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我攥緊了拳頭，太陽穴針刺一般地疼。

難道她天天調查我的背景，已經把事情查到了？

我緊張極了，喉嚨上下翻騰。

果然，下午三點，兒子班級群炸開了鍋。

小李在群裡放出許多張唐欣的照片。

照片中，唐欣背著我的包，和男朋友手拉著手逛街。

【各位家長看看吧，這就是我們孩子的英語老師，狐狸精一樣！背著名牌包，好像被人包養了的二奶！】

群裡馬上有人反駁：【老師也是人，有自己的生活方式。】

小李：【她身上那個包，要五萬塊！一個年輕老師怎麼買得起？私底下說不定給多少人偷偷補課撈錢！】

【老師就不能家裡有錢了嗎？一定是自己賺的？】

小李：【你們還不懂嗎？就是因為有這種崇洋媚外的英語老師存在，才會帶壞我們的孩子！】

【宋輝媽媽你沒事吧？學英語就是崇洋媚外？現在有很多學術文章都是英語寫的，為了孩子們日後的良性發展，多學一門語言沒什麼不好啊！】

【那也不應該由這種人來教！恐怕你們不知道吧？唐老師的過往可是非常精彩呢！】

說罷，她又在群裡發了一張醫療證明。

上面明晃晃地表明，唐欣在上大學期間，為當時的男友墮過胎。

7

Advertisement

所有人都閉上了嘴。

小李趁熱打鐵，放出了一段她和一個男人的聊天記錄。

那男人，正是唐欣大學時期的男朋友。

聊天記錄中，那個渣男完全不顧及唐欣的形象，一句真一句假，把唐欣形容成了貪慕虛榮、用身子換錢花的女人。

其中夾雜著不少唐欣性感的照片。

幾分鍾後，開始有人提出質疑。

【這種人，確實不適合教孩子。】

【我們家孩子可是女孩，一直都說喜歡英語老師，這老師可千萬別把我孩子帶壞了啊！】

【強烈要求學校換老師！怎麼什麼阿貓阿狗都跑來教書！】

小李：【那還不是因為家裡有關系嗎？這種人，根本就不可能靠自己的實力進一中任教。】

【沒錯！學校給個說法，不然我就鬧到教委去！】

我實在是看不下去了，原本以為隻是一場鬧劇，但沒想到這樣惡劣。

我：【唐欣是我表妹，她身上背的包是我的，從小她就是個品學兼優的好孩子，人品學歷完全沒問題。隻是上大學的時候遇人不淑，那些照片也都是被那個渣男用不法手段拍攝的。】

小李：【你還觍個臉跳出來替別人說話？你也不是什麼好人！一個騙子！】

我氣得渾身發抖，既害怕她真的知道真相，又想要維護唐欣。

一時間，我十分無助，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可該發生的一定躲不掉。

她終究是做好了萬全準備出來傷害我們的。

小李：【別以為我不知道，你不孕不育！所以陳書景根本就不是你親生的！說不定你是從人販子手裡買來的呢！嚴查！學校嚴查！】

【對！嚴查！】

【人販子可恥，買家更可恥！】

【怎麼會有你們這種人？你們都該死！】

群裡人聲鼎沸。

在小李煽風點火的助力下，我完全沒有辯解的機會。

但比起辯解，更可怕的是，小李跑去學校，親口將事實當著全班同學面捅了出來。

班主任跟我說，小李是趁課間跑進去的。

當時書景的表情非常難看。

恐怕，孩子的心理受到了極大的傷害。

8

那天晚上書景回來的時候，在門廳站了好久。

他受傷的眼神逐漸冰冷。

良久，他徹底爆發了，大聲地哭著衝我怒吼：「為什麼！為什麼不告訴我！」

我的心好痛，我的孩子，我從小抱著寵著長大的孩子。

難道要離開我了嗎？

我好害怕失去他。

於是顫抖著雙手想要擁抱他：「書景，媽媽對不起你，對不起！」

可是他衝進臥室，整宿都沒有再出來過。

我先生說，他相信我們教育出來的孩子，一定能夠明辨是非。

給他點時間，讓他緩緩。

而此刻，洋洋得意的小李不停地給我發消息。

【怎麼樣？我很聰明吧？沒有我挖不到的秘密。】

【你再瞧不起我腳指甲上沒有美甲啊。】

【你再瞧不起我家房子比你家的小啊。】

【你再瞧不起我不練瑜伽啊。】

我不理解她的心理，也不想理解，此刻的我，隻想我的孩子。

第二天一早，我等了許久，書景都沒有從臥室裡出來。

我十分擔心他想不開，於是敲了敲他的房門。

可房門卻輕輕地就被我推開了，房間內空無一人。

書景不見了。

我慌張地給我先生打了電話，然後我們二人分頭行動。

他去學校問問情況，我去他經常去的幾家店鋪找。

但我們都一無所獲。

反而被小李堵在了校門口。

她像瘋了一般猛地上前抓住我的頭發，聲嘶力竭地破口大罵：

「臭娘們！你把我兒子藏哪兒去了？你自己生不出來兒子！就把我的拐走！還我兒子！臭娘們！」

她上手想要打我，被我先生和門衛一把拉開了。

9

宋輝和書景離家出走了。

我看著宋輝留下的字條，腿一軟，跌坐在地。

他身上有沒有錢？

他帶沒帶換洗衣服？

他拿沒拿自己最喜歡的遊戲機？

餓了怎麼辦？

冷了怎麼辦？

無聊了怎麼辦？

他是我的孩子，沒有媽媽，他怎麼辦？

我越想越害怕，不自覺地搖著頭。

然後慌慌張張地起身，自語道：「不行，我要去找我的孩子！我的孩子不能沒有我，他還那麼小，他還不知道怎麼照顧自己，萬一有人欺負他怎麼辦？萬一他餓肚子了怎麼辦？」

我先生緊緊地抱住我：「噓！冷靜下來，我們先報警，你要相信書景是個有能力的孩子，他知道如何照顧自己。」

「都怪我，老公，都怪我，是我害了書景，我不應該瞞著他。能不能拿我的命換他的命？我要去找書景，找我唯一的孩子。」

我們報了警。

警察調取監控，顯示孩子們最後是上了一個大巴車，然後去了周邊的山裡。

我來不及換衣服來不及換鞋，穿著拖鞋深一腳淺一腳跟著人群尋找。

村民說，這山裡沒有什麼猛獸猛禽。

但是有蛇，有蟲。

被哪個咬了，後果都不堪設想。

我心裡一遍遍地祈禱著，一百條蛇都來咬我吧。

請放過我的孩子。

終於，我們在一個山腳下狹小的山洞中找到了兩個孩子。

小李衝上前，劈頭蓋臉把宋輝一頓揍。

生脆的耳光聲，連村民們聽了都連連咋舌。

「孽種！誰讓你跑出來的？你怎麼不去死？你花了老娘那麼多錢，就這麼報答我？你還沒賺錢給我花呢，你就想這麼跑了？你想我白花這麼多年血汗錢嗎？你這個狼心狗肺的孽種。」

宋輝滿臉灰塵，淚水滑下，留下一道道痕跡。

我踉跄著上前。

書景滿臉驚恐，後退了半步。

「書景，餓不餓？冷不冷？媽媽對不起你，都怪媽媽。」

他的眼神瞬間柔和下來，十五歲的小伙子了，又成了我那個哭唧唧的小哭包。

「媽，對不起……」

10

我們在回去的路上，書景強忍住淚水，端詳了我很久。

他拿起一張湿紙巾，幫我擦了擦臉。

然後又想俯下身，幫我擦幹淨泥濘的雙腳。

我攔住了他。

他咬了咬下唇，倔強地說：「媽，美甲都髒了。」

我撫摸著他的頭發：「不重要。這個世界上，對於我來說，沒有比你更重要的。我什麼都可以沒有，但不能沒有你。」

「媽，我不是你親生的。」

「有什麼關系嗎？你是我兒子就夠了。」

他一頭扎進我的頸窩，無聲地哭了起來。

老公從後視鏡看著我們，揉了揉眼睛。

他酸溜溜地嘟囔了一句：「臭小子，看我回去怎麼抽你。」

「爸……您抽死我吧……嗚嗚嗚！」

他冷靜下來後，我們聊了很多。

原來前一夜，他就和宋輝一起跑了。

兩個人聊了一宿了。

宋輝給他講了自己被媽媽壓制的十幾年。

他媽媽曾經也有工作的，但自從宋輝上幼兒園開始，她就變了。

她發現，身邊所有媽媽們，都比她體面，都比她過得舒適。

於是她開始怪罪自己的老公，不能讓她成為全職太太。

老公被她鬧得沒有辦法了，隻能滿足他。

十幾年了，宋輝和爸爸從來沒買過一件新衣服。

宋輝撿別人的穿，爸爸一件白襯衫穿到發黃。

前幾天，小李發現宋輝爸爸出軌了。

可爸爸卻絲毫沒有在意，他願意淨身出戶。

隻要能離開小李，他斷手都願意。

他問宋輝：「你願不願意跟爸爸走？新媽媽人很好，她一定能把你照顧得更好。」

可小李卻炸鍋了，她大罵宋輝沒良心，她十月懷胎生下來的孩子，就要這樣拋棄她了！

她要到網上、到學校，去聲討宋輝，像對待他的英語老師一樣，讓他身敗名裂，讓他不得好死。

十五歲的少年害怕了。

他既害怕媽媽發瘋毀掉他，又害怕自己無地自容。

於是他選擇留了下來。

11

當書景提出離家出走的時候，他第一次從宋輝的臉上看到了欣喜。

「哪怕是逃離一天，我都願意。」

於是，他們跑了。

可聽了宋輝的童年過往，書景難過極了。

他被愛包裹長大，竟然不懂得珍惜愛。

「媽，我坐在山洞裡的時候，看到有一條蛇從外面的草叢中滑過。我害怕極了。」

「你有沒有受傷？」

我連忙查看他手臂。

他笑著搖了搖頭：「您知道我害怕什麼嗎？」

「什麼？」

「我害怕再也見不到你們了。我害怕因為自己的愚蠢，讓世界上最愛自己的人受傷。」

老公在駕駛位也忍不住哽咽：「臭小子！以後再敢，我打斷你的腿！」

「爸，不敢了，不敢了。」

「年輕人，有的時候就是會犯傻，犯一次傻，就聰明一點點。」

我笑著拍了拍他的手。

他點了點頭。

「媽，我以後一定好好學習，好好活著，不讓你們替我操心。」

書景的事算是告一段落了。

鬧劇一場，竟然讓我們一家三口的感情更加濃厚了。

可是舅媽來電話說，表妹唐欣割腕了。

現在正躺在醫院中搶救。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搶救室門口，舅舅和舅媽哭成了淚人。

我的手機卻不停地傳來叮叮當當的提醒。

打開一看，又是小李在班級群裡作妖。

小李：【夏夢嵐，你這個害人精！你自己兒子要死，別拉著我兒子！你們家賠我精神損失費！你這個不孕不育的害人精！】

我：【小李，我和你無冤無仇，我不知道為什麼你要這麼針對我。現在我表妹唐欣正在搶救室搶救，一切因你而起，如果她有個三長兩短，我一定饒不了你。】

小李：【哎喲？你這算是恐嚇吧？小心我報警抓你！】

我：【好啊，我們就看看，誰先戴手镯。】

唐欣搶救過來了，我輕輕抱住她：「你傻呀？為什麼因為別人的錯而懲罰自己？」

她虛弱地對我說：「姐，他們……他們把我的照片，傳得滿天飛……還用 AI 換臉，弄了好多小黃片毀我名聲。」

我在她額頭上按下一吻：「不怕，要怪就怪人心骯髒下作，不怪你。」

12

我在唐欣的授權下，聘請了一位非常厲害的律師。

並整理了所有群裡面真真假假的資料。

報警立案後，將所有始作俑者抓了出來。

那幾個做小黃片的男家長，看著人模狗樣，沒想到私下裡這麼齷齪！

他們因侵害他人名譽權和傳播淫穢視頻被判三到五年不等。

他們的所作所為，都將成為汙點，一輩子影響著子女的前程。

那天，三個男家長跑到唐欣病房來下跪。

男人的尊嚴被他們親手揉爛撕碎。

他們哭泣的樣子醜陋至極。

但依然口口聲聲喊著一切都是宋輝媽媽求他們幫忙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