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少擲春光

第2章

溫白筠緘默不言,又捏著崽崽的脖頸,摁著他的尖牙。


崽崽被法術燙傷叫到暈厥,我急忙撲到溫白筠面前怒吼:


「溫白筠,你不準傷害他!」


「你就這麼護著他?」


溫白筠俯身,單手死死掐住我的下巴,雙目猩紅:


「清娘,誰準你和別人生子的?


「你的命是我給的,誰許你貪圖享樂的。


「你和我有溫笙還不夠?」


他平復心情,像是徹骨的寒水。


「如果你現在跟我回去,我可以當什麼都沒發生。」


溫白筠憐憫施舍地看著我,用手摸著我的脖頸開口。


「不回去!那裡不是我的家。」


我有家,是和崽崽夫君的家。


「是你們要我死,我已經瀕死過一次,就當我死了吧。」


「你不是沒死嘛。」清冷的臉呼吸不穩。


「你不要溫笙了?那可是你的拼死也要生下來的骨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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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白筠冷冷不耐。


「我隻要阿寶平安。」


我的表情講述了太多,而此時溫白筠斂眉。


我仰頭,卻看見溫白筠好似瘋了,下命令。


「妖物抓捕入藥,你隨我回溫氏。」


他要把我押下去,我隻能懇求扯住他的衣角。


「救阿寶,不然我死也不走。」


溫白筠凝眉望著我。


我再次被仙門的人關起來。


6


我坐在籠子面前。


崽崽今天受過驚嚇和傷害,發了燒。


他此時是人形,額頭滾燙。


隨後崽崽伸出小手,黏糊地抱住我的脖頸。


「娘親。」崽崽的眼睛在夜裡還是宛如火炬。


「你不要和他們走。」


我搖搖頭,揉揉崽崽的腦袋。


「你給我買泥人,還給我買糖葫蘆,我們和爹爹在一起才是幸福的。


「那個哥哥目中無人,對娘親不愛護,和他們一起不好!他們會毀了娘親,會壓抑難過的。


「爹爹說,娘親愛笑,應該是自由暢快的。」


我的心尖顫,在仙門,所有人都看不起我,覺得我不配和溫白筠在一起,連我的侍女也覺得我不知廉恥。


崽崽和他爹不一樣,我快死在山崖下時,滿臉是血。


春草連綿處,是他把我背回來的。


狐狸說,他能聞到人身上的七情六欲,我的味道很特別。


是他把我放置在屋子裡,讓我的血肉長好。我同鎮子的人融入,漸漸愛笑,宛如少時年歲。


崽崽吸了吸鼻子:「爹爹說,我要尊重娘親,娘親要是不要我也可以。」


崽崽咬住我的手指,他小小的胸脯發顫。


他滿眼不舍,滿臉的淚蹭在我的脖頸撒嬌:


「娘親,我是不是你最疼愛的小孩?」


我點點頭:「當然。」


崽崽身上很暖,還有我洗衣留下的皂角香味。


我安撫崽崽,坐在鐵籠面前給崽崽唱兒歌。


我走出來的時候,忽然感覺有人影閃過不見。


地上遺落掉一個破碎的磨喝樂,和我當初給溫笙做的一模一樣。


隻不過,這是金鑲玉蓮做的,我曾經用手摩挲做的,是陶瓷的。


大抵,原來的是燒成灰了罷。


7


溫笙身邊隨從忽然和我說。


「小仙君病危了,你好歹是他生母呀,快去看看啊。」


我停下手裡的針線。


每次崽崽生病,喜歡我做的香囊清香鎮神。


奇怪昨日還好好的,怎麼忽然這麼虛弱了。


「你們可以照顧他。」


我和崽崽約定好了,待會給他去送香囊。


隨從看著我,語氣酸澀:


「小仙君睡覺一直抱著搶來的長命鎖不松手,夢中含淚。


「姑娘就這麼狠心嗎!他也不過是少年,眷念母親寵愛。」


溫笙從小就不喜歡我,當年宗門大比,第一美人常玉茹拔得頭籌。


他背著弓箭,小不點跟在常玉茹身後。


「我喜歡有能力的美人姐姐。」


常玉茹笑著把他抱在懷裡,颯爽道:


「子類父,笙笙以後會和師兄一樣是天才。」


寒風蕭瑟,我本就不適應山中清冷。


溫笙板著小臉,從我身上扯著雲鶴大氅去給美人姐姐穿。


「美人姐姐怕冷,你先忍忍。」


我手指凍得疼,來回吸氣踱步。


常玉茹帶著溫笙射箭。


忽然,射中我身後的玉紋大門。


溫笙也來了興致,溫笙叫嚷著我。


「你站著別動!讓我也來試試射中門牌。」


箭矢劃過我的臉頰,流下一絲血。


溫笙賭氣不滿,乖張怪我:


「誰讓你發抖!沒出息!」


我轉過身,也不要冬日裡唯一那件鶴毛大氅了。


等四下無人,我才發現我的淚無聲無息出來了。


溫白筠一月一次看我時。


我同溫他苦笑:「笙兒喜歡你的師妹。」


溫白筠聽後毫無反應:


「笙兒似我幼時,慕強。你不如她,孩兒自然不喜。」


我想,外界認為我是他的汙點。


大抵溫白筠恨不得我死。


8


所以,我垂眸。


「他討厭我,我不會去的。


「小仙君怎麼會討厭你,他嫉妒那個畜牲弟弟呀!」


仙門的人總是這樣,一口一個妖孽,不然就是低賤的凡人。


溫白筠親娘說,我給溫白筠端洗腳水都嫌廢物。


「他隻是覺得,自己避之不及的人把他人當作珍寶不開心了。」


隨從冷笑幾聲,也不反駁,隻是開口提醒。


「姑娘,小仙君如今驕橫慣了,若是他醒來知道你去看望野種也不見他。


「他要是作亂,鎮子說不定都要被他搗壞。」


我壓下心裡的雜亂,還是被迫過去。


這個香囊,得遲一點。


房裡,溫笙疼得龇牙咧嘴,我這才發現他後背一片可怖的傷痕。


清脈騰起,溫笙咬住牙,布條都被攪碎了。


「怎麼還不來?」


溫白筠的聲音含著一絲怨懟,冷面嗔怒。


「我不要她來!」溫笙倔強,下巴擱在床上。


「她和那個野種在一起好了!」


「那你就去死。」


溫白筠冷冽開口,讓溫笙背脊一寒。


常玉茹此時也在,清軟的眼裡含著淚。


「師兄,笙兒是因為救我才得了敗血咒,要死也是我死啊!」


我僵在了原地。


大概一年前,聽說仙門有個少年為了在血海裡,寧願自己灼傷也不願讓美人姐姐毀容。


原來,那是我兒呀。


溫白筠說:「你再晚一點,笙兒可就又要少活幾月。」


敗血咒,隻能用娘親的心尖血滋養,若是往後斷了,一般就要死了。


我發現,想逃脫掉跌跌撞撞還是要捆牢。


忽然,我有些怨恨溫笙。


為什麼他自己的錯,要讓我兜底。


「毛丫。」常玉茹絞著手指,走到我面前。


「都是我不好,我給你帶了好多天靈地寶,滋補身子好好給笙兒用血。」


常玉茹一直這樣呼喚我,那是我流浪編纂的名字。


這些人,打心底看不起我,我也不想奉陪了。


溫笙仰頭看我,眼裡有希冀。


「憑什麼?」


我冷冷地開口:「既然是為了美人姐姐,不如讓美人姐姐替你出血。


「阿寶和我夫君不希望我身上再有疤了。」


溫白筠眼皮跳了跳,語氣清寒:「這可是你的兒子,若是那個野種,你怕是直接就給了。


「你沒有半點波動嗎?玉茹是因為血緣不同!」


溫笙紅著眼眶,咬住牙。


「娘親不願救我的話算了,但是那個小雜種也不準活!」


「什麼話!」我捂著胸口,急了。


「你們不準動阿寶!」


溫白筠捻決直接隔空把崽崽瞬移,此時掐住他的脖頸。


「既然你選擇兩個都死,那,兩個都死吧。」


我瞳孔震裂,崽崽嘴角流出血。


「娘親,我去死,你要自由!」


溫笙寒了我的心。


我不想去管,可是崽崽卻是我的心頭肉。


「不可!我要阿寶活著!」


我冷靜下來,指尖發疼。


「把阿寶送回他父親那裡,我和你們走。」


「清娘,忍一忍。」


溫白筠的手搭在我的肩膀,湊近我的耳垂。


常玉茹見狀不悅,直接拿起彎刀要往我的心口狠狠刺過去。


「對不起了,笙兒要心頭血才能活。」


9


我閉上眼。


再睜開時靠在了一個胸膛裡。


夫君乖戾地站在我面前,碰碰我的額頭。


常玉茹手裡的匕首居然逼到她自己的手心裡。


她落淚大叫,手掌中心邊緣發黑。


居然是給修仙之人用的弑神匕。


夫君嫌棄她聒噪,用法術把匕首拔掉,重新釘在她的肩上。


常玉茹昏死過去。


「我都說了,做自己。」


夫君和溫白筠對立,崽崽也回到了我的手裡。


「聽你自己的想法。」


靈力波動之時,溫白筠驀然觸地吐了一口血。


「什麼天榜第一。」


夫君眯起眼睛,睥睨望著溫白筠。


「修仙之人,不過也區區幾百年。


「千年道行,你拿什麼破?」


我才看見夫君亮著九條妖尾,直接把屋頂都震破了。


夫君給崽崽喂了一顆靈丹,崽崽吃完清醒了。


「爹爹!」崽崽眼裡滿是喜色。


「這些人欺負我和娘親,打他們呀!」


溫白筠似乎是接受不了自己一招不敵。


他神色微變,甚至我第一次在他眼裡看見了嫉妒:


「清娘,你找的居然是千年狐主。」


說實話,我是第一次才知曉他靈力如此強盛。


畢竟,他總是窩在我身邊睡覺,手搭在我的腰上,冬日暖被窩。


溫白筠想要掙扎。


可是,再厲害的人怎麼打得過千年的妖王。


溫白筠重擊後站起身,眼神直直注視著我。


他下意識想碰我,卻攥不住我的衣角。


夫君攬著我的腰身,又用妖法壓在溫白筠身上。


致使他被迫跪下,高傲矜貴的勝風雪的人第一次仰望我。


溫白筠大呼一口氣:「清娘,笙兒要你,別走。」


他以極其屈辱的態度,牽住了我的手腕。


我退後幾步,望著溫白筠。


「我不要你們了,他是咎由自取,你我緣分已盡。


「我要和我夫君和兒子回家了。」


溫笙此時跪在地上,他明潤的鳳眼此時不甘委屈:


「娘親,不要走,你不要笙兒了嗎?」


溫笙抹眼淚,上氣不接下氣:


「以前生辰你給我送過桂花糕,你忘了嗎?」


溫白筠也望著溫笙,手掌縮緊。


當初溫笙不喜我,我讓侍從偷偷給溫笙送過去。


不讓他知道我做的。


我躲在角落那是第一次看溫笙吃我的糕點。


他那麼悠闲,恣意平靜,不似面對我時的乖張。


「你記錯了,我從來沒有給你做過。」


溫笙滿臉淚痕,淚滴劃過脖頸。


他因為身上的敗血咒,難捱的指尖扣進玉石地板裡,十指是血。


「我恨你,你不配當我娘親!冷血無情,與旁人狼狽為奸!


「從今天開始,我當沒有你這個生母!」


10


崽崽聽到了。


他跳到溫笙的臉上,死死咬住他的耳朵。


血淋淋的。


「不許罵我娘親!娘親不要你是你活該!大壞蛋!」


我隻是嘆口氣,喚了一下溫笙。


「阿寶,小心被傷著了。」


崽崽呸了一口,又用小腳踩了踩溫笙的臉。


「這種孩子,不配從娘親肚子裡生出來。」


溫笙如今虛弱,反擊的能力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