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貴妃娘娘心氣虛浮，肝火有些鬱結，從而引發了頭暈不適之症，微臣開個方子，喝上一個月也就能大好了。⌋

⌈胡說什麼？我都好了，還喝什麼藥？⌋高緋心不悅道。

沈宴卻沒依著她：⌈胡鬧！太醫的話都不聽了？⌋

他沉聲吩咐太醫下去開藥：⌈夜深了，你早些休息吧，朕與皇後先回去了。⌋

⌈陛下！⌋

高緋心不敢置信，她費盡心思把沈宴從我宮中請出來，沒想到他還要回去。

鬧了這麼一出，沈宴明顯不耐煩，但看著心愛之人雙眼委屈含淚，沈宴心有不忍，溫聲安撫：⌈你聽話，莫要胡鬧了，朕明日下朝就來看你。⌋

高緋心揪著他的袖子：⌈陛下有了姐姐就不管我了，你說過隻愛我一個的？！⌋

沈宴皺了眉頭：⌈你這說的什麼話，朕是皇帝，她是皇後，今日本就是先去的皇後宮裡。⌋

見他真的有些動氣，高貴妃到底還是不情不願地松開了手指。

從始至終，我都沒有多說一句話。

6

進宮以來，我能看出沈宴的確如傳聞中愛重高緋心。

他迫於前朝壓力立我為後，又不忍她傷心而冷落我，可卻非長久之計。

所以他今日才會來我的鳳鸞宮。

是對前朝，也是對太後的安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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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大程度還是為了護著高緋心。

可她又鬧了這麼一出，若是沈宴今天留下了，隻會讓朝臣和太後對貴妃專寵更加不滿。

回到鳳鸞宮已過三更，沈宴露出幾分乏態：⌈今日這一遭你也累了，早些歇著吧。⌋

我猶豫了一瞬，上前替他輕輕地揉捏著太陽穴：⌈臣妾在家中時經常給我娘按，按完會舒服很多。⌋

沈宴眼眸微闔：⌈緋心這些年被朕慣壞了，你莫要與她見怪。⌋

我手上動作未停：⌈怎麼會呢，臣妾知道她是太過在乎陛下，才會出此下策，臣妾不會怪她的。

⌈隻是，臣妾確實很羨慕她，能得到陛下的真心。⌋

我刻意表現出恰到好處的失落，卻不多言。

沈宴的身子僵了一瞬，卻並未多說什麼。

我安靜下來，專心給他按摩。

好在我從未將男人的情愛放在心上，不然一個女人，如此清晰地知道自己夫君的心在另一個女人身上，怕是會瘋魔。

那日後，高緋心與我的梁子徹底結下了。

喝了近一月的苦藥湯後，她破天荒地來給我請安，頭上戴著一支十分耀眼的寶石簪子。

⌈這是波斯新上貢的，天下僅此一顆，陛下見我喜歡特意命工匠連夜趕工出來的，姐姐看好看嗎？⌋

我細細欣賞，毫不吝嗇地開口稱贊：⌈不錯，這寶石簪子配你今日的衣裳也很好看。⌋

她面露得色：⌈那是自然，這可是流光錦，一匹千金呢！⌋

我點頭道：⌈妹妹是皇上心尖上的人，吃穿用度自然是上好的。⌋

任她如何炫耀沈宴對她的看重，我依舊面不改色。

我從來都不想和她一爭高低。

一拳打在棉花上，高緋心氣呼呼地走了，臨走前還不忘丟下一句：

⌈我看你能裝到什麼時候！⌋

下午，冬枝帶著小宮女去領份例，回來時卻面色不善。

我問她：⌈這是怎麼了？⌋

冬枝欲言又止，終究還是沒忍住：⌈她們太欺負人了！我們份例中本該有的血燕，都換成了白燕，說是血燕都緊著儲秀宮了！⌋

今年的血燕稀少，隻有太後宮中和我與高緋心宮中有份例。

她這麼明目張膽地挑釁，看來是上午的招數沒得到想要的效果，又換了個招。

7

送上門的機會，我自然要好好利用。

隔日我去太後宮中請安，坐了一會太後說餓了，宮女就去小廚房取了燕窩蓮子羹來。

太後一看：⌈怎麼是白燕？⌋

宮女低聲回道：⌈內務府說這個月的血燕都送去了儲秀宮，其餘的隻有白燕。⌋

⌈荒謬！⌋太後摔了碗，面色鐵青：⌈莫說哀家還在，這宮中還有皇後，什麼時候一個貴妃竟能騎到哀家和皇後頭上去？！⌋

於是，下朝後趕來的沈宴被劈頭蓋臉訓了一通。

⌈貴妃素來跋扈，連哀家也不放在眼裡，皇帝這般寵著她，眼裡怕是早就沒有我這個母後了！

這後宮中，太後和皇後還要看著一個貴妃的眼色過活，成何體統？⌋

沈宴連聲稱不是，卻還想維護高緋心：⌈貴妃雖不懂事，但不至於此，想必是底下人動了手腳，或是傳錯了話，惹了母後生氣，朕定會查明真相，母後息怒。⌋

太後一聽，剛平息的怒火又噌上來了。

⌈若不是她親口下的命令，誰敢這麼做？⌋

沈宴心裡也明白，被太後直言戳破，臉色也不好看了。

他沉著臉出門就往儲秀宮去了。

高緋心精心打扮出來迎接，卻被沈宴發了好大一通脾氣。

⌈如今邊關戰事吃緊，你還打扮得如此花枝招展，讓人看見豈非叫將士們寒心？⌋

加上在太後宮中受的氣，讓沈宴徹底沒了耐心。

盡管高緋心辯駁血燕一事是底下人擅作主張，自己並不知情，又主動提出縮減自己宮中一半用度來補貼邊關將士，還是沒能平息沈宴的怒火。

沈宴頭一回罰了她，禁足一個月。

冬枝繪聲繪色地講著她從小姐妹那裡聽來的消息，隻恨自己沒有親眼看見。

當晚，沈宴來了鳳鸞宮。

他靠在榻上，讓我給他按頭。

他緊鎖的眉頭在我柔緩的動作下漸漸松開，看著我的眼神逐漸迷離。

我垂下頭，不經意間露出一截白嫩的脖頸。

沈宴抬起一隻手，緩緩撫上了我的臉頰。

我知道我生得好看，嫡姐從小不喜我的原因就是我比她好看。

我微微側臉，眸光流轉，落在男人越來越近的唇上。

夜半，雲歇。

累極睡去之際，我撫著小腹，翻身掙開了男人的懷抱。

8

很快，帝後圓房的消息就傳遍了。

太後的補藥再次派上了用場。

隻是聽說大門緊閉的儲秀宮新換了一批茶盞花瓶。

那日後，沈宴三天兩頭往鳳鸞宮跑。

除了切磋造人之事，他也會與我談論些闲話雜言，下棋品茗，甚至陪我一起看話本子。

在偶然間看到我寫的字後，就又多了一項：教我寫字。

他拎著我寫的字哭笑不得：⌈好歹也是世家貴女，怎的寫的字與開蒙幼童一般無二？⌋

我臉噌一下紅了，一把搶回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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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宴又貼過來，握著我的手要教我寫字。

可直到我練出了一筆好字，肚子卻依然沒動靜。

高緋心一月禁足之期過後，沈宴去她宮中的次數明顯少了許多，來後宮的一半時間都歇在我宮裡。

高緋心有了危機感，在沈宴面前鬧了幾回，但都被他不鹹不淡地搪塞了過去，她也就安靜了下來。

我隻照常冬枝注意著儲秀宮的動靜。

畢竟有十幾年的感情在，自然不會就此落幕。

心底卻泛起了嘀咕，依照這些日子的動靜，沈宴那方面是沒問題的。

我本想借這段時間懷上子嗣，卻白白睡了這些天。再一想，不說後宮中，高緋心獨寵多年也沒有子嗣，莫不是沈宴另有隱疾？

如果真是這樣，那我就要另做打算了。

但很快，我的顧慮打消了。

高緋心懷孕了。

這是後宮中的第一個孩子，連太後都一改往日不待見貴妃的態度，賞賜了許多東西。

沈宴很高興，一連好幾天都去了儲秀宮。

她那裡熱鬧，我宮裡就冷清了許多。

我心情也有些低落，幹什麼都提不起勁，連冬枝都看出來了。

⌈娘娘您別難過，陛下心裡還是記掛您的，說不定過兩天就來看您了。⌋

我嘆口氣，沈宴來不來的我並不在意，我是想不明白為何這麼久我都沒能懷孕，而高緋心卻突然有了，難不成是我有問題？

有了這個孩子，高緋心一時風光無兩，甚至比往日更盛。

在這後宮之中，一個實實在在的皇子比任何寵愛都可靠。

9

太後下旨為將出生的第一位皇子舉辦一場迎福宴。

往常宮中宴會都是高緋心一手操辦，太後的意思是她有孕在身，不宜操勞，這次就交給我來辦。

可高緋心不願，她好不容易在我面前扳回一城，如果因此丟了執掌六宮之權，豈不是功虧一簣？

所以她信誓旦旦表示自己身體無礙：⌈太後為臣妾腹中皇子祈福，臣妾也想盡自己的一份心力。⌋

太後聽罷，也沒再堅持。

接下來的日子，宮中熱鬧得緊。

儲秀宮日日人來人往，內務府的人一撥又一撥地往裡送東西，忙得不亦樂乎。

迎福宴這日，京中官員命婦皆盛裝出席。

高緋心亦是精心打扮了一番，看起來容光煥發。

她站在沈宴身旁，笑著接受眾人連綿不斷的恭賀奉承，眼角餘光瞟見我，下巴微揚。

我並不生氣，我從進宮起就做足了心理準備。

她以為不受重視會讓我覺得在眾人面前丟盡臉面，可其實面子這種東西於我而言，實在可有可無。

變故發生在賓客即將入席時，隻見一名宮女急匆匆在高緋心耳邊低語了幾句，她神色立馬就變了。

時辰快到了卻沒開席的動靜，太後將人叫過來詢問。

高緋心吞吞吐吐，神色慌張。

太後一眼看出了不對，威聲嚇道：⌈到底出了何事？今日滿朝官員都在，若是出了差錯丟了皇家臉面，即便你身懷龍嗣，哀家也不會輕饒你。⌋

高緋心⌈撲通⌋一聲跪下：⌈是，是負責採買的奴才躲懶，今日送進宮的菜出了岔子……⌋

宮中日常的肉菜都有專門的人負責去宮外採買，今日這樣的場合，卻出了差錯，太後一聽就知道其中有蹊蹺。

可此時不是追查真相的時機，如何穩住局面才是眼前當務之急。

御膳房那邊是備菜時才發現有很多菜都摻了許多不新鮮的進去，真正能用來做菜的不足三分之二。

我站出來：⌈臣妾有個法子可以一試。除了今日的備菜，其實各宮小廚房多少都有些存貨，可以拿來應急。

⌈在這大殿之中喝酒賞樂難免乏味，我們不妨換個地方，臣妾前些日子見御花園中有一處曲水流觴，用來品酒吟詩想必別有一番風味。⌋

太後沉吟片刻，點點頭囑咐我依言去辦。

高緋心盯著我的眼神仿佛在冒火。

10

迎福宴有驚無險地結束了。

賓客們雖然對中途突然換了個地方有些不明就裡，但也很快被略顯新奇的宮宴形式吸引。

酒過三巡，眾人紛紛作詩相賀，爭先恐後。

而高緋心早已不復方才的欣喜，臉上的笑容有些勉強。

傍晚，太後宮內。

太後雷霆手段，很快撬開了幾個有關聯宮人的嘴。

負責採買的太監聽了高緋心的吩咐，為了節省銀兩，選了更便宜的菜商，以次充好。

問完了話，太後並未立即開口發落，而是看向一旁的沈宴。

他面色鐵青，顯然是動了氣。

高緋心跪在地上，臉色蒼白：⌈陛下，不是的，臣妾是被底下奴才蒙蔽的，臣妾不知情啊！⌋

進而轉頭怒斥那交代的太監，抬手就給了他一巴掌：⌈你這狗奴才，竟敢攀汙本宮！⌋

⌈夠了！⌋沈宴沉聲喝道。

明眼人都能看出來這場宴會的重要，即便太監想貪財，也不會如此明目張膽，怪隻怪高緋心太蠢了。

她仗著肚子裡的孩子打了個漂亮的翻身仗，加上這些日子眾人的吹捧，她已經忘乎所以了。

⌈你既不肯主動交代，那就讓哀家來替你說。⌋太後適時出聲：⌈你說這筆銀子與你無關，可據哀家所知，你宮裡近日添置了不少首飾衣裳，打賞宮人也出手闊綽，不知這些銀子從何從來？⌋

她每說一句，高緋心的臉色就蒼白一分。

說完，太後又甩出剛才收集好的證據。

上次高緋心主動提出削減一半用度補貼前方將士糧草，可她素日奢靡慣了，手邊很快沒銀子了，於是就動了迎福宴的心思，她以為神不知鬼不覺，沒想到出了這樣的差錯。

⌈陛下，臣妾知錯了，臣妾也是一時糊塗。⌋她抱著沈宴的膝蓋哭得傷心。

沈宴卻不為所動，滿眼失望：⌈你太讓我失望了，我以為你隻是被寵得有些驕縱，可你現在真的變了，變得讓朕都有些不認識了，朕現在都不知道你的話哪些是真哪些是假。

⌈今日若不是皇後，豈非讓滿朝大臣和家眷看朕的笑話？⌋

高緋心一愣，繼而抬頭看向面前的男人，眼底是藏不住的怨恨：⌈我變了？那你呢？你還是之前的沈宴嗎？這些日子你的冷淡以為我看不出來嗎？你的魂早已不知道被誰勾去了！⌋

沈宴神色未變，我卻察覺到他的目光有一瞬落在了我身上，下一秒他就冷了臉看向高緋心。

⌈貴妃處事不力，御下不嚴，今日起，正式由皇後行執掌六宮之權，高貴妃專心在宮中養胎，無事不得外出。⌋

高緋心到底有孕在身，並未過重責罰，可奪了她手中的權，又變相禁足，已是狠狠打了她的臉。

她悽悽切切地松開手，嘴裡不知道在喃喃自語什麼。

11

太後賞了我許多東西，說是對我的嘉獎。

沈宴晚上也來了鳳鸞宮。

他握著我的手：⌈這些日子沒來看你，你可怨朕？⌋

我搖搖頭：⌈妹妹有孕在身，陛下多去陪她是應該的。⌋

燈光下，沈宴目光晦暗，聲線帶著幾分危險：⌈是麼？

⌈若是緋心，她肯定會哭著鬧著和朕鬧脾氣，不許朕多看別的女人一眼。

⌈裴景寧，你心裡真的有朕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