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瞥了眼顧斐拿出來的文件，冷冷說道：

「不用，我擔心哪天這又成為另一個證據，況且，我唯一一條健康的腿可賠不起了，請你滾。」

眼底的鄙夷毫不掩飾，顧斐幾欲站立不住，可這點痛哪能及我當年的十分一呢。

進去的第一年我在自我懷疑中反復掙扎，

我明明沒做什麼對不起他們的事情，可為什麼要這麼對我？

第二年，我萌生了強烈的恨意，恨不得殺了他們所有人。

第三年，夏然來見我了，她以勝利者的姿態睥睨著我。

她說，她是穿越者，身上有萬人迷系統，所以每個見到她的男性隻要流露出一點好意，都會逐漸淪陷。

看著她洋洋自得地炫耀眾多男性對她的偏愛，我突然就釋懷了。

霍東廷和顧斐，哪怕是霍彥都隻是她的戰利品，她的人生就隻局限於搶佔他人可笑的關注，

這種遊戲沒意思透了。

我放過了自己，以良好的表現獲得了減刑。

11

顧斐住在了隔壁，每次出工他總是愧疚地看著我腿，真是惡心。

村子裡的闲言碎語開始甚囂塵上，說我玩弄感情不負責，一女馭兩男，連帶娃的有婦之夫也招惹。

雖然對我沒什麼影響，但是陳嫣每次聽到總會忍不住衝上去理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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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有些事還是應該趁早解決為好。

我深一步淺一步地找到顧斐，冷然開口：

「你回去吧，別在這兒礙我眼了。」

鄉村的晚霞幹淨又純粹。

「染染，哥哥隻是……」

我抬手止住他接下來的話，不耐煩地說道：

「道歉的話，我不想聽了，你現在已經打擾到我的生活了，若是真覺得對不起，那你就離開吧。」

顧斐苦笑了一下，語氣哽咽：「染染，你小時候總是文文靜靜的，不愛說話，也不愛鬧騰，哪怕是和霍東廷一起去蹦極，也能面無表情地跳下去，這幾天我見到了不一樣的你，笑得輕松肆意，你將自己照顧得很好，這輩子是我對不起你。」

「顧斐，你確實對不起我，我對夏然有做什麼過分的事情嗎！你們一個兩個總說我欺負她，可是最後受傷的不全是我嗎！」

「這條腿你忘記了嗎！」我憤怒地指著那條殘肢，努力睜大眼睛不讓眼淚落下，「你知不知道，下雨天它有多疼，你當年下手的時候，可一點沒有覺得對不起我！」

「現在在這是做什麼呢！惡心我嗎！我他媽到底犯了什麼罪，你們都要這麼作踐我，滾，我真的不想再看見你們！」

多年前的委屈在這一刻徹底宣泄，曾經我是想和他重歸與好的，就像小時候約定的那樣，兩人的拳頭一碰，矛盾就一筆勾銷。

可是，他利用了我對他最後的信任，每到陰雨天，這條腿都會時時刻刻地提醒著我受到的傷害。

他怎麼能有臉說對不起呢！

顧斐痛苦地倒地，掩面哭泣著，憤恨地捶打著自己，鱷魚的眼淚，沒有任何意義。

「染染，我賠你！」說著將腿放到外公的石碾上，生生碾過，膝蓋骨發出脆裂的聲響。

我輕「嘖」兩聲。

麻煩！還得刷洗。

回過身，霍東廷站在黑暗處，他躊躇著向後退去。

先一步堵住了他的去路，整理完情緒，淡淡地說道：

「霍東廷，我們談談吧。」

「小染，離婚的事免談！」

我長舒一口氣，繼續說道：

「霍東廷，你故意將霍彥留在這裡，就是在賭我心軟，賭會看在霍彥的份上原諒你，和你回去，可是霍彥，我們真的回不去了。放過我吧，我們沒必要再相互折磨，我們的婚姻也非出自你本意，就讓一切回到原點吧。」

「你怎麼知道不是出自我的本意！小染，我一直喜歡的都是你！」霍東廷陡然提高聲音，神情裡還有我看不懂的委屈和不甘。

「你哥逼我娶你的時候，我的心裡是開心的，可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一遇見夏然就控制不住自己，所以我把她殺了，她永遠也不會出現在我們面前了。

「我們一起將彥彥撫養長大，等他長大，我把公司交給他，我帶你去周遊世界，好不好？」

眼見說不通，我的語氣裡也不免帶上了煩躁：

「霍東廷，我是一定要離婚的，除了離婚，我們沒什麼好聊的。

「我對你的愛意早就被你消磨完了，隨南州那次，夏然腫了一根指頭，你慌亂地將她抱走，可是我卻被包了成了木乃伊，說來可笑，在醫院的那段時間，我竟然期待著你和顧斐會來和我道歉，我等了一天又一天，直到你陪著夏然來拆紗布，我坐在輪上，看著你倆對我這個木乃伊奚落著，我的心一次次地沉到了谷底。」

霍東廷腳步踉跄著，巨大的恐慌將他包裹著，那次他確實做得混蛋，明明已經聽到了骨頭的斷裂聲，可是他沒有停手，他給我帶來了太多的傷害。

喉結滾了滾，還是未能吐出一言。

我無視他的反應，繼續嘲諷著：

「婚後你也毫不收斂，借著霍彥的名義和夏然約會，霍東廷，你惡不惡心啊。」

說完拿起自己的草帽，越過霍東廷離去。

12

暑假來臨，不少大學生返鄉，村子裡一下熱鬧了起來。

村長的兒子何照聯系到我，說他建立了一個助農直播的團隊，想要組織所有的鄉親一起參與瓜果蔬菜的線上銷售。

我欣然答應，從貨源地直發消費端，確實可以實實在在地提高農民收入。

每天晚上我和陳嫣，還有村裡其他人搬著小板凳聽何照講商品的包裝與運輸。

霍彥也悄悄地跟來，乖巧地坐在我的另一側。

和陳嫣一樣握著筆認真地記錄著。

何照講得很好，用通俗的語言，將整個電商流程梳理得很清楚。 

哪怕散場了，不少鄉親們還是意猶未盡。

我牽著陳嫣往家走去，一路上互相提問著。

霍彥落後一步，一副想加入又不敢加入的樣子。

他父親回來了，我的監護責任也結束了，我對得起自己的義務。

「顧染，等一等。」

身後傳來何照的聲音，跑得很急，氣喘籲籲：

「你走得太快了，我還有些事情想和你說。」

看著他一腦袋的汗，我從包裡拿出一瓶水，遞過去：

「好，你先喝口水，慢點說。」

何照猛灌了兩口，正欲上前一步，霍彥不動聲色地攔在了我身前。

何照愣了一下，繼續說道：

「你是咱們村最大的種植戶，目前西瓜正是成熟的時候，除了我們團隊開的直播外，你平常也可以拍拍視頻，放到自己的社交媒體上，增進目標受眾對你的了解。」

我略略思索一番，他說得確實有道理，種地對我來說隻是個愛好，我並不靠這個吃飯，可是村裡那麼多鄉親卻是實打實地靠種地過活。

我應該肩負一些責任，帶頭做好這件事，想通了這些，對何照笑道：

「謝謝你的提醒，你的意見很好，如果有不明白的，我會再請教你。」

少年被這個笑容晃了神，一時呆愣住，待回過神來，隻有霍彥眼神鬱沉地盯著他：

「她是我母親，你不要對她有別的想法。」

回到家的時候，霍東廷又堵在門口，我示意陳嫣先回去。「小染，你看，這是我們的家庭相冊。」 

相冊陳舊不堪，是我曾經細心整理的我們的過往，還添加了霍彥的一些生活照。

照片上的小少年有著不屬於這個年齡的古板與嚴肅，霍東廷還在欣喜地介紹著，眼裡是深切的懷念與留念，可是我隻覺得惡心，伸手打掉了相冊，裡面的照片在空中翻飛。

「夠了！霍東廷，你給我看這些，隻會讓我覺得自己曾經的真心很可笑，請你別再來打擾我的生活。」

他急忙跳進田壟裡一張一張地撿起來，神情期盼地望著我，試圖得到我的一絲憐憫。

無趣！

轉身回屋，手腕卻被用力地牽扯著，直到被撞進一個懷抱裡。

「小染，我看見了，看見你對別人笑了，你別喜歡他，你再看看我好不好？沒有你，我真的會瘋。」

溫熱的液體不斷地流進我的脖頸，惡心得我打了個寒戰。

用力地掙扎起來：「霍東廷，我再說最後一遍，滾！」

「不！小染我永遠不會放開你，你要永永遠遠和我待在一起。」

鼻尖傳來一股異香，接著眼前一暗，陷入了昏迷。

13

再次醒來的時候，我回到了之前的家裡。

房間裡的結婚照還未摘下，起身坐起來，卻又摔回了床上。

聽見聲響，霍東廷端著粥進來，我有瞬間的恍惚，仿佛是見到了十八歲的他。

「染染，你醒了，來吃飯。」

說著就要強行喂我。

我撇過頭，厭惡地看著他：「霍東廷，你瘋了嗎？為什麼把我綁來？」

無視我的厭惡，繼續誘惑道：「染染，乖，你已經一天沒吃飯了，會撐不住的。」

「霍東廷！放我離開！」我直勾勾地盯著他的眼睛，人怎麼能無恥成這樣？

「我們已經沒可能了！」

「有可能，有可能！」

霍東廷雙眼猩紅，像是被逼到牆角的困獸：

「小染，我做了一個夢，夢裡我們登上了雪山，我在山頂和你求了婚，我們順利地結婚、生子，白頭偕老。

「我們現在需要一個新的開始，對，新的開始，我再帶你去一次雪山，我重新求婚，小染，我們會好好的，一定會的。」

「我們沒有這個可能了，霍東廷！你聽不見嗎！」

完全不顧我的反應，他自顧自地關門離去。

隻能無力地捶床。

我們都夢見了沒有夏然的那個世界。

倘若真的沒有出現夏然，我或許會如夢裡那樣。

做一個被「束之高閣」的貴婦，像櫥窗裡精致的擺件。

可是我見過麥浪在風裡起伏，見過種下的瓜苗結出了碩果，我不願意再被困住。

14

霍東廷正在聯系團隊安排去雪山的計劃，重新定做的戒指也讓人送了過來，裝備也一遍遍地檢查了很多次。

霍彥第一次見父親這樣，整個人有著說不上來的詭異與興奮。

但他還是鼓足勇氣，上前問道：

「父親，陳嫣說媽媽不見了，是你把媽媽帶走了嗎？」

霍東廷收拾東西的動作頓了頓，換上了一副笑臉，繼而說道：

「你媽媽沒有不見，她馬上就會回來，回來之後她就是屬於你一個人的媽媽，好不好？」

「爸爸，這樣不好，你放了媽媽吧，她會不開心的！」

霍彥的小臉皺成了一團，急切地拉著霍東廷勸道。

霍東廷放下手裡的東西，眼裡已經帶上了冷意：

「你不是一直想要媽媽回來嗎，我現在把媽媽帶回來了，你不開心？」

「可是我更想讓媽媽開心！」大大的眼睛裡蓄滿了淚意：

「父親，你不知道媽媽在村裡的時候有開心，小時候她總是淺淺地笑著，像是被東西壓著，現在她才是真正的開心。」

「父親，讓媽媽自由吧，我們和舅舅已經對不起她一次了，現在讓她過得快樂一點吧！」

霍東廷動容了一瞬，但又想到什麼，甩開霍彥的碰觸，繼續收拾裝備：

「等我帶小染從雪山回來, 她也會一樣開心！」

「父親！不要再執迷不悟了！」

「滾開！」

小小的身軀被霍東廷甩開，霍彥拿出手機發了條信息，

不一會兒，顧斐就帶著陳嫣趕到,

霍東廷被顧斐的人控制著： 

「混蛋！你上一次帶她去爬雪山，差點沒回來，這次你竟然還敢帶她去。」

一拳一拳砸向霍東廷。

「你倆快去把染染帶出來。」

霍彥猶豫幾息，還是跟著陳嫣的步伐向樓上走去。

15.

他們說的話，我都信了。

「「「」「小染不要！不要走！顧小染！

「求你，不要離開我！」

聞此, 我腳步頓了頓, 外面陽光正好, 每一步我都走得堅定。

走出別墅後，霍彥跪地對我磕了個響頭, 淚水充斥著眼眶, 哽咽道：

「母親，是彥兒對不起你, 謝謝你近來對我的教導，往後我會看住父親, 不讓他去打擾你。」

看著我養了六年的孩子, 在這段時間裡心智越發堅定, 我做母親的責任已盡到, 往後的路就靠他自己了。

拍了拍他的肩膀，帶著陳嫣離去。

16

十年後。

近日，京市發生兩件大事，

一：霍家掌權人霍東廷退位。

二：霍東廷舉報自己十三年前聯合顧斐偽造證據, 陷害他人, 與顧斐雙雙被判處十年有期徒刑。

一時間輿論哗然, 這種為人所津津樂道的豪門秘辛引起全網討論。

我拿著霍彥送來的離婚協議書利落地籤了字，無視霍彥的欲言又止, 直接帶著陳嫣來監獄門口等陳姐。

「染姨, 你看我這頭發梳得還行嗎？」

「很好，嫣嫣，你已經檢查十多次了。」

十年的時間，陳嫣已經出落得亭亭玉立, 在中學生辯論大賽上大殺四方的人，此刻緊張得牙齒都在打戰。

「嫣嫣，無論如何, 你都會是陳姐的驕傲。」

「好！染姨。」

太陽逐漸升高, 監獄的大門終於緩緩打開。

母女兩人緊緊地擁抱在一起。

「妹子, 我真不知道該怎麼謝你。」

「不用謝，陳姐，沒有嫣嫣, 我的日子也沒那麼順利。

「不哭了，今後的每一天都是好日子。」

「對，都是好日子！」

本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