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得一拳開

第2章

他就是隨口一說。


我換了個問題:「那你跟我說說,她們三個從哪裡買來的,花了多少錢,這些年你都逼她們做過什麼事兒。好好說,說得好我就不打你。」


「真的?」


「真的。」


林旺就開始說,他家裡早年窮,娶不上媳婦,攢好久才買回來第一個媳婦,是個大學生,結果她想跑,被他抓回來後,就讓村子裡其他單身漢來睡她。


他從中收取錢、物,漸漸地,他家有錢了,把人關地窖裡,又重新買了第二個。


第三個。


故技重施,我是第四個。


「我去你媽的。」


我怒罵一聲,對著他一頓打。


這次用了力氣,把他骨頭都打斷掉。


「你說了不打我的。」


「女人的嘴,騙人的鬼,我說的話你都信?你沒長腦子嗎?」


「那麼喜歡把人關地窖,從今往後,你們三個給我住進去。」


「不,不要,地窖又髒又臭……」


「住地窖,被打死,你們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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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林家三口心不甘情不願地選擇住地窖。


他們大概覺得我應該活不過今天晚上,也可能我今天晚上就帶著三個女人跑了。


三個女人也是這個意思,問我什麼時候走?


「走,走哪裡去?」


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一個可以隨意打人的地方,為什麼要走?


「哦,是你們想走,那你們走呀。


「不過,我建議你們再等幾天,會有人來帶你們離開。」


其中一個尖銳地叫道:「那要是沒人來呢?你負責嗎?」


「關我什麼事,又不是我把你賣這裡來的,你這樣子更不是我造成的,跟我吼什麼?道德綁架我?那不好意思,我沒道德。」


我冷冷地看著她,本來有點同情、憐憫也沒有了。


這種自私的傻逼,死與活關我屁事。


我又不是什麼道德高尚的聖人。


萍水相逢,能拉她一把,都是我有良心了。


「可是你明明有能力帶我們離開……」


「我是你爹還是你媽?你拉屎還負責給你擦屁股?你要是覺得外面待著不爽,就去地窖待著唄,想走我也沒拿鐵鏈子拴著你。」


懶得跟蠢人多費口舌。


轉身回屋子睡覺,今兒這一天真痛快,我得好好睡一覺,養精蓄銳好跟晚上來偷襲我的人大戰三百回合。


「我們能跟你一個屋子嗎?」


門口傳來輕聲。


我看過去,兩女人、兩孩子。


「月黑風高夜,殺人放火時,用你們的腦子想想,村裡人能放過我?你們跟我睡一屋子,是怕自己死得不夠快?聽人話,餓了就去找吃的,困了就找角落藏著去,半夜三更聽到什麼動靜,別好奇,就當自己瞎了聾了,懂?」


四人愣了愣後點頭,齊齊離去。


不一會,女孩兒拿著一根鐵棍進屋,放到我睡覺的床邊:「這是他們撬石頭用的,給你防身。」


女孩兒說完朝外面走,走到門口的時候停下扭頭看著我:「姐姐,你一定要活著,活著,活著……」


我不耐煩揮揮手:「啰啰嗦嗦的,我走的時候帶著你們,行了吧。」


「謝謝姐姐,謝謝姐姐。」


謝個屁,煩死了!


一般我隻要睡著,醒來就很精神。


耳聰目明的我對危險感知很靈敏,一點點風吹草動都難逃我法眼。


翻院子進來的人太遜了。


那麼重的落地聲,跟豬一樣。


他自認神不知鬼不覺地推門進來,手裡拿著明晃晃的刀。


他想我死。


那我就不客氣了。


他揚起刀砍向我的時候,我手裡的鐵棍也狠狠砸他手腕上。


「啊……」


慘叫聲在小山村、安靜的夜裡格外瘆人。


一棍一棍子下去,慘叫聲越來越小,我拖著他,像拖一條死狗,拽著丟到林旺家大門外。


不用管他死活,有人會把他抬走。


所以我守株待兔,等到那幾個人鬼鬼祟祟出現後,跳出院牆把他們也狠狠揍了一頓。


此起彼伏的慘叫聲中。


「不要打了,不要打了,我們隻是拿人錢財辦事。


「跟你往日無怨近日無仇,饒了我們吧。」


6


他們不說這麼多,我想著打一頓就算了。


可他們都說了無冤無仇,出手就要我的命,那我能輕饒他們?


一人打斷一條腿吧。


「咔嚓。」


「啊……」


打過癮後,我才冷聲說:「不要發出聲音,我討厭被打擾。


「你們要是讓我不爽,我就把你們再打一頓。」


他們噤聲,痛也不敢哼出聲。


周圍安靜極了。


第二天,我才吃了一頓豐盛的早飯,以林家村村長為代表,村民們緊跟其後,言辭懇切地請我離開,有什麼條件可以隨便講。


我看著他們一個個那麼鮮活,手就痒得很。


所以我小心翼翼地問:「你們能讓我再打一頓嗎?最多斷手斷腿,保證不打死人,我很有分寸的。」


村民們集體往後退了好幾步,驚恐地看著我。


有人害怕得直發抖。


村長吞了吞口水:「姑奶奶、祖宗,我們給您錢,您拿著錢去別的村吧。


「往山裡走還有好多個村子,他們也買媳婦……」


「我找不到路。」


「我可以讓人給你帶路。」


「行呀。」


他們松了口氣,我又問了句:「對了,你們說要給我錢,錢呢?」


「這是我們拼拼湊湊的一萬塊錢……」


「一萬?打發叫花子啊。」


我一巴掌扇在村長老臉上。


昨天沒打到他怪可惜,今天補上也不遲。


連著耳刮子下去,他的老臉腫成豬頭,含糊不清地說著我聽不懂的話。


應該是說我怎麼可以打他,他可是村長……


村長又怎麼了?


我可是神經病,神經病從來不跟人講道理。


「十萬,一分都不能少,不然我就一家一家打過去……」


我瞬間激動起來。


這個村子人家不少,我一天打幾家,應該能打幾天。


想想就爽。


「我們這就去湊錢……」


林家村的村民跑得很快,就連昨晚上那幾個男人也被抬走了。


我看著空蕩蕩的院子,感嘆出聲:「真無趣。」


不知道是哪個膽小鬼,竟然報警了。


警察來得很快,其中一個警察好像認識我,盯著我看。


「請問你是韓湘湘嗎?」


韓湘湘……


已經很久沒有人知道這個名字了。


十歲前,媽媽會喊我湘湘,盡管我異於常人,她依舊愛我疼我,給我講故事,送我去學拳擊,她說我力氣很多,消耗掉就好。


我有個弟弟,他看我的眼神裡都是星星,亮晶晶的,特別可愛。


後來媽媽死了。


狗男人要把我送走,我不同意,他就拿弟弟威脅我。


送我去的地方有高高的牆,那些穿白衣服的人往我身體裡注射各種各樣的液體,會讓人睡覺的,會讓人興奮的,會讓人發狂的。


然後他們抽我的血,一針管一針管。


一開始這些東西很有用,後來這些東西都沒用的時候,我把他們捶個半死翻牆跑了。


我是怎麼回到家的,我不知道,反正我就是精準地找到了回家的路。


我弟弟死了,溺水死亡。


鄰居大娘拉著我眼眶泛紅:「丫頭呀,你去哪裡了呀?你弟弟到處找你……」


我知道,弟弟不是溺水身亡,他會遊泳。


我們一起遊泳比賽,他潛水可厲害了。


所以我回了家,那一家三口看見我的時候,嚇得渾身發抖。


他們尖叫著、求饒著,我淡定地關門上鎖。


在警察來之前,把他們全部打殘了。


斷手、斷腳。


粉碎性的,接都接不好。


我被抓起來了,但這次我沒反抗。


又有很多穿白衣服的人對我提出各種各樣的問題,最終得到一個結論。


韓湘湘,女,25 歲,精神病患者。


他們把我關到精神病院,我就打那些精神病患者,打醫生,打護士,然後逃跑。


連著幾次後,他們發現我一個人在外面晃蕩,不會打人,不會鬧事,也不會發病後,給我辦了一張卡,政府每個月往裡面打點錢,就沒有再管我。


也可能是沒有精神病院肯收留我。


30 歲這年,有人喊我的名字。


我有些開心,所以整理了一下衣裳,讓自己看起來體面些,衝他笑:「嗯,我是韓湘湘。」


7


警察同志串聯起之前被抓的人販子口供,知道我為什麼會來到這個村子。


他遞給我一個棒棒糖:「我女兒特別喜歡吃這個棒棒糖。」


我猶豫一會後接過剝了塞嘴裡。


是熟悉的荔枝味。


「謝謝警察叔叔。」


警察笑:「韓湘湘,你做了一件天大的好事,順著你給的線索,警察搗毀了一個拐賣婦女、兒童,組織嫖娼、賣淫的犯罪團伙,還解救了被拐賣的婦女、兒童……」


我吃著棒棒糖,對於他說了些什麼,根本沒聽進去,漫不經心應了一聲:「哦。」


「韓湘湘,你以後有什麼打算?」


「我要留在這個村子裡。」


警察同志沉默片刻,才認真問:「可以告訴我為什麼嗎?」


看在他給了我一顆棒棒糖,我認真地告訴他:「這個村子的人都是壞人,可以隨便打。


「警察叔叔您放心,我有分寸,不會打死他們的。」


「……」


警察錯愕的時候,我朝他笑著露出白白的牙齒。


「其實你可以有另外一種活法。」


「我知道呀。」


早在我回家弄殘那三個人後,就有人找到我,說我可以去吃國家飯,可以去打壞人。


我去過的,裡面都是奇奇怪怪的人,我也與裡面的某些人打過架,我全力以赴打贏後,發現我就住在一個比精神病院大一些的院子裡。


我得守規矩,得學會尊重人,一日三餐定時定點,多了少了都不行,條條框框太多了。


所以我選擇離開。


我想走的時候,沒有人能攔得住我。


我又會了另外一個詞。


自由。


我在這個喧鬧的世界裡,可以想吃什麼吃什麼,想睡到幾點睡到幾點,大門一關誰都不會來打攪我。


想去什麼地方,包包一背,說走就走。


「那好吧,以後想吃糖了,記得來找我。」


「我知道哪裡有賣棒棒糖,而且吃多了糖會蛀牙,警察叔叔,再見啦。」


林家村被帶走很多人,包括林旺,他爸媽據說去親戚家了,所以我理直氣壯地霸佔了林旺家。


沒吃了就去村子裡轉悠一圈,他們煮什麼我吃什麼。


村民們見到我,就像老鼠見到貓,真是沒意思。


所以我再次往更深的山裡走,路過一個村子就問:「請問有人家要買媳婦嗎?」


被我攔住詢問的人尖叫著跑開,然後砰一聲關上門。


「那個瘋子來了。」


瘋子不可怕,奈何瘋子拳頭大。


連著走了幾個村子,都沒有人願意買我,我就知道,我該離開這個地方了。


臨離開的那天,我跟林家村村長說:「我想吃頓刨豬湯,吃了我就走。」


「當真?」


村長的牙齒本來就少,被我打了過後更少了。


這會子說話都漏風。


我用力點頭。


他立即安排人殺豬,殺他家的大肥豬。


一桌子飯菜很豐盛,我小口小口地吃著,吃飽喝足,背著包包臨走前,我對村長說:「你們要好好做人呀,否則我還會回來的。」


「是是是,我們一定洗心革面,好好做人。」


行吧。


我再一次回到熱鬧的城市,空空蕩蕩的家。


我像遊魂一樣沒有白天和黑夜。


偶爾去媽媽、弟弟的墓前,一坐就是一天。


「媽媽,我不知道活著的意義是什麼?也不知道我該做點什麼?最近我開始難受起來,我又想動手打人了……」


8


那個警察來找我,給我帶來了一大罐棒棒糖。


「韓湘湘,我想請你幫個忙。


「我有個同事在海外臥底,已經半個月沒有消息,我們採取過營救,均以失敗告終,你可以幫我們去一趟嗎?」


我看著面前的棒棒糖,找到荔枝味,慢慢地撕開塞到嘴裡。


「可以打架嗎?」


「可以。」


「萬一打死人怎麼辦?」


「他們都是壞人。」


「那我會死嗎?」


「有可能會。」


我很認真地想了好久。


「把那個人的照片給我看看吧,還有他穿過的衣服、用過的東西,如果可以,我能去他住的地方看看嗎?」


「韓湘湘,謝謝你。」


我以為是他,原來是個英姿颯爽的小妹妹。


比我還小好幾歲呢。


警察叔叔跟我去的地方叫金三角,這地方盛產罂粟……


其實他說了很多我都沒記住,隻想著去打人,救人。


警察怎麼也找不到的人,我很容易就找到了。


看著被折磨到奄奄一息的人時,我說是來救她的,她不搭理我。


我隻得念出她的警號。


她聲若蚊鳴:「快走!」


我順著她的視線看去,一群男人拿著刀、鐵棍朝我走來。


我激動得直發抖。


把一個定位器丟到她懷裡:「活著,他們來救你了。」


然後衝向那一群男人。


用棍子、刀子算什麼?要拳拳到肉才痛快。


而且毫不留手地打鬥,更爽。


看著一個一個地倒下,我越打越得勁。


這種弱雞,一拳就能打死一個。


直到最後一個倒下,我回過頭去看,被打死的、打暈的躺了一地,慘叫聲此起彼伏。


「砰。」


槍聲。


「小心……」


我快速躲開,身子躍起,腳踩在牆壁上借力,等那幾個拿槍的男人回過神……


他們應該沒能回過神,因為我已經擰斷他們的脖子。


當我一身血,扛著那警察小妹妹走出昏天暗地的屋子,營救的人才趕到。


「韓湘湘,你還好吧?」


「你們帶她走。」


「一起走。」


我搖搖頭,看向不遠處的屋子。


那裡面還有壞人。


這種可以肆無忌憚出手的機會,下次不知道在哪裡,我怎麼可以錯過。


「你們趕緊帶她去看醫生,不然她就要死了,放心,我會活著跟你們一起回家。」


那些被我打死、打殘的壞人說我是瘋子。


他們真聰明, 我還真是瘋子。


還是一個來取他們命的瘋子。


那個警察小妹妹被救回來了, 雖然有點慘,好歹活著, 等養上一年半載就能康復。


如果她康復了以後不跟著我,不來煩我就更好了。


「湘湘姐, 這是我做的醉蟹,你快來嘗嘗。」


「湘湘姐,這是我新學的點心, 你嘗嘗好不好吃?好吃我以後天天給你做。」


「湘湘姐,我們去吃火鍋吧, 順便去看電影。」


「奶茶要幾分糖,要多冰還是少冰?」


「湘湘姐,這衣服你穿著好好看耶。」


「湘湘姐, 我們一起出任務吧, 你負責打打打, 我負責收收收。」


我有點頭疼, 要怎麼樣才能甩掉這牛皮糖呀……


番外:


我是個女臥底, 暴露那天,我想我十成十死定了。


奄奄一息的時候, 我又忍不住想,有沒有蓋世英雄騎著七彩祥雲來救我?


然後, 她出現了。


那是我第一次見到有人功夫俊、靚、強大,所有誇贊的詞都用了,也不足以形容她。


我後來知道她叫韓湘湘, 有精神病, 是暴力狂、超雄綜合徵……


不是,她不是神經病,她沒有狂躁症,更不是什麼超雄綜合徵。


她隻是太缺愛了。


我一拳將窗戶捶開,讓她們跳窗走,結果其中一個竟大聲喊起來。


「韓她」她嘴上很兇的,但實際上從未傷害過我,如果不是她的縱容,十個我都沒機會跟在她身後。


她也是心善的。


住她附近的那些爺爺奶奶可喜歡她了。


很多都喊她丫頭。


她也有些執念,比如時不時去嚇唬她爸那一家子, 她什麼都不做,就往那三人家門口一站, 就嚇得他們屁滾尿流。


他們的恩怨, 外人不好置喙。


隻是每次陪她回去, 再回來後, 我做的飯菜,她都會默默地吃光。


如果我要去國外出任務,她也會背著包包默默地跟在我身後。


我得到的勳章越來越多, 她也有的,但她從來不要。


她說,給她錢就行了。


她過世的時候, 隻有 40 歲, 還很年輕的……


她讓我別傷心, 別難過,她隻是去和她媽媽、弟弟團聚,這麼多年, 他們該等急了。


韓湘湘:「人生在世,就像一粒塵埃,忘了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