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隻是那時候我不知道，這無私的奉獻，是要以全家血肉為引，要以女兒的命來給趙啟添磚加瓦。

5

回家後，我迅速找了個離婚律師草擬了份離婚協議，我們現在住的房子這些年房價大漲，但房子寫在趙啟名下，月供他的公積金就能覆蓋大半，為了和趙啟最快速度離婚，我不打算要。

這樣下來，剩下的財產幾行字就能寫完。

我自己都覺得可笑，十幾年婚姻，早就成了廢牆亂瓦，偏我看不清，還要勉力維持，最後害了寧寧。

晚上趙啟回家時，我坐在沙發前，他看著餐桌上空蕩蕩的，不復醫院裡道貌岸然的模樣，很是不滿：「你沒做晚飯嗎？」

我嗤笑：「我都要跟你離婚了，還指望我給你做飯啊？」

趙啟皺眉：「你還在計較這個？瑩瑩隻是個小孩子，說的是玩笑話。」

他用一種審視罪犯的眼神看著我：「瑩瑩今天被你刺激得搶救了幾次，原本後天能做的手術現在也要延後。」

「你該慶幸柳桑善良，不追究你的責任。」

他指點道：「這樣，你明天去給柳桑道個歉，也算是緩和關系。」

我真是氣笑了：「給她道歉，她多大的面兒啊？你又多大的面？」

「離婚協議書在這兒，籤了你就更能安心照顧你的瑩瑩了。」

趙啟看也不看，捏捏眉心：「明天我還有手術，我不想跟你吵。」

「我的狀態會影響到明天手術的狀態，你應該知道。」

我站起身，看他這幅天下外人最重要的樣子，上輩子寧寧死亡的陰影仿佛再次朝我襲來，我拿起協議書摔在他臉上：「趙啟，相信我，協議離婚，是我給你最後的體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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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薄的幾張紙沒什麼份量，卻讓趙啟再忍不下怒氣：「許安嶽，婚姻不是兒戲，你隨隨便便提離婚，你有作為母親的責任心嗎？有為孩子考慮過嗎？」

我冷笑：「孩子？不好意思，你今天抱著柳瑩瑩的樣子，剛好叫寧寧看得清清楚楚。」

「別人的孩子抱著很有成就感嗎？請問你這個很有責任心的父親，又抱過寧寧幾回。」

趙啟一愣，看向寧寧臥室，小孩站在那裡，一動不動，他瞬間變回溫和的神色：「寧寧過來。」

他輕輕攬住寧寧：「寧寧，你最懂事了，瑩瑩是心髒不好，她要是太激動，隨時會有生命危險的。」

「可是爸爸，寧寧身體也很差，媽媽經常偷偷哭。」

寧寧握著趙啟的手：「爸爸，寧寧會堅強，那你也疼疼媽媽好不好。」

趙啟笑了笑：「爸爸當然疼媽媽，但是媽媽不像寧寧這麼懂事，一點兒都不體諒爸爸，今天還害得小朋友暈倒，明天我們一起陪媽媽去道歉好不好？」

他期望著寧寧能附和他的理念。

寧寧卻縮回手，慢慢後退靠在我腿邊：「媽媽是最好的！才沒有不懂事！」

寧寧望著我，聲音裡都是哭腔：「媽媽不要去道歉，媽媽沒有錯！」

我一把抱回寧寧，趁趙啟不備一腳踹翻他。

狗東西，這時候就開始道德綁架女兒了。

趙啟摔坐在地，半天沒反應過來，半晌才罵道：「你看看你把寧寧教成什麼樣了！」

6

說起來寧寧的病主要還是靠養，心情更是第一位。

趙啟昨晚在外面叫了一兩聲後，就跟沒事人一樣去睡了覺，這也是，我說的事在他這裡永遠都是最不重要的。

在家裡寧寧顯然放松了很多，寧寧跟著我一覺睡醒：「寧寧，肚子餓不餓，想吃什麼，告訴媽媽。」

寧寧明顯猶豫了一下，還是期待道：「想吃肯德基。」

我心裡開心，女兒這時候還不像上輩子那麼封閉自己，提個要求都小心翼翼，我爽快答應。

等外賣的時間裡，我帶著女兒好好洗了個澡，觸摸著女兒瘦骨嶙峋的身體，我心疼：「媽媽保證，以後都好好保護寧寧。」

女兒開心點頭。

吃外賣時，門口密碼鎖傳來嘀嗒一聲，女兒背一收緊，我望過去，是趙啟的媽媽，我的婆婆，王琳霞。

她是小學老師退休，並不跟我們住在一起，從前待我還算不錯，隻是後來我生了寧寧後不打算再生，她幾次試探無果後，對我徹底沒了好臉色。

看著桌上的炸雞，她立刻怪聲道：「不是說這些都是垃圾食品，不準寧寧吃嗎。」

她走上前拿起雞翅，也啃了起來，寧寧乖乖喊了聲奶奶：「媽媽說，飯前要洗手。」

王琳霞白了眼我：「你就是嬌慣她。」

「不幹不淨，吃了沒病！」

說著王琳霞用她油乎乎的手抓起雞翅要喂寧寧，我抱起女兒放到旁邊：「她今天吃夠了。」

王琳霞也不傻，知道我什麼意思，當即就站起身罵我：「你什麼意思，嫌我手髒，還是覺得我有病。」

女兒緊張地抓住我的衣角，我摸著她小腦袋，淡淡看向王琳霞：「都有。」

王琳霞震驚指著我：「你你你......」了半天，沒說出一個字。

我接過話頭：「——你沒事還是去醫院檢查檢查吧！」

已經決定要跟趙啟離婚，還忍他這個極品媽幹什麼。

7

王琳霞非常信奉過去那些年養孩子的方法。

寧寧容易過敏，尤其是芒果，她卻一次次喂給女兒，振振有詞，隻要適應了芒果，這身體就是調整過來了。

她沾沾自喜：「趙啟以前也不吃黃瓜，現在也被我糾正過來了。」

後來我忍無可忍，在她又一次偷偷喂女兒吃芒果後，抱著渾身痒痛的寧寧放狠話：「你愛怎麼對你兒子是你的事，我女兒就是嬌慣，就是挑食吃不得！」

女兒的高熱嚇到她，當時她默不作聲，在趙啟面前，她就繼續抱怨：「許安嶽這是嫌棄我，覺得我教不好，難不成我還能害了孩子？再多喂幾次，這體質就改過來了。」

「這下好了，前功盡棄。」

我問趙啟，他是醫生，不可能不知道過去那些愚昧的知識，我想著我勸不動他媽媽，讓他來，沒想到趙啟竟然來了句，這樣也有點道理，可以增強免疫力。

他指著自己：「我不就是個例子。」

我當時就罵了回去：「女兒因為這個幾次發燒你眼瞎看不到嗎？」

每次王琳霞都是喂了亂七八糟的食物就溜了，寧寧因為過敏引起的後續症狀隻有我在承擔。

王琳霞有自己的退休金，那次不歡而散後，她也甚少來找我。

我們並不住在一起，此刻她來，我知道她要幹嘛。

手握每月 7000 退休金的她，沉迷麻將，她這是缺錢了。

從前她要錢都是我拿，這次我三兩句把她氣跑了，她也忘了拿錢。

正好，我一分也不會再花給趙啟一家。

不過想起她，就想起我的保姆。

8

剛生完寧寧那段時間，我的工資隻有最基本的，但我生產前存夠了錢，請保姆的錢是足夠的，林姨就是我千挑萬選出來的。

有她在，我才最快程度的恢復，她心細又認真，寧寧也是因為她的用心少受了很多罪。

隻是後來王琳霞知道林姨一個月一萬五的工資後，馬上蹿到我面前，對林姨挑三揀四不說，就差指著罵我蠢開這麼高的工資給她。

她當時因為麻將很缺錢，罵完又苦口婆心道，說她是我婆婆，又是小學老師，照顧個孩子不是信手拈來，我本不同意，結果王琳霞不停給林姨使絆子，挑錯就罵，人家隻是保姆，她把林姨當丫鬟使喚。

林姨後來受不了要辭職，我很抱歉，封了厚厚的紅包送走林姨，王琳霞積極上崗，隻做了兩天飯，寧寧就拉了兩天肚子，我還愁著寧寧腸胃適應艱難，王琳霞就跑找我預支工資。

她期期艾艾：「給外人都能拿一萬五，我是你婆婆，怎麼說也該給個兩萬吧？」

我難以置信：「不是說，您是來幫我的嗎？」

而且你趕走林姨，不就是因為她工資高嗎？

王琳霞臉色一黑：「我都退休了還來伺候你，不該你孝敬我嗎？你就吃現成的，我腰都累得直不起來了。」

她揉著腰，倨傲道：「我在外頭都打聽過了，像我這種退休教師去做保姆，那是搶手得不得了，你這還是賺了，這樣，就兩萬，你現在轉給我。」

一邊女兒哭得撕心裂肺，一邊婆婆咄咄逼人，我一個頭兩個大，隻好先給婆婆轉了錢，轉頭再讓婆婆搭把手時，揚言可以給孩子做早教的婆婆跑得影子都沒了。

我氣憤之餘，再去打聽，林姨已經被僱走了。

我嘆氣，隻能認了，長期保姆不好找，寧寧的病開銷也極大，後面我去了外地，也隻請鍾點工過來給女兒做飯。

跟趙啟離婚不會輕松，離婚後寧寧也需要仔細的照顧。

我得先固好後方。

9

王琳霞摔門走後，我立刻給林姨打去了電話，那頭她的聲音也是疲憊不堪，闲聊兩句，她現在竟然也跟我在一個小區，聽我想要重新僱佣她，她沉默了好一會兒，我聽出這事兒有的商量，趕緊把她約出來。

小區長椅上，林姨才道：「雖然現在這家一周後就到期.....」

「可是你婆婆......」

林姨不能生育，隻求一份穩定，她難掩擔憂：「不會做一做又趕我走吧。」

我立馬告知林姨我準備離婚，指天立誓保證自己絕對不會再爽約：「林姨，你要不放心，我給您籤十年的合約！」

「林姨，寧寧也想你啊。」

林姨不禁笑了笑，點頭算是應下這件事。

她轉而嘆氣道：「你這樣的主家也難找。」

在林姨的敘述裡，我算是知道為什麼林姨看著比以前憔悴了，林姨有潔癖，買了菜一定要細細洗上好幾遍，燉湯不用高壓鍋，喜歡小火慢慢熬，她現在接的那家人嫌棄林姨用的水電生活費多，想扣錢降薪，林姨平日裡做個什麼都要被那家人指揮，這回連工資都要降，就算我不打這個電話，她也是肯定會走的。

隻是她的這些缺點，在我眼裡可都是大大的優點。

我立刻道：「林姨，我給你漲薪。」

林姨搖頭：「你要離婚，用錢的地方多著呢，你就按著以前的給。」

她笑了笑：「等你富裕了，再給我加薪。」

我鼻尖一酸，還想拉著林姨再說幾句，遠遠一道尖聲響起：「你怎麼在這兒？！家裡衛生打掃了嗎？」

我偏頭看去，是個六旬左右的老婆婆，林姨一見她就黑臉，也不欲跟她多糾纏，起身想跟我告別。

那老婆婆卻叫住林姨：「什麼眼力見兒啊，沒看見我手裡提著東西嗎？快給提著！」

轉頭卻又對著我笑：「趙醫生最近好嗎？」

我愣了一瞬：「你認識我？」

老婆婆一拍腿：「怎麼會不認識吶，就是趙醫生把我乖孫治好的，我們還去你家感謝過呢！」

她恨恨睨了眼林姨：「要不是看你被這女人照顧得好，不然誰花那麼大價錢要她。」

我隱隱有些回憶，林姨也在旁邊小聲說：「當初你給我封了紅包，我本來想歇些日子，再好好挑挑，誰知一出門就碰上他們一家，說等我好久了。」

「趙醫生也建議我去。」

「我以為她們多誠心呢。」

林姨臉上一副被騙了的樣子，我也反應過來。

趙啟，你可真是好樣的。

從懷寧寧的時候我就在操心保姆的人選，有一回看到保姆縱火案更是愁了半夜，這一切趙啟都是看在眼裡的，他深知我找到林姨用了多少精力，卻還是毫不猶豫地把她推給別人。

不誇張的說，林姨比老公還重要，這家人來道謝時，我正被林姨補得面色紅潤，寧寧看著也是安靜又乖巧，多半就是那時候他們就起了心思想挖走林姨。

真是我的好『老公』！

10

趙啟當天早早回家，身後跟著委委屈屈的王琳霞，進門就怒氣衝衝：「你為什麼要罵我媽？」

「我媽對你不好嗎？從不需要你照顧，還給你做飯買菜。」

我冷冷瞥了王琳霞一眼，沒搭理她，隻對著趙啟：「是你把林姨介紹給別人的？」

趙啟沒想到我突然提這茬，他回憶了下，不知道我為什麼要提這個，「對，她孫子做了大手術，比你更需要一個細心的保姆。」

王琳霞幫腔：「對，尤其這保姆這麼貴，費用都是我兒子負擔。」

「我兒子又不是不能賺錢，你安安分分在家照顧孩子不行？非得出去拋頭露面地工作，還跟那些男人喝酒，不知檢點，傳出去影響我兒子名聲！」

「你兒子負擔？」

我反問，眼睛掃過趙啟，他臉上露出一絲不自在，卻閉著嘴由著他媽說。

「安不安分你也不用忍了，恭喜你，你馬上就要有個懂事顧家的兒媳了。」

他們這才看到背後的行李箱：「你們要去哪兒？」

我冷笑：「怎麼，趙啟，你還沒告訴你媽我們要離婚了？」

趙啟面色不虞：「我已經很忍你了，你別得寸進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