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雪而來尋不到你
第1章
我當了江景年五年的啞巴女友。
他能在聽到朋友調侃我是個啞巴時,雲淡風輕飲下一口酒。
轉頭就將那人玩得傾家蕩產。
也能在異國他鄉因為我的一滴眼淚,急匆匆專機趕回我身邊。
所有人都以為,江家這個魔王為我收了心。
他們說我會順理成章地成為他的江太太。
可江景年一早就告訴過我,他永遠不會娶我。
在第六年的時候,我主動提出分手。
江景年笑著咽下杯中的紅酒,單手扼住我的下巴。
「餘蔓,開弓沒有回頭箭,你別後悔。」
我搖搖頭。
他氣笑了,悶頭又吞了一口酒。
「呵——真當老子是慈善家了。」
「滾吧。」
1
江景年晚上九點左右打通了我的視頻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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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目的便是江景年坐在皮質的沙發上,左右坐著一群衣著清涼的外國美女。
幽暗的燈光下,他解開黑色襯衫最上面的兩顆紐扣,半露鎖骨。
手機正對著江景年,那人應該是坐在對面拍他。
他好像渾然不知,靜靜端著玻璃杯,一杯接著一杯往嘴裡送。
「蔓蔓啊,你可得管管江少,這酒喝起來不要命似的。」
我說不出話,隻好朝他比畫。
偏他看不懂。
我的臉急得發燙,那人又笑道:「江少,你這小女朋友快急哭了。」
江景年看向鏡頭,不悅地皺了皺眉。
開口的聲音清醒中帶著迷離:「你逗她幹什麼?」
「手機拿給我。」
手機被翻轉過來,我清清楚楚地看到了他。
他身旁的美女手搭上了江景年的肩膀,虛虛地碰上他的脖子……
我有些委屈地看著他。
眼睛有些發燙。
「好了,別哭了。」
他推開一群鶯鶯燕燕,邊往外走邊沒什麼好氣道,「老詹,你闲著沒事逗她幹什麼?」
「這下好了——」
「我們家這位最難哄了。」
我抿著唇。
江景年總是這樣,擅長惹事。
比如他知道深夜流連酒吧我會不開心。
但他隻是笑著聽進耳朵,轉頭就忘。
他好像喜歡見我流淚一般。
樂此不疲地哄……
我賭氣掛斷電話。
江景年又打來,我猶豫著掛斷了。
那邊,江景年無可奈何地嘖了一聲,隨後吩咐道:「到我住處等著,我現在回國。」
身後老詹喊他:「江景年,生意你不談了?」
江景年穿上西裝外套,淡淡回頭看了一眼那人:「你留下處理,我回去哄人。」
老詹在背後跳腳。
江景年不緊不慢地吐出後半句話。
「如果周一我沒看到合同,我就斷了你的資金鏈。」
2
翌日早上九點。
我洗漱完後到廚房榨豆漿。
聲音之大叫人心發慌,偏隔音罩找不到了。
手忙腳亂之際,身側忽然多了一隻手按下暫停鍵。
我回頭便看見風塵僕僕歸來的江景年。
他皺眉在我臉上揉了一把:「餘蔓蔓,你膽子怎麼這麼小?」
我默默退到一旁看他熟練地找出備用的隔音罩。
聲音小了起來。
我有些賭氣地往臥室走。
江景年從背後拉住我:「餘蔓蔓,還氣著呢?」
「別氣了,今晚上帶你去個好玩的地方好不好?」
他的手指穿過我的發絲一下下揉捻我的耳朵。
「嗯?好不好?」
我被他扶住肩膀轉了個身,圈在了懷裡。
他盯著我藕粉色的毛衣出神,過了好半晌才道:「我記得拍賣會上有一支粉玉簪子,很配你。」
「買給你賠禮,好不好啊,餘蔓蔓?」
我識趣地抱住他的腰,輕輕點頭。
3
晚上八點,江景年叫人送來了一件酂白珍珠雙襟手繡旗袍。
換好後,江景年接過化妝師手中的珍珠流蘇系帶,系在了我腰間。
九點,我們準時到達會所。
江景年拉著我的手坐在 VIP 的位置。
他指了指平板上的粉玉簪子:「很襯你。」
拍賣會上,一支粉玉簪子被人抬價抬到了三百萬。
後面有人罵罵咧咧:「一支破簪子,至於這麼貴嗎?」
我握了握江景年的手示意他不要買了。
他笑了笑,在我耳邊道:「蔓蔓,你和它有緣。」
隨後舉起拍賣牌,「五百萬。」
起價五十萬。
應該沒有哪個冤大頭會像江景年這樣吧。
於是拍賣師一錘定音,江景年攬著我的肩膀輕聲詢問:「看看還有什麼喜歡的。」
我搖搖頭。
江景年笑了:「餘蔓蔓,不用給我省錢。」
「我看那個玉镯子也不錯,喜歡嗎?」
「上一個人報價多少,還記得嗎?」
我伸出四根手指。
他輕笑一聲,輕飄飄道:「八百萬。」
我聽到後面一陣唏噓:「前面是誰啊?今天最貴的那條帝王綠的項鏈才兩千萬,他一出手就砸了一千多萬。」
拍賣會結束後我去了洗手間。
江景年在外頭等我。
我出來洗手的時候看見他在出口和別人說話,也就多洗了會兒。
身邊突然多了一個一身紅裙,風情萬種的女人。
她朝鏡子中的我笑了笑:「餘小姐好福氣,江總剛才豪擲千金隻為博得美人一笑啊。」
「真是叫人羨慕啊。」
我回以淺笑,又垂眸洗掉洗手液。
「郎才女貌的一對兒——江總對你這麼上心,應該好事將近了吧?」
我朝她笑了笑,擦幹淨手往外走。
結婚嗎?
江景年不會娶我的。
原因我並不清楚。
大抵是他崇尚自由,不願意被婚姻束縛住。
4
我出來的時候,江景年的好友正在同他說笑:「景年啊,餘蔓那個啞巴在那方面很無趣吧。偶爾也要換換口味,待會兒我給你介紹個性感美女——」
我胃裡一陣翻湧,隻想吐。
剛才同我說話的那個女人風情搖曳地走到了我前面。
江景年就那麼靜靜站著任由那女人挽著他胳膊。
他面上雲淡風輕道:「見得多了,現在看見這種就惡心。」
隨後那女人識趣地松開他的胳膊。
江景年拉起我的手轉頭要走,又被那人喊住:「江總看不上,一點都不奇怪。」
「那沈婉呢?聽說離婚了,好像快回國了吧。」
那人身邊的女人笑道:「江總和餘小姐都快結婚了,怎麼會為了一個負心人拋棄眼前的良人呢。」
「那怪我多嘴了。也是啊,人都要往前看。」
「你們都不知道吧,當年景年和沈婉分手後啊,親手將那件耗時兩年才做出來的手工婚紗放進了私人館藏。我還以為從此他就成了不婚主義者,為那件婚紗可惜了好些時候……」
江景年面上依舊帶著笑。
「景年,我這麼說,你不會介意吧?」
江景年拉起我的手往外走。
他面上依舊雲淡風輕可手上的力道卻加重了幾分。
我低頭看到他手上戴的相思豆,忽然覺得自己有些蠢。
當時問他為什麼一直戴著,他淡笑道:「紅豆味苦,有小毒。告誡我,不能輕易步紅塵。」
我當時隻覺得自己對他而言是特殊的。
他當時應該想說的是:紅豆,味苦,有小毒。因為相思太苦,故而不敢輕易步紅塵。
何故戴了五六年?
大抵是因為相思太苦,從此為她封心。
江景年,原來你的不婚主義是對除了沈婉之外的人啊。
那我陪在你身邊的這幾年算什麼呢?
我說不了話,滿腔的質問都堵在我喉嚨。
我冷得發顫,江景年卻沒發覺。
一路上他都沉默著,外頭下著小雨,他有些煩躁地打開車窗透氣。
我麻木地看著月色。
手機上突然收到匿名短信,是一張照片。
照片裡,江景年穿著黑色的西裝背對著鏡頭。
他面前是放在玻璃櫃裡的婚紗,婚紗腰間有一圈相思豆。
昏黃的燈光下,他靜靜站著。
那種孤寂大抵就是相思苦的顯化。
那邊繼續發信息:「這圈紅豆,當年還是江景年一粒一粒縫上去的。餘小姐,我隻是覺得有必要告訴你一聲,餘生很漫長,你不一定要選擇一個不愛自己的人。」
我咽下苦澀的眼淚,靜靜看著他的側臉。
他始終皺著眉。
漫長的三分鍾過去了,我深深呼出一口氣。
隨後掏出手機給他發信息:「江景年,放我下來,我想一個人靜靜。」
他不在狀態地看了一眼亮起來的屏幕,語氣涼薄道:「發什麼信息,你長嘴是幹嗎的?」
我一下愣住了。
渾身像是被人潑了一盆冷水。
我……我是啞巴啊……
眼淚一下子掉了下來。
江景年突然踩了剎車,他靜靜地看著我,遞上一張餐巾紙。
「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有些……」
我無聲地看著他。
有些什麼?
因為她回來的消息亂了陣腳嗎?
良久他嘆出一口氣,手指下意識地揉捻著腕上的相思豆:「實事求是來說,我確實很煩。」
「也是因為她突然回來。」
「但做錯的人是她,我不會回頭。」
他墨黑的眸子定定看向我,「同樣的,餘蔓,我愛你。」
「但我永遠不會結婚。」
車裡突然安靜起來,我無聲地望著他。
他單手握著方向盤,另一隻冷白的手輕輕勾了一下我的下巴。
語氣淡淡道:「餘蔓蔓,就現在這樣,不也挺好的。」
我想,我並不覺得這樣挺好的。
當晚,我收拾行李準備搬出去。
江景年站在臥室門口氣笑了:「餘蔓蔓,大晚上的玩離家出走?」
「不怕我找不到你?」
我充耳不聞,合上箱子與他對視。
要走的決心那麼明顯,可他就擋在門口,絲毫不肯讓步。
雙方僵持不下。
良久,他似乎動了怒,語氣冰冷道:「餘蔓,別使小性子。」
「無非是不想見到我,我回老宅住幾天,你就待在這兒。」
他彎腰去拿床上的外套,遮住大半的光。
隨後隻輕飄飄留下一句話:「餘蔓蔓,氣消了就把我弄回來——」
「我受不了老太太的啰唆。」
門被合上。
我站在燈下,夜晚把所有不安的情緒放大。
被他圈養的五年,這並不是頭回聽到有關他前女友的事。
然而我無法開口,即便打字詢問,他也隻是挑自己想回答的來說。
而今被旁人戳破,他也隻是避重就輕地幾句帶過。
我失神地回憶和江景年在一起的這五年,究竟是歡喜多,還是失望更多。
在他這裡,我備受珍視卻又可以被肆無忌憚地輕視。
我越發看不透他,也不知道他究竟想要什麼。
但我想,如果有一天我離開的話。
他不會留念。
這才是江景年。
5
一夜無眠。
第二天一早,手機響個不停。
江景年豪擲千金拍下玉簪和斷镯的熱搜早早被撤下。
取而代之的是江景年和沈婉出入老宅的照片。
江景年眉眼冷淡,可垂在身側的手卻緊握成拳。
朝夕相處的五年。
我能看出,他在緊張。
她腕上帶著江景年拍下的斷镯,斷掉的地方被金絲包裹。
身邊的江老太太滿意地拉著沈婉的手。
網友紛紛評論:「這才是真正的金玉良緣。」
「帶回老宅的和丟在外頭的,孰輕孰重一眼就能看出來。」
「前兩天拍賣會上惹得江總豪擲千金的女人呢?怎麼不出來蹦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