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我是真不知道鄭書嶼哪來的自信，覺得憑他自己上下嘴唇碰一碰就能拿到項目的。

「你自己決定，別耽誤我幹活。」

我和郭銘這麼說後便掛了電話，繼續幹活。

郭銘也不傻，自然是沒把項目交給鄭書嶼。

大半個月過去了，我手上的這工程也做完了，驗收後郭銘也將尾款打了過來。

他順便告訴了我一個八卦。

說是鄭書嶼到處求人，求爺爺告奶奶的，也沒能接到個活。

等下的那群人大半個月沒收入了，不樂意了，天天討伐鄭書嶼。

我倒是覺得這是意料之中的。

村裡的這些人就是被慣壞了，誰給錢誰就是爹，給不了那就當場翻臉了。

他們當年能真心實意地感激我帶他們找活兒幹。

可人都是有攀比心的，會嫉妒，會看不得別人比自己過得好。

一旦他們自認為有了生存的資本，那看著牽頭的我，心裡就開始不是滋味了。

我擺了擺手，和郭銘岔開了話題。

他們怎麼樣已經跟我沒關系了。

想法不同不必強求。

Advertisement

我沒將這事放在心上，和郭銘去鎮上好好玩了一圈。

當我第二天回到家裡沒多久，鄭書嶼就領著一群人到了我家。

12

他們提著榔頭鏟子，二話沒說就開始砸我家。

我爸媽懵了，趕緊上前阻止他們。

「你們做什麼呢！趕緊放下！」

陳祥銳直接將我媽推倒在地上，拽過了我衣領。

「做什麼？江逸，你自己不清楚嗎！」

「要不是你放話讓那些承包商不準給我們活幹，我們怎麼可能大半個月都接不到活！江逸，我本來以為你就是出去上了個大學，被外面的人帶壞了，本性還是不差的。」

「沒想到，你早就變了！我真是看錯了你！」

我看著躲在人群裡的鄭書嶼，氣得甩開了陳祥銳走到了他跟前。

「又是你在跟他們亂說是不是？你自己沒本事搶不到活幹那是你自己的問題，你慫恿他們來砸我家是什麼意思！」

鄭書嶼毫不心虛地昂起頭，面露鄙夷。

「難道不是嗎？要不是你在背後動手腳，就憑我這麼個村幹部，我怎麼可能接不到活幹！」

「是你害得鄉親們沒錢賺，他們氣急敗壞要給你家一個教訓有錯嗎！」

「江逸，我告訴你，這事是你做得不對，你不賠償我們這半個月的損失，你就別想讓我們停下來！砸你家那你就得受著！」

受你媽！

我再也忍不住，直接一拳打在了鄭書嶼臉上。

一群人趕忙湊了過來，一時間場面有些混亂。

最後還是我爸報警叫來了警察才把我們分開。

鄭書嶼一看見警察來了，連忙開口。

「是他先動手的！」

我「呸」了一聲，擦了擦嘴角的血。

「對，是我先動的手。那咋了？你有本事怎麼不說你們聚眾滋事的事了？」

警察看了看現場，直接叫人把所有人都帶回了村上的派出所。

了解了前因後果後，警察嚴厲地將鄭書嶼一群人罵了一通。

別說我不用給任何賠償了，他們在場的所有人，砸壞了我家還得給我賠償。

這個時候，他們又開始跟我打感情牌了。

我爸搶在我之前拒絕了。

「少在這裡說有的沒的，我圈子裡的雞鴨都受驚了，還有家裡的東西也被你們砸了，你們幾句話就想沒事了？賠錢！一分錢都不能少！」

一群人隻能自認倒霉，自掏腰包給了賠償。

我們一家三口剛回到家，我爸就提出了要搬家的打算。

我知道，他這是徹底看清村裡的這些人了，心寒了。

我當即答應了下來。

今天鬧事鬧得那麼大，以後自然是做不了鄰居了。

與其擔心他們時不時又偷偷害我們，還不如搬家遠離這群人。

我和爸媽商量了一下，便直接搬到了鎮上住。

休息了一段時間，我又接了個項目。

領著楊卓他們去幹活。

過了沒多久我在工地附近還撞見了鄭書嶼他們。

陳祥銳安全帽也沒帶便上了架子上幹著活。

我瞧了幾眼便開車走了。

那個項目我之前，之前也找了我。

被我拒絕了。

這是個坑，中標的那家公司規模也不大，能不能補上尾款都是問題。

稍微有點經驗的碰上這種的，都不敢接手。

但我是不會提醒鄭書嶼的。

路是自己選的，該怎麼走那是他們的問題。

我埋頭忙著自己的活，也沒過問鄭書嶼他們的工程。

才過了一個月，我就聽郭銘和我說。

鄭書嶼出事了。

13

鄭書嶼接手的那個項目黃了。

和我猜想的一樣，工程款一直被拖著發不下來。

底下工人的錢給不起了，就鬧起來了。

一開始鄭書嶼很快就解決了資金問題，又接著幹了幾天，鄭書嶼便被抓了。

原來是他挪用了村裡的錢拿來買材料發工錢的事，被發現了。

我們這個村雖然小，天高皇帝遠，他平時做點小買賣那些幹部也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不會多說什麼。

可挪用村裡的公款，那就不是小事了。

聽郭銘說這事已經上報上去了，等待鄭書嶼的便是還錢坐牢。

我笑了笑，沒多加評論。

初出茅廬的大學生有傲氣很正常，我剛進大學時也是這樣，想著一定要出人頭地。

可出人頭地的前提，是要踏實做事，而不是靠搶別人的功勞充當自己的。

鄭書嶼不明白這個道理，隻想著走捷徑，那他注定就會有這個結局。

以後提到他也隻能充當飯桌之間的一個笑話而已。

笑過了，便拋之腦後。

我雖然沒把這事放在心上，但不代表有些人不會放在心上。

沒過兩天，陳祥銳就領著村裡的人求到了我家門口。

他一改之前的傲慢，諂媚地笑容衝我低頭哈腰。

「江逸，當兄弟的知道錯了，我在這給你賠個不是了。」

「我們這也是被姓鄭的那個奸人給糊弄了，誤會你了。現在我們知道錯了，你大人大量，就別跟我們一般見識了吧？」

他身後的叔伯連忙跟著應和。

「是啊是啊，江逸，伯伯我也是看著你長大的啊。」

「是啊，你還記不記得你小時候，你李叔我還給了個烤紅薯給你吃了的？現在你叔叔伯伯遇到麻煩了，你不能撒手不管啊！」

陳祥銳見我不吭聲，半蹲著身子開始跟我憶往昔。

「狗子，你記得我們小時候……」

「還有那次，你晚回家差點被叔打死了，是我衝出來把你護到我身後的……」

「你也不忍心看著我們沒活幹吧？你那人也不多，再加我們幾個也不是問題的……」

我冷漠地抬起手，打斷了陳祥銳的話。

「祥子，我就問你一個問題。」

「當初鄭書嶼收買你，花了多少錢？」

我太了解陳祥銳了。

他從一開始就不喜歡鄭書嶼，要不是有利益，他怎麼會幫鄭書嶼同我爭辯。」

14

陳祥銳臉色有些尷尬，支支吾吾了半天才緩緩吐出了個數。

「5……5000……」

我愣了愣，隨即氣笑了。

沒想到竟然才 5000 塊，就讓他不顧多年交情把我賣了。

陳祥銳看我臉色不悅，慌亂地同我解釋。

「江逸，這真的不怪我。我當時也是著急用錢，一時鬼迷心竅了才……」

我冷冷一笑，又問道：

「你急需錢做什麼？」

陳祥銳又支支吾吾半天，才說是打牌。

我很快就反應了過來，不是普通的打牌。

是賭博。

他不知道跟誰學的，等我畢業回家後才發現他三天兩頭就跑出去打牌。

打的番數還不小，偶爾一晚上就能輸上萬塊。

已經跟賭博沒什麼區別了。

我當初把他大罵了一頓，拉著他跟我一塊幹活，讓他沒時間去打牌，以為這樣就能讓他戒掉了。

沒想到。

我搖了搖頭，忍不住嘆氣。

他這輩子都算毀了。

我直截了當地拒絕了他們。

道德綁架讓我給他們工作？這又不是合家歡的電視劇，我憑什麼要答應呢？

陳祥銳看我不同意，瞬間來氣了。

「江逸，你怎麼能這樣呢？不就是一點錢而已你又不是沒有，你至於和我們計較到現在嗎！」

我冷眼看向他，如同上次那般，一字一句地同他說道。

「至於。」

「陳祥銳，至於。尤其是你們看不得我家比你們過得好，跑來砸我家的時候，我就特別後悔將我應得的兩萬塊分給了你們。」

「我應該同你們打官司，讓你們現在法庭上，聽法官判決結果狠狠地打你們的臉！」

「道德綁架這一套我不吃，憶往昔更沒必要。你們為了錢連人都不做了，我還需要給你們留情面嗎？」

15

那天我將陳祥銳一群人趕走後，他們再也沒來過。

聽別人說他們忙著去各大工地看有沒有散活能幹，日子可比以前難過多了。

我沒想過再出手幫忙，老老實實地接工程幹活。

很快就到了新年，楊家村的人拎著各式各樣的禮物跑來我家賀新年。

這段時間接了兩個大活，大家都賺到了一筆大錢，家家戶戶蓋新房, 便想著給我家送點禮感謝我們。

我索性在鎮上辦了幾桌, 請他們全村的人一塊吃了個年飯。

剛吃完飯，我們村的一個人跑了過來。

和我說, 祥子死了。

我了解了一下，才知道他年前接了個活幹。

幹活的時候沒戴安全帽，繩子也沒掛在身上。

一個不小心晃神了，從高空掉下來了。

聽說前晚上還打了一晚上的牌。

我聽後有些感慨，嘆了口氣。

以前他跟著我的時候，就總是不愛戴安全帽。

每次都被我罵了才不情不願地戴上。

沒想到，他就這樣人沒了。

他本來就是散工，沒籤合同, 老板自然也沒給他買保險。

他家裡人去鬧了好幾次也沒拿到賠償款。

我在家坐了整整一夜，最後還是決定去一趟。

剛到他家門口，陳祥銳的弟弟就跑了出來, 恨恨地瞪著我。

「白眼狼，你來做什麼！呸, 給我滾！這裡不歡迎你！」

「要不是你，我哥怎麼會死！」

陳祥銳他爸趕忙跑了出來，捂住小孩的嘴巴。

「小孩莫怪小孩莫怪。江逸, 你別跟他一般見識。」

「我知道, 都是祥子自己的問題, 他自己沒做好防護措施, 連賠償金都拿不到。」

「哎，都是吃了文化的虧啊。你說當初, 要是去參加高考的是我們祥子，是不是就不一樣了啊？」

我看著陳父那略帶怨氣的臉，忽地笑了。

「去做什麼？」

「—人」而我的自行車恰好在高考當天被人扎了胎，騎不了了。

陳祥銳二話沒說, 騎著自己的自行車送我去考場。

進考場前, 他拉著我說。

「狗子，我為了送你, 已經來不及參加高考了。你可得好好感謝我，替我好好考啊！」

我一開始也很愧疚，發誓這輩子都不會虧欠他。

可我後來才知道。

我那自行車, 就是陳祥銳弄壞的。

當時村裡的人撞見了，沒多想便離開了。

後來是陳祥銳在村子裡大肆宣傳是他的功勞, 才讓我考上了大學。

人家才反應過來, 告訴了我。

我把本來想塞給陳父的錢，重新放回了包裡。

「叔, 當年我高考的事究竟是怎麼回事, 你清楚，我更清楚。」

「我從來沒提，是不想因為這點事就讓我和祥子之間的情意有了隔閡。人都是自私的，他的行為我選擇原諒, 還帶他一起賺錢。」

「不是因為陳祥銳有多好, 是因為我這個人好。」

「以後各自安好吧，我就不進去了，你替我給祥子上個香吧。」

我不再猶豫, 轉身就走。

以後這裡我再也不會來了。

人總得往前走，認識新的朋友，擁有新的人生。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