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雪而來尋不到你

第3章

時間不長不短過了十幾分鍾,江景年離開。


宋書去收拾杯子納悶道:「這人點了咖啡一口也不喝?」


我淡淡移開視線。


誰知道呢?


11


下午兩點多接到一家公司訂單。


宋書不在,我一個人去送。


到了地方才發現是江景年朋友的公司。


我本打算送完就離開,誰知道被人叫住。


有一杯咖啡漏了,分到他手裡剛好是那杯。


那人一把拉住我:「你什麼服務態度?你眼睛長腳底了是嗎?」


「怎麼就這一杯是漏的!這一杯為什麼偏偏分給我!」


「我真是受夠了!」


我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佯裝鎮定給他打手語。


可他看不懂。


我掏出手機打算解釋,卻被他一把丟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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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賠錢還得再補給我一杯!」


周圍同事都不敢說話,壓低了頭匆匆走出茶水間。


我盯著他的眼點頭。


隨後彎腰撿起手機打字:「可以。」


門外傳來訓斥聲:「幹什麼呢?一進門就聽到這麼吵!不知道今天有重要會議嗎?」


這人我是認識的,江景年朋友的秘書。


他看到我也明顯一愣,抓著我不放的男同事此刻賠笑臉道:「沒什麼事張秘書,就是她把咖啡弄漏了,我已經處理好了。」


然而,事情並沒完。


12


一分鍾不到江景年就過來了。


他看了看我被捏紅的手腕,沒來由地沉下臉。


「餘蔓,誰欺負你了?」


我搖搖頭告訴他,都解決了。


他抿著唇輕飄飄看了眼身邊的朋友。


朋友也是眼觀鼻鼻觀心才道:「蔓蔓出去找工作難免會遇到麻煩。」


江景年臉色更冷。


朋友立馬改口道:「但是我既然遇上了就不能不管。」


「張秘書,這員工啊情緒這麼不穩定,欺負一個小姑娘。」


「你把他組長喊來問問是不是工作上有壓力。」


「有困難要解決困難。」


張秘書立馬找來負責人處理,自始至終那男人就沒抬起來頭過。


我點頭表達謝意,收拾好東西後離開。


江景年不緊不慢跟在我身後,他喊住我:「餘蔓——」


我頓住腳步。


他不鹹不淡問:「這就是你所說的過得還不錯?」


我靜靜看著他的眼。


一點困難和危險都遇不到的生活,除了金絲雀的籠子,我想不到其他。


我點了點頭用手語告訴他:「除此之外,一切都好。」


「離開你也是。」


「很好。」


他噤了聲,緊緊抿著唇。


13


電梯門開。


我們走進去,江景年繼續道:「餘蔓,回到我身邊吧。」


又是這樣,毫無理由地留我在他身邊。


隻不過,我不再是五年前那個對他春心萌動的我。


我平靜地拿出手機打字:「江景年,你是戀殘嗎?」


他似乎沒想到我會這麼問,垂在腿邊的手緊了又緊:「餘蔓,我從來沒這麼想過……」


趁電梯門未開,我繼續打字。


「在我看不到的地方,有未能送出去的婚紗,有你親手為別人縫好的相思串,更有那份割舍不掉的心意。」


「我沒辦法做到毫不介意。」


他又問:「隻是因為這個?」


我嘆了口氣,他還是不懂。


江景年無奈道:「餘蔓,那些都隻是過去了。」


我耐下心來一字一字敲給他看。


「我們在一起五年,這五年你對我的關心和愛護是真的。」


「可你對我的不耐煩也是真的。」


「我在你面前要時時溫順,一旦有了自己的脾氣你就會一走了之。」


「你對我啊,有時候冷漠得連陌生人都不如。」


「你有你放不下的白月光,我也有我的自尊。」


「江景年,就到此為止吧。」


「我過得挺好的。」


我舉起手機給他看。


江景年抿唇看完。


電梯門開了,我先走出去。


宋書打完吊水急急忙忙趕來:「沒事吧?沒人為難你吧?」


我看了眼他風風火火的樣子一下子笑了起來,隨後輕輕搖了搖頭。


「那就好。」


「餘蔓,你很棒呢!」


我不好意思地紅了臉。


隨後往外走。


宋年圍在我身邊不停地誇我:「我沒開玩笑,你一個人完成這一大單,你很厲害!」


他在我身邊又用剛學的手語笨拙地朝我比畫。


「你猜我剛比畫的是什麼?」


我笑著重新比畫一遍。


他紅著耳尖點頭:「嗯,我是這個意思。」


門外,陽光正盛。


拐彎的時候,我看到江景年站在原地靜靜望著我們。


再見了,江景年。


以後會越來越好的。


我堅信。


14.番外


兩年後,冬,大雪。


晚上九點。


江景年正準備加班,又接到了江老太太的電話。


老人家催促他到一家餐廳吃頓飯。


其實就是明晃晃的相親。


隻不過是兩家父母都在場的相親。


江景年拗不過老人家,隻好說忙完就過去。


窗外下著雪,他忽然覺得屋子太安靜。


索性直接過去了。


江家訂的是私宴,老人家喜歡熱鬧卻雅致的餐館,年輕一輩的又不喜歡過於偏僻的場所。


因此就訂了一家梧桐夾道的餐廳,一樓又有很大的玻璃,可以清清楚楚看到外頭來來往往的人群和門外玩兒的孩子們。


江景年落座。


和身邊的相親對象很是登對。


惹得兩家家長齊齊打趣兒。


江景年笑笑,隨後和對方父親聊起生意場上的事。


酒過三巡,飯菜也吃得差不多的時候,江景年不經意往窗外看了一眼。


是餘蔓。


她剛好站在梧桐樹下,暖黃的路燈照在她頭頂,顯得很暖。


不過她好像在等什麼人。


已經等得有些不耐煩了。


臉上嬌俏生動的表情很動人,以至於江景年都微微失神。


不一會兒,宋書就捧著剛出爐的紅薯走到她面前。


餘蔓皺眉撇了撇嘴。


接著宋書就跟變戲法似的從背後拿出一串糖葫蘆。


這下,餘蔓笑著接過來。


兩人站在原地,餘蔓咬了一口隨後又遞給宋書。


宋書酸得直皺眉。


身邊的餘蔓倒是開心,笑得眉眼彎彎。


宋書無奈地拉起她的手往前走,她手上拿著糖葫蘆穿轉來轉去。


要換作以前,江景年肯定皺著眉給她從手上奪過來,然後告誡她:「規矩些,別轉來轉去的。」


他在心裡嘆出一口氣,再也聽不進身旁的人說的話。


15


他好像回到了頭一次見餘蔓的時候,也是個冬天。


那時候沈婉已經離開他兩年了。


某天晚上九點左右,江景年下班路過一所大學。


他難得把車子停在路邊,躋身熱鬧中,順著人群走。


不少大學生在擺攤,那時候餘蔓也在其中。


周圍人要麼賣力吆喝,要麼玩手機打發時間。


隻有餘蔓規規矩矩坐在小板凳上,不吆喝, 也不玩手機。


她那雙眼真的是清澈極了,但又泛著稚氣的蠢。


像隻貓兒似的, 還是隻出生不久剛睜眼的那種。


於是江景年又多看了幾眼才離開。


大概過了幾十分鍾,江景年往回走打算驅車回家。


寒風凜冽,不少大學生早就收攤回去了。


江景年眼尖地看到那姑娘還在那兒, 眼巴巴地等人來買東西。


江景年沒來由地就走上前,這才看清她賣的是手織的圍巾和手套。


江景年被逗笑了,心想這姑娘真實心眼啊。


這年頭誰還賣這個啊,網上鋪天蓋地的一堆。


但他終究沒出口笑她。


而是買了一條圍巾。


那時候, 餘蔓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來。


江景年笑著嘆氣。


後來江景年就沒再走過那條路, 也沒遇到過餘蔓。


大概一年後, 江景年又遇到了抱著紙箱子從公司出來的餘蔓。


她抿著唇走在街上,弱小又無助。


隻是那雙眼依舊清澈幹淨。


江景年靜靜看了一會兒,隨後找人去查餘蔓的個人信息。


後來他以上位者的身份出現在她世界裡,在她家最需要幫助的時候出手。


但商人自然會討要代價。


那時他捏住餘蔓的下巴, 靜靜看了兩秒道:「沒錢的話,那就留在我身邊吧。」


「我不會傷害你, 隻是留你在我身邊。」


「我的生活有些太難熬了。」


他平靜的眸子泛出苦意,看得餘蔓也發苦。


往後的日子, 江景年始終帶著餘蔓。


在那些復雜的名利場裡, 她在他就安心。


他也不拘著對她的好, 需要用到錢的地方他絕不手軟。


江景年的耳朵裡就聽不得別人說餘蔓的不好,他面上雲淡風輕, 背地裡能把那人玩死。


連他自己都不得不承認:「養她啊,就跟養女兒似的。」


可要是說愛她吧, 似乎還差點意思。


興許有過轟轟烈烈的愛情,現在對這些屬實提不起勁。


所以那幾年,他自己也看不清自己。


……


江景年回了神,咽下杯子裡的酒。


江老太太無可奈何地搖了搖頭, 撐著面子把宴席操持結束。


江景年送完那家人後,回頭來找江老太太。


老太太拉著他的手坐下,語氣慈愛:「剛才看到了那姑娘?」


江景年點頭。


老太太恨鐵不成鋼:「你這渾小子,人早就走了,你在這兒惆悵起來了。」


「當初我就說你要對人家好些……」


江景年沒說話,陪老太太看了會兒外頭紛紛落下的雪花。


江景年看向鏡頭,不悅地皺了皺眉。


「注是」「年前我找廣靈寺大師看過了,大師說你的姻緣在後頭。」


「就放下吧。」


江景年沒說話, 繼續看外頭的街景。


良久, 他收回視線。


聲音泛著苦意。


「好——」


「奶奶,咱們回家。」


老人家顫顫巍巍站起來, 江景年小心扶著上了車。


外頭的雪紛紛揚揚,下得好不熱鬧。


餘蔓和宋書回家換上睡衣暖乎乎地依偎在一起看電影。


宋書已經把手語學得很好了。


更多的時候,他選擇用手語和餘蔓交談。


我想,真正的愛一定是相互尊重的。


另一邊, 江景年看著餘蔓發的朋友圈出神。


一條一條, 都是他們生活的痕跡。


他想著,這樣也挺好的。


至少,她過得真的挺好。


……


其實老人家撒了謊,廣靈寺的大師說江景年命裡沒有正緣。


來的不是正緣, 都是債,得還。


是以,他這一輩子。


注定孤獨又漫長。


本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