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晝
第2章
沈廷舟這時卻說:
「爸,剛好,你跟她分開,然後娶孫雨當我媽媽。」
沈懷司又是一巴掌。
直接把沈廷舟白嫩的嘴角打出血。
沈廷舟疼得哭都不會哭了。
孫雨驚呼地啊呀一聲。
沈懷司意識到自己下了重手,錯愕一瞬。
孫雨拉著他。
「走啊,送小舟去醫院。」
車子絕塵而去,誰也沒回頭看我一眼。
挺好的,真的。
隻有對手夠狠心,我才能對等回應絕情,不是嗎?
傷心隻到今天了。
回到家裡,我開始收拾東西。
我的物欲並不重,帶走的都是一些隨身的物品,三個大行李箱綽綽有餘。
東西不多,倒也忙活出一身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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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洗完澡,穿著睡衣到樓下客廳,吃著保姆端上來的補品。
我生沈廷舟的時候難產,在產房待了三天三夜。
遭了罪。
因此,書中這份軀體大不如前,需要通過食療來彌補身體精血的虧空。
吃完補品,沈懷司就帶著沈廷舟回來了。
沈廷舟儼然已經被沈懷司哄好。
手裡提著巧克力蛋糕,連蹦帶跳地來到客廳。
看到我,沈廷舟下意識把蛋糕往身後藏。
以往我是不讓他吃的,尤其是晚上。
大概是想到他已經有了新媽媽,再也不用看我的臉色。
沈廷舟傲氣地仰起脖子,把巧克力蛋糕放在我面前的桌子上。
打開來直接吃。
邊吃邊挑釁地看著我。
我回視他,不言不語。
見他已經把十寸的巧克力蛋糕吃得隻剩幾口。
我饒有興致地問他。
「好吃嗎?」
「這是孫雨媽媽給我買的,當然好吃。」
「這麼好吃,那記得叫你孫雨媽媽天天給你買。」
我放下水杯,站起身。
沈廷舟口齒不清哼哼。
「這還要你提醒嗎,孫雨媽媽對我好比你對我好上百倍千倍,我想吃什麼,她都會給我買。」
我煞有介事地點了點頭。
「那晚上也別刷牙。」
「孫雨媽媽說小孩子不是非得每天都刷牙,我覺得她說得十分對,沒你這個老巫婆的逼迫,我輕松幸福多了。」
「哦,那祝你每天都幸福。」
我無波無瀾地往臥室走,在樓梯口和沈懷司迎面撞上。
我多餘的眼神都沒給他,卻被他拽住手臂。
「你打包行李是什麼意思?」
「女人打包行李還能是什麼意思,你就算榆木,也看過電視劇吧。」
「吃醋了?」
沈懷司倏地笑了笑,傾身把我攬進懷裡。
「你放心,我跟孫雨沒什麼,就一起順路接了小舟而已。」
我推了一下沈懷司,沒推開。
索性就那樣說。
「我倒挺希望你跟孫雨有點什麼。」
沈懷司一怔,緩緩松開我。
「孫雨現在不是跟她老公鬧別扭,這不正是你乘虛而入的時候?」
「官橙!」
沈懷司音量驟然拔高。
「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
「我當然知道。」
我無所畏懼地注視眼前這個我深愛過的男人,一字一頓道。
「沈懷司,我正式通知你,你被我甩了。」
7
不是分手也不是離婚,是甩。
八年裡,我們維系著不清不楚的關系。
哪怕在沈廷舟需要上戶口的時候,他也沒提出要跟我領證。
而是去派出所出具一些必要證明,讓沈廷舟上了他的戶口。
對此,我非但沒怨言,還積極地配合他。
我天真地以為自己的乖巧懂事,能贏得他哪怕丁點的愛意。
「我不同意。」
沈懷司情緒越來越激動。
就連樓下正在舔嘴的沈廷舟嚇了一大跳,噔噔噔跑上來。
「爸爸,你們怎麼了?」
沈懷司看了他一眼,轉而問我。
「你舍得了我,舍得了你十月懷胎生下的兒子嗎?」
我回頭,審視了一眼滿嘴巧克力醬的沈廷舟。
他五官幾乎是照著沈懷司的模子刻出來的。
沒了親媽濾鏡,發現他一點都不像我,一點都不可愛。
以前,我對著沈廷舟肉嘟嘟的臉蛋歡喜得不得了,一天親他百八十遍。
就算沈廷舟表現出厭惡,我也不在乎。
眼下,我看著他,不但下不了嘴,還覺得是我的累贅。
既然是累贅,自然是棄了便好。
我從沈廷舟骯髒的臉上收回目光,語氣涼涼。
「要說我唯一舍不下的,那就是你的錢了。」
8
沈懷司難以置信地看著我,眼底浮現出赤裸裸的蔑視。
他憑什麼看不起我?
我神情厲了幾分。
「難道不應該嗎,沈懷司,我無名無分跟你八年,還替你生了一個兒子,我既有功勞亦有苦勞,我有資格向你索取一筆補償款。如果你不願意,我會公開我們的聊天記錄等一切證明我們不正當關系的證據。你不讓我好過,我也不會讓你好過。」
末了,我又補了一句。
「沈總,你公司做得那麼大,也不希望這點小事影響到公司股價吧。」
傷敵一千,自損八百。
我死死掐緊掌心,才讓自己勉強看起來如言辭那般犀利。
沈懷司久久凝視著我,眼神從震驚到啞然再到哀傷。
最後放出一句狠話。
「滾,有本事你別後悔。」
我拿著一張籤有沈懷司大名的支票,拖著行李連夜離開了沈家別墅。
來接我的是我在這個世界一見如故的好友盧米。
她是一名離異帶一女娃的事業型女強人,颯得不行。
我一上車,盧米的女兒盧果遞給我一根香蕉。
「橙子姐姐,」
盧果甜甜地喊了我一句,毛茸茸的腦袋使勁往我身上蹭啊蹭。
像一隻軟萌的小白兔。
我笑著揉了揉她的小腦袋,盧米在前面酸溜溜地說。
「好的時候叫我媽媽,不好的時候叫我阿姨,叫人家官橙就叫姐姐。」
盧果調皮地吐了吐舌頭。
「我喜歡橙子姐姐是有原因的,她那麼溫柔,而你工作忙很少陪我就算了,還像個母夜叉。」
我聽著母女倆帶著愛意地鬥嘴,無奈地笑了笑。
盧米不跟她頻,對我說。
「這段時間你就住我家吧,順便替我照顧女兒。」
盧米知道我的事,也清楚我是一名穿書攻略者。
我吃著盧果給的香蕉,開玩笑道:
「給你當保姆,得開工資。」
「行啊,月薪十萬怎麼樣。」
一路上我們三個嘻嘻哈哈,全身心的毛孔都打開了。
住在盧米家的這段日子,我一邊等待系統的消息,一邊照顧盧果。
盧果和沈廷舟一樣大,前者比後者乖巧懂事多了。
也可能是盧米跟盧果交代過什麼,她從不在我面前提及沈家人。
她明明自己還是一小豆丁,卻能察覺到我不佳的情緒。
她常常把在幼兒園學到的魔術或者舞蹈表演展示給我看。
還會跟我吐槽午休隔壁床的小胖睡覺會打呼嚕,吃飯時鼻子上總掛著瑩亮的水晶。
一張小嘴,喋喋不休。
非得逗到我大笑不止才肯罷休。
沈廷舟從來不會跟我說這些。
我都不知道原來幼兒園的生活那麼精彩。
我笑出眼淚,盧果還會貼心地拿紙巾給我擦眼淚。
她小小一隻,坐在我腿上,晃蕩著腳丫子。
「橙子媽媽,你開心一點了嗎?」
有時候,盧米上班回到家湊巧聽到,她還會糾正一下。
「要叫就叫媽媽,叫什麼橙子媽媽,怪裡怪氣的。」
盧果小短手插著肥鼓鼓的腰,犟上一句。
「好的,盧米媽媽。」
如果我一直這麼開心地等待系統的消息就好。
可天不遂人願。
那天是周五,連綿細雨下個沒完沒了。
盧米從公司打電話給我說,盧果在幼兒園跟人打架了。
這麼些日子的相處,我早已經把盧果當成了自己親生女兒對待。
小孩子掐架不知輕重,一想到盧果可能被打傷了。
我就心疼得不行。
心急如焚趕到學校後,發現和盧果打架的居然是沈廷舟。
幼兒園老師是見過我的,她開口便是:
「沈廷舟媽媽。」
下一秒她蒙了,因為見我繞過沈廷舟,走到了盧果身邊。
9
盧果見到我,嘴角一癟,委屈巴巴的。
我趕緊把人護在懷裡,仔仔細細地檢查哪裡傷著了。
身上倒是沒傷口。
就是眼皮上方那一道泛紅的劃痕觸目驚心,差幾毫米就到眼珠子了。
我吹了吹。
「盧果,疼不疼啊?」
盧果抱著我大腿,哭出聲。
「媽媽,不疼。」
怎麼會不疼,隻是怕我擔心罷了。
我很生氣,抬起頭問老師。
「是不是這個沈廷舟先動的手。」
沈廷舟身上有惡性基因,無論怎麼教育都於事無補。
他經常在幼兒園跟其他小朋友打架,每次先動手的都是他。
而動手原因僅僅是因為別的小朋友不願意把手中的玩具給他。
或者別的小朋友不小心踩了他一腳。
以前我沒少為沈廷舟的事感到焦頭爛額,深夜常常唉聲嘆氣。
老師還沒從震驚中回過神來,孫雨拿著一把傘出現在門口。
「小舟。」
孫雨來到沈廷舟身邊。
沈廷舟沒看她,自始至終眼神都在我和盧果身上。
小小的眼睛裡有驚訝、不解、憤怒。
可憐的老師難以消化眼前錯亂的事實。
她大力拍了拍自己的臉,小心翼翼地問。
「各位家長,你們是不是搞錯孩子了?」
10
這位老師不是平常在學校門口陪著小孩等家長的老師,思緒一下有點混亂。
盧果昂起下巴,對老師解釋。
「我有兩個媽媽,橙子姐姐是我第二個媽媽,不信,你可以問小趙老師。」
小趙老師就是每天把盧果交到我手上的老師。
「啊,對對對,瞧我忙糊塗了。」
老師笑呵呵,硬著頭皮對孫雨說。
「沈廷舟家長,經過監控調查顯示,是沈廷舟小朋友無緣無故扯了盧果的頭發從而激發的鬥毆,是他有錯在先,您教育教育沈廷舟小朋友,跟人家小女孩道個歉。」
「憑什麼?」
沒等孫雨開口,沈廷舟不服氣地大聲說道。
「我也受傷了,而且比她傷得還嚴重。」
說著,沈廷舟脫下自己的褲子。
兩個膝蓋骨淤青一片。
可能是盧果力氣沒沈廷舟大,上半身佔不到好處,就用腿賣力踢人家。
等大家看清,沈廷舟又把自己的褲子快速提上去。
到底是小男孩,要面子。
臉通紅一片,誰也不看。
我收回視線,先在手機上徵詢了一下盧米的意見,才說:
「老師,你也知道,我以前是沈廷舟的家長,他的性格我再清楚不過,叫他道歉比登天還難,我不強求,至於醫藥費,雙方都受傷了,算扯平,我隻是提前通知您,我準備給盧果轉學,我不能容忍自己的孩子在一個充滿危險分子的學校繼續學習下去。」
說完,我也管不了老師尷不尷尬,抱著盧果就走。
全程沒再看沈廷舟一眼。
誰知,到了學校門口,沈廷舟拼了命地追出來。
他像一隻發怒的小牛犢,拉都拉不住。
泡在雨裡,撕心裂肺對我喊道:
「你真的不要我了嗎?」
11
我腳步頓了頓,回頭。
看見孫雨站在屋檐下,神情隱隱不耐。
「小舟,你快回來,你要是感冒了,我該怎麼向你爸爸交代?」
沈廷舟充耳不聞,攥緊兩隻小拳頭,倔強地等我一個回答。
小小的盧果,力氣卻很大,幫我分擔雨傘的重量。
我對她笑了笑,繼而果斷又決絕地對沈廷舟說:
「對,我不愛你爸爸了,所以連帶你我也不要了。」
沈廷舟在雨下發抖的小身板,霎時靜止不動了。
他什麼神情,我也無暇再關心。
我把盧果塞進車內,起身到駕駛座打開車門。
餘光一瞥,沈懷司頭頂撐著一把大黑傘,就站在不遠處。
一雙黑眸如寒潭般幽深。
他聽到了我那句話,薄唇艱難地翕動,想說什麼。
而我對他,無話可說。
「媽媽,快進來,淋雨會感冒的。」
盧果在車內小聲提醒。
我收起雨傘,快速鑽進了溫暖的車廂內。
一場大雨能衝刷整座城市的骯髒,卻也能模糊人與人之間的關系。
比如我和盧果,比如我和沈廷舟。
沈懷司打電話聯系我,是在第二天。
「官橙,小舟昨天淋了大雨,高燒住進了醫院了,醫生說很嚴重。」
此時我正在跟盧果抓小辮子,手機開了公放免提,聞言。
「關我什麼事。」
以前沈廷舟發燒也不是沒有過,我徹夜守在他身邊。
可是他很抵觸我,甚至用腳蹬我,責怪我他生病是我沒照顧好他。
如果換爸爸或者一個新的媽媽,肯定能把他照顧得好好的。
沈懷司被我冷漠怔了一瞬,聲音盡量和緩。
「可是他喊媽媽,一直在喊,我想他需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