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月照何年
第2章
江聽弦死死盯著我,不肯錯過我的任何一絲細微表情,他啞聲開口。
聲音發顫,卻是篤定的。
「裴年,你在騙我。」
他的唇邊浮現一點自嘲的笑,深重難掩。
「你在委曲求全,強迫自己留在我身邊。」
「你騙我,也在騙你自己。」
我張嘴,卻說不出任何一句話。
見我沉默,江聽弦垂眸斂去了眼底情緒,他神情晦暗地離了床邊,快步走向門外。
幾乎帶上幾分落荒而逃的意味。
推開門的前一刻,江聽弦的聲音淡淡地傳來:
「阿年,不要再騙你自己了。」
9
我同江聽弦的關系變了。
他不再對我溫聲細語,反而十分冷淡。
他似乎是在避開我,白日裡與我分桌而食,夜裡也孤身一人睡在書房。
偶爾視線相及。
Advertisement
江聽弦也會強迫自己偏過頭不看我。
我知道他的意思。
他在等我服軟,等我親口告訴他。
我不願離開他的身邊,是因為我愛他。
可是我始終說不出口這樣的話。
日子一長,府中侍女都傳,是我惹怒了江聽弦,從而引得他厭煩,失了寵愛。
我冷眼將這些話聽在耳裡,卻從不在意。
因為我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我得到的消息更多了,泛黃的紙頁之上,一個個名字被我一一劃掉。
最後隻餘下那一個。
那個害我失去一切,我恨不得啖血吃肉的人。
不出意外,這個人最近就要來找我了。
10
我和江聽弦的事在京中傳了幾番,傳到了公主面前。
清河公主親自來丞相府找我了。
她特意尋了江聽弦不在的時間,如江府如入無人之境,沒有任何阻攔。
我是被拖到她面前的。
清河公主用腳尖挑起我的下巴,妖媚美麗的眸中是湧動著毫不掩飾的打量。
她衝著一旁的奴僕嬌俏一笑,語調隨意。
「長得倒也不如何,隻是不知若是在這張不如何的臉上,再添一道疤痕會是如何?」
我盯著她的臉,不予回應。
這張臉,我在夢裡見過無數次。
正是這張臉,支撐著我在數不清的夜晚中,苟延殘喘地活下來。
殺了她。
殺了她!
心底有個聲音在瘋狂吶喊,最終卻被我強制壓下,我垂下眼,唇舌被我咬出血色。
還不到時候,不能殺她。
我從始至終未曾說過一句話,任憑她如何侮辱作踐,也一直逆來順受。
等到天色暗沉,清河公主才仿佛終於是累了,懶洋洋一揮手。
「停了吧,本宮累了,今天就饒這個賤人一回。」
我趴在地上,盯著清河公主離去的背影,突然低低笑開。
清河公主,時隔多年再見到你,你果然沒有任何變化。
這樣很好。
那我對你舉起屠刀時,便不會有分毫愧疚了。
11
江聽弦趕回來時,我已經等了他很久。
夜風寒涼,打湿了他的發尾,叫他的眼角也平添上幾分難掩的緋紅。
他抬手把我擁入懷中,嗓音發顫。
「對不起阿年,我沒有想到……」
我反手抱住他,垂下眼注視著地面。
我開口問他。
「江聽弦,你能幫我殺了清河公主嗎?」
江聽弦一震,還是壓下聲線柔聲哄我,卻沒有立刻答應。
我的心就這樣一點點沉下去。
沒有說任何話,我沉默地注視著江聽弦。
昏暗的燭火將我們的眉眼照得晦暗,一如從前,我們分開的那次。
我想通了。
「做不到的話,就放我走吧。」
江聽弦擁著我的手臂一緊,咬牙切齒道:
「裴年,你為何總是如此狠心。」
狠心?
我幾乎忍不住要笑出來。
江聽弦說得沒錯。
這些年裡,狠心的似乎隻有我一人。
我曾在雨夜一根根掰開他的手指,也在今日曖昧的光線中同他再說分開。
但我別無選擇。
我閉了閉眼,狠下心。
抬手推開江聽弦,他握得很緊,我一根根掰開他握在我腕上的手指,恰似從前。
看著江聽弦的眼睛,我平靜地開口。
「江聽弦,那就放我離開吧。」
我聽見他顫抖的聲音。
「好。」
12
我回到了我的書院。
依舊按部就班過自己的日子。
不久京城便流言四起,說當朝宰相開了情竅,對清河公主用情至深。
他們說真是一對良人,佳偶天成。
我同江聽弦再次見面,已是兩月之後的事。
今年的新科狀元結了姻親,我門下的學生受邀參加,連我也得了個拜帖。
剛到狀元府門口,便瞧見了另一輛華貴的馬車。
是清河郡主的。
可那簾帳之中伸出來的,卻是隻清瘦修長的手。
江聽弦打簾而起,身量清俊,轉過頭溫柔朝著車內低頭,似乎是低語了幾句。
然後我便瞧見清河郡主從馬車裡出來,她的手搭上江聽弦的,滿臉嬌羞。
真是一對璧人。
周圍一片豔羨之聲。
我裝作充耳不聞,轉身挽上了另一人的手。
沈辭的眉目淺淡,站在那裡也是披星戴月之姿,他對著我微笑,替我理好肩上的披風。
沈辭,新任刑部侍郎,亦是我的故人之一。
一道寒涼的目光在這一刻落在我身上。
我抬頭望過去,江聽弦就這般隔著人群,遙遙望著我,眉眼晦暗。
沈辭微微皺眉,不解地問我。
「江相為何這般看我們?」
我挽著他的手臂更緊了些,朝著他一笑。
「不知道,也許是看錯了吧。」
12
宴席之上沈辭很是照顧我。
我的心思卻全然不在此處,目光一寸寸劃過宴席裡的賓客,試圖找到握有證據的那人。
隻是宴席進行到一半,我始終也沒能找到那人,便借故想要離開。
沈辭擔心我,堅持要陪同。
我沒有推脫。
兩人走在湖邊,我垂眼看著自己裙擺的邊沿。
我知道自己來赴宴的目的,心中對沈辭有些愧疚。
沈辭挺住,我一抬頭,便望進了沈辭的眼睛。
他有一雙澄澈如琉璃的眸子。
「裴年,我第一次在書院見你時,便覺得心動,如今我想問你一句,你可願與我相知相交?」
我沒有立刻回答。
我在等。
我知道江聽弦一定會出現。
果然,身後傳來了江聽弦的聲音:
「她不是你的。」
看見我身後的江聽弦,沈辭的臉色很難看,側身擋在我面前,皺起眉。
「江相這是什麼話,裴年與你素不相識,何來是你的這一說?」
江聽弦冷冷勾唇,瞳孔映著刻薄。
「是不是我的,你一問便知。」
於是沈辭的眼睛望向了我。
我看向對面臉色陰沉的江聽弦:
「我不認識江大人,大人恐怕認錯人了。況且京中誰人不知江大人與清河公主情投意合,民女不敢插上這一腳。」
在江聽弦陰得能滴出水的視線中,我就挽著沈辭這樣一步步踩著他的目光。
與他錯身。
13
回程的路上,沈辭很安靜。
我也沒有說話,等著他率先開口。
馬車將要到書院時,沈辭忍不住開口。
「你在找我之前,也找過江聽弦是嗎?」
我坦然地點頭。
找了江聽弦,但最終卻失敗了。
江聽弦不願為了我與清河公主為敵。
實屬正常。
我怨不得他,卻也不願再留在他身邊。
沈辭猜到了,「是為了你父親那樁事吧?」
我從未和他說過此事,不免對他的敏銳感到吃驚。
沈辭嘆了口氣,「因為我,也曾是裴老師的學生,我知道你當年為何同江聽弦分開,也知道你為何與他重逢。」
「你想為老師翻案,是嗎?」
我死死抓著衣擺,直到指甲嵌入掌心,疼痛才讓我堅強清醒。
沈辭說得沒錯。
從始至終,這一切都是我的設計。
14
我的父親曾經開了一個書院。
他有一個志向,便是要改變皇城之中,天家獨攬書院與人才的現狀。
他的書院開在城郊,陸續也收了一些學生,其中不乏天資聰穎,能堪大任之人。
父親嘔心瀝血,隻為一改如今士官相護,寒門再難出貴子的局面。
他確實成功了。
那一年的春闱,榜上前三,皆為我父親書院中人。
與祝賀一同到來的,是天家權貴的雷霆之怒。
我的父親離奇地死在了一個寒冷的雨夜。
他死後,甚至沒有喪禮,便被人草草拖入亂葬崗了事。
我查了很多年,如今終於查到。
父親的死跟清河公主有關。
那年春闱,清河公主在賭坊與人下豪賭,賭春闱的前三必然出自她名下的皇家書院,賭注高達十倍之餘。
我父親的學生上榜屬實是驚掉了賭坊的眾人,也讓清河公主賠到賣了田地幾畝。
更重要的是,民間因此取笑清河公主是草包公主。
清河公主輸了。
於是我的父親丟了命。
還被人扣上舞弊作亂,與人勾結的罪名。
我聽聞消息時,正與江聽弦情到濃時,下一步便準備等他見了父親,向我求親。
可是我等來的是父親的慘死。
為了查案,我與江聽弦斷絕關系。
我暗中聯系父親的學生,想要為父親翻案。
但是清河公主,那是天潢貴胄。
賤民聚在一起的力量,怎麼抵得過皇家權勢。
於是我想到了江聽弦,當朝宰相,朝廷新貴,也是我所能接觸到的。
最好的一把刀。
我主動出現在江聽弦面前,故意引他與我重修舊好,隻為了用他的勢力查案。
雖然沒能讓江聽弦親手將清河公主拉下馬。
但也足夠了。
15
我回到書院房間時,江聽弦果然已經在了。
昏黃的燈光打在他清冷的側臉之上,黑發垂下,有些莫名的孤寂與脆弱。
他起身,一把將我抵在牆沿,眼角泛起薄紅,微微抿住的唇克制隱忍。
「你要同他在一起?」
我垂下眼看他,笑得嫵媚。
「江大人方才不是聽見了嗎,怎麼還問?」
江聽弦眯緊了眸子,淡色的唇輕啟,吐字清晰而冷漠。
「我同清河公主,沒有任何關系。」
我的笑意更深,語調懶懶。
「有沒有關系,江大人何必同我說?」
江聽弦就這般看著我,嘴唇微微一顫,薄薄的唇瓣勾勒出一個諷刺的弧度。
「你接近我,不就是為了借我的手把清河公主拉下馬嗎,怎麼,如今反悔了?」
我嘴角一僵。
他果然知道。
原來我身邊所有人都知道我的目的。
沈辭,江聽弦。
他們都在陪我演戲而已。
我斂去眼中所有情緒。
「是,我就是為了我父親的案子,如今你知道了,那麼我們也不必再虛與委蛇了,你走吧。」
重磅推薦
-
替嫁後,冷麵攝政王下神壇了
東宮三年,我是太子的暗衛,他的知己,亦是他的枕邊人。為了嫡姐的一滴眼淚,他卻親手將我送給了以折磨女人為樂的攝政王。“湄 兒莫哭,若瑤身子強健,就讓她替你去嫁。“二易其主,嫡姐笑我自甘下賤。可他們都想錯了,向來以陰鸷著稱的攝政王,其實最喜…古裝言情 10631字 -
當親生兒子管小三叫媽
送兒子去補習班時,他突然問我:「你隻會洗衣服做飯,憑什麼覺得現代言情 8557字 -
重生後送哥嫂下地獄
嫂子是個性緣腦。第一次見面,把我從我哥車裡拽下來,對著我眼睛現代言情 10045字 -
丈夫的紅顏知己
"在我懷孕第七個月的時候,我發現沈屹身邊多了個紅顏知己。 他們無話不談、默契十足。"現代言情 12453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