步往外走,林嶼舟抱著孩子緊隨其後。


我也跟著離開。


好在這次,沒有莫名的禁錮,我終於可以離開謝斯年了。


可還沒有走進小區。


謝斯年就追了過來,他一把拉住許桃的袖子,眼裡帶著巨大的恐慌和哀求。


「許桃,她在哪?墓碑在哪?在哪?」


許桃推開他,反手又甩了他一巴掌。


「謝斯年,像你這樣的爛人,有什麼資格知道她的墓碑在哪?」


我知道許桃的脾氣。


她選擇帶著我的骨灰回星城,就是不願意讓謝斯年找到我,擾了我的清靜。


謝斯年還在不斷哀求。


「求你,求你告訴我,求你告訴我她在哪好不好?」


「不好!」


許桃大吼一聲,同樣也紅了眼眶。


「蘇蘇活著的時候,你整天和你那個妹妹糾纏不清。現在她死了,再也不會出現了,你和你那個好妹妹,可以正大光明在一起,多好啊!」


說話間,天邊電閃雷鳴。


許桃仰頭看了一下天空:「這雷要是能劈死你就好了。」


我也這麼覺得。


11


我跟著許桃看了天氣預報。


最近一個月。


A 市的天氣都不會太好,整日下雨會成為常態。


謝斯年不肯離開。


許桃就跟他說:「那你就在這小區裡站著,等什麼時候我心情好了,我就告訴你蘇蘇在哪。」


大雨滂沱,謝斯年就站在小區廣場上。


雨水衝刷在他身上,行色匆匆的路人打著傘,有的人互相咬著耳朵,也有懵懂的小孩捂著嘴驚呼一聲:「哪來的傻子,不回家躲雨!」


許桃家的陽臺,剛好能夠看見謝斯年站的位置。


她手裡抱著我們的合照。


站在陽臺上,看著下方的謝斯年。


「笨蛋蘇蘇,他已經在下面守了好幾天了,就想知道你埋在哪。可這有什麼意義呢?人活著不珍惜,死了,又做給誰看呢?」


她頓了頓,又低頭看著我的照片。


「記住啊,男人多花言巧語。我願意為了你去信唯心主義,如果有下輩子,你一定要擦亮眼睛,不要再被騙了。然後,幸福健康一輩子,好嗎?」


我就站在她面前,衝她輕輕點頭。


「好,你也一樣。」


幸福健康,一輩子的那種……


謝斯年在樓下守了幾天,接連的大雨讓他高燒,最後暈倒在了那個廣場上。


有好心人把他送去了醫院。


可沒過多久,他穿著病服又跑來了小區,還在那個位置站著。


接著又一次暈倒,又被送去了醫院。


他再次偷跑出來。


循環反復,一直到一個多月後,A 市終於放晴。


許桃也過完了月子。


她和林嶼舟最近在收拾房子。


林嶼舟的工作,剛好在星城那邊有一個很好的發展前景。


至於許桃,也說想回去了。


所以他們決定搬家,把現在這套房子賣掉,回星城重新買一套房。


房子早早就掛在了網上。


地段很好,想買這套房子的也不少。


許桃挑了一個價格合適的,爽快地籤了合同,說好在月底就搬走。


到了時間,東西一趟趟搬下去。


許桃抱著小餅幹,下樓來到了謝斯年面前。


謝斯年一看見她,滿眼懇求:「我已經在這裡等了好多天,許桃,求你告訴我,你告訴我她在哪裡。」


許桃笑,一邊笑一邊哄著懷裡的孩子。


「可我還不想告訴你。」


「許桃,你究竟要怎麼樣,才能告訴我蘇蘇在哪?」


謝斯年隻差沒有跪下來。


許桃依舊搖頭。


「我以前聽過一句話,說辜負真心的人,要吞一萬根針的。謝斯年,像你這樣的人,就該吞一萬根針。」


「可你除了做表面功夫,真的敢吞嗎?」


說完,她轉身離開。


12


當天,許桃就和林嶼舟回了星城。


走得悄無聲息。


謝斯年得到消息時,許桃和林嶼舟早就人去樓空。而買下那套房子的人,也並不知道許桃要去哪裡。


他找了好久,也想過他們回了星城。


可如同大海撈針般,找不到半點蹤跡。


城市很大,大到想在茫茫人海裡尋找一個人的蹤跡,難如登天。


城市也很小,小到一個轉身,就可以看見不想見的人。


我的靈魂依舊存在。


不知道為什麼,我現在隻能跟在許桃身邊,一點點試探地靠近小餅幹。


在確保她不會被我嚇到後,才會放心大膽地在白天靠近她。


就這樣,時間一晃過去了兩年多。


小餅幹會走路後。


就不要人抱,跌跌撞撞,稍有不留神,腦袋就會在地上磕個包。


但還是不服輸。


推開許桃的手,撒著腳丫子亂跑。


我每天就看著她一點點長大。


那些存在記憶深處的人和事, 開始逐漸變得模糊, 偶爾聽許桃提到謝斯年這個名字時, 我都需要反應好久, 才能想起他是誰。


又過了大半年。


我覺得自己始終記得一切的事。


又好像,很多不記得了。


許桃抱著小餅幹, 又一次來到了我墓前,她在墓碑上放了一束我最愛的花,給我帶來了很多我愛吃的東西。


而上一次放的花,甚至還沒來得及枯萎。


「笨蛋蘇蘇, 我又來見你啦!」


她笑:「你有沒有想我啊?還有小餅幹,我們都很想你。」


想, 特別想。


許桃:「前段時間,我去了趟之前的高中。碰到了以前的班主任, 他還是和從前一樣, 在學生面前板著一張臉, 說什麼你們是我帶過最差的一屆學生!但他看見我, 笑得很開心,還問我, 問我齊蘇蘇呢?他說,他那裡還扣著你許多漫畫書, 說要是有時間, 你都可以拿回去。」


他每次都這麼說, 可我每年回去一次,他就隻還我一本。


許桃:「還有, 那個謝斯年。A 市的朋友告訴我, 他好像真瘋了。居然在網上直播, 說自己是個負心人, 要吞一萬根針, 向心愛的人贖罪。然後真的端了一大盆針,一根一根吞,那些針劃破了他的喉嚨,人也沒了。我之後搜了一下那個畫面……有些瘆人。」


謝斯年, 是誰?我想不起來了。


許桃:「至於那個盛姜姜,目睹了謝斯年的死, 本來智力就有些問題, 這下子徹底瘋了, 天天在大街上隨便拉人胳膊喊斯年哥哥,被當成女流氓打了好幾回。」


盛姜姜,我也記不起來了。


最後,許桃伸手輕輕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我又懷孕了。」


希望還是幹閨女,幹兒子也好。


許桃眼淚滑落, 伸手輕撫著墓碑上我的照片, 緩緩開口。


她說:「要不,你委屈一下, 投胎來當我的寶貝閨女唄?我保證會對你很好很好, 不讓人欺負你, 我和嶼舟一起保護你,好不好?」


我看著她,忽然心口一陣悶痛。


這是我自從去世後, 一直都未曾有過的還屬於人的感覺。


我蹲下來,借著風觸碰她的臉。


「那就,一言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