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低溫末日裏躺贏

第2章

我發過去一張照片,是張借據,上面清楚地寫著他借了我現金一百二十三萬,清點無誤,一年內還清,給我兩分利。

楊崢炸了:「我什麼時候借過你錢?」

我也「愣」了,「你什麼意思?怎麼你要耍賴?」

楊崢當然不承認,在電話那頭嗷嗷地叫喚,讓我立刻把錢還回去,不然就告我。

我冷笑,我既然敢這麼做,就不怕他告。

證據鏈我早就準備好了,借條、大額現金的取款記錄、銀行的錄像,齊備。

借條自然是我偽造的,可後面的籤名卻是他親筆手書啊,別問,問就是沒事千萬別在空白紙張上亂寫自己的名字。

那大額現金的取款記錄就更簡單了,那是我父母的車禍賠償金,春節前,我舅舅工程款吃緊,於是我取出來給他工人發工資。

一百多萬的現金,我一個人去取有點怕,於是我叫上了楊崢,我記得,銀行把現金清點好後,還是楊崢提著的。

借條上的日期就是那一天。

即便他能挺得過末世,這麼完整的證據鏈,法官也不可能傾向於他。

等到楊崢「試圖賴賬」的對話錄得差不多了,我掛掉了電話,出門吃飯。

末世最後的安靜日子,我還是很珍惜的,吃了我喜歡的川菜,又買了一大捧花,才溜達回來。

其間楊崢不停地給我打電話,發信息對我破口大罵,我既不拉黑,也沒回復。

末世之前,他的注意力被憤怒佔據,就不會發現我把出租屋內所有的厚被子、厚衣服都扔了。

蠻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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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末世倒計時的最後一天,我最後一次檢查了防空洞的通風口,關好了門窗。

為防止水管凍裂,我洗完澡後,關上自來水閥,放空了水管裡的水。

這才將曬了好幾天的被褥抱進防空洞裡,把我的床和八喜的窩鋪好。

今天晚上我就要在這裡睡了。

深長的防空洞,關了燈像條幽長的蛇,我一個人待在裡面其實是有點怕的,所以,我用木板隔了道屏風,在視覺上隔絕了那些幽遠不見盡頭的黑暗,洗完澡躺在床上刷劇。

手機上有電話打來,是張雅。

我沒接,拿出 iPad 點開監控,張雅果然在。

但二人顯然沒有了往日甜蜜的氣氛,楊崢氣急敗壞,張雅則不停地一遍遍地撥著手機,終於,她將手機一扔,罵道:「真沒想到她心機居然這麼深,這麼多年我竟一點都沒看出來。」

說完她又罵楊崢:「你怎麼這麼蠢,她讓你幹啥你就幹啥,你是豬嗎?」

楊崢大怒:「還不是你總說她好騙沒心眼,不然我能這麼相信她?」

「那你是怪我啰?」張雅忽然沉下臉,「難道她說的是真的,那錢就是你跟她借的?」

楊崢大吼:「怎麼可能?」

「那借條是怎麼回事?」

「我怎麼知道?」

「……」

我是在他們的爭吵中睡著的,可笑的是,到了這個時候,他們都還沒發現我的物品不在。

醒來時,已是夜裡三點。

我從被窩裡伸出手感受了一下溫度,確實涼了很多。

找了件厚長的棉袍子披上,我出了防空洞,才出門,就被冷得一哆嗦,幾步跑到一樓,一樓的溫度比地下室更冷,饒是我把棉袍子裹得緊緊的,還是直哆嗦。

抖著手拉開窗簾,屋外雪白刺眼,大團大團的棉花團子一樣的東西砸下來,是大雪。

末世低溫,如約而至。

電還有,我回到防空洞內,將蠶絲被換成了羽絨被,又在被子上蓋了床毯子,被紡織物暖暖包裹著,讓我有很濃重的滿足感。

我拿起 iPad,監控中,楊崢和張雅將所有衣服和那床夏天蓋的薄被子都緊緊地裹在身上,抱成一團縮在沙發上。

空調開著制暖,但張雅依舊牙齒打顫,帶著哭腔問:「怎麼會一床厚被子都沒有?怎麼會這樣?」

楊崢哆嗦著搖頭:「不清楚,以往這些都是肖麗在收拾的。」他突然僵住:「不對,肖麗的東西好像都不見了。」

好家伙,終於發現了。

我半躺在被窩裡,看著 iPad 忍不住笑出聲。

你們很快就會發現,不光是被子和厚衣服都沒有了,食物也沒有。

我走的時候,已將屋子裡的食材全部清空丟棄,隻留下了飲料。

楊崢和張雅都是不做飯的人,我不在,他們都是叫外賣,所以他們根本不會發現家裡連粒米都沒有。

我隻祈禱,在這樣的低溫天裡還有人給他們送外賣吧。

我正笑得高興,手機瘋狂響起,是楊崢。

我點了「接聽」。

「肖麗,你……」不知道是不是氣極了,楊崢突然卡殼了,耳機裡隻有呼哧呼哧的喘氣聲。

我不說話,靜靜地等,貓戲耗子的滋味,原來這麼爽。

「肖麗,你到底想要做什麼?」楊崢深吸了口氣,放緩了語氣問。

我語氣淡淡:「你在說什麼呢?」

「你說你回去賣房,其實是騙我的,對吧?你把你的東西都帶走了,你其實根本就沒打算回來,是不是?」他咬牙切齒。

「想賣房不一定是假的,但是帶走我的東西沒打算再見你,倒是真的。」我低低地笑,「楊崢,你本來就盼著我不回去,不是嗎?」

「你……什麼意思?」

「哼哼,但凡你有半點在意我,你也不會到今天才發現我的東西都不見了。」我冷笑,「你更不會忘記我跟你說的是請了一周的年假,可一周早過了,你卻沒問我為什麼還不回去。」

說完,我掛掉電話,將手機調為靜音,埋頭睡覺。

6

再醒來時,已是上午十點。

手機上全是楊崢對我的謾罵,我一笑滑過。

我可舍不得拉黑他,不多看看他氣急敗壞的樣子,怎麼對得起我上一世被活活凍死時遭受的折磨。

打開微信,鋪天蓋地的信息,小部分人沉浸在下雪的欣喜裡,但大部分都在哀嚎無法出門上班了,疑惑九月的天氣怎麼會一夜之間冷成這樣,還下這麼大的雪。

這可是江南啊。

但不管是欣喜的還是哀嚎的,都還無人察覺到這是一場災難。

大概是因為已被凍死在昨天夜裡的人,上不了網了吧。

放下手機,我起床洗漱,先來到一樓廚房,發現天然氣還沒斷,便開火做飯。

這麼冷的天氣,當然是要熱乎乎地吃碗面才舒服。

水燒開,面條下鍋,加涼水滾三滾。

拿出一個青花大碗,放一勺豬油、一勺生抽、一勺醋、一勺芝麻油、一小撮鹽,然後,是作為點睛之筆的一小撮蒜葉碎。

將面條撈進去,又在面裡臥了個荷包蛋,再澆上滾熱的面湯。

一碗香噴噴熱騰騰的陽春面就完成了。

將面端到防空洞裡,先倒了點貓糧和熱牛奶喂八喜,然後我打開 ipad,邊刷著新聞,邊吃面。

面條軟硬適中,荷包蛋流著糖心,配著鮮鹹爽口的面湯,一大碗面很快下肚,整個身子都暖融融的。

吃完面,我伸了個懶腰,起身上樓。

在燃氣和電力還能用的時候,我決定還是先用燃氣和電力解決生活問題。

畢竟這場低溫不知道持續多久,我囤積的那點木柴還是能省則省。

這時我才發現,大雪已經快把窗戶都埋了,透過縫隙,能看到大團大團的雪還在如雨點般砸得又快又急。

我忽然意識到,大雪若再這麼下去,我家這棟兩層高的小樓很快就會被埋。

一旦蓋過防空洞的通風口,我就會被活活悶死在屋子裡。

7

我瞬間驚出了一身冷汗。

可大雪依舊又兇又猛,我沒有辦法讓它停,那唯一能做的就隻能是鏟雪。

我飛快地換上防風的羽絨服,戴上厚厚的帽子、圍巾、手套,然後打開了二樓通往露臺的門。

防空洞在山上的通風口我去不了,好在有兩個通風口靠近露臺,我隻需保證這兩個通風口通暢,就不會被悶死。

我預先將出入戶的門全部都換成了內開,又買了雲梯,打開門,露臺上的積雪已堆到了我下巴,幸好沒有結成冰塊,還算蓬松,我呼哧帶喘地費了老半天的勁兒,將露臺上的雪都鏟到了院子裡,看看那兩個通風口沒被影響,我松了口氣。

我又借梯子爬上了屋頂,為了防止被雪壓塌,我花了很大的價錢找人將屋頂用鋼架加了一層,但饒是如此,我還是不能任由大雪堆積。

屋頂面積大,零下幾十度的氣溫,我全身幾乎被凍僵了,厚實的衣帽在低溫面前,單薄得像紙。

我咬著牙堅持著,可雪實在太大了,不過一轉頭,剛剛鏟完的地方又過了腳脖子。

這讓我心裡有點發慌,照這個速度下去,最多到明天下午,這二樓就會被埋了,那時我可將雪鏟去哪裡?

我無論如何沒想到,我做了這麼多的準備,卻忘了考慮大雪肆虐下,這套房子不夠高。

一想到可能住在六樓的楊崢和張雅還沒被凍死,我就先被悶死了,我就一口鬱氣堵著嗓子眼。

好容易將屋頂的雪鏟下去,我又用兩根紅色的綢帶綁在出風口上,為的是怕萬一雪將屋子埋了,我好通過這紅色來尋找出風口的位置。

做完這一切,我才回到屋內,看著電和燃氣依舊沒斷,讓我有點意外。

真是替楊崢和張雅高興呢,不斷電,空調還能用,沒那麼快凍死。

防空洞內的溫度相比室外高了不止一點,我將羽絨服和帽子、手套都脫了下來,換上了寬松舒服的棉衣,想了想,我點起了壁爐。

其實防空洞內的溫度我還能扛,但見識到大雪的兇猛,我得保證出風口的暢通。壁爐的出煙筒被長長地穿過通風口伸了出去,被拐彎固定在離通風口一米遠的地方,壁爐的熱氣會讓出煙筒變得滾燙,雪遇熱融化,出風口便堵塞不了。

木柴幹燥易燃,壁爐裡很快就旺旺地燒起來,沒多一會兒,防空洞裡就變得溫暖如春。我脫掉了棉衣,泡了壺茶放在壁爐上,隻著一身珊瑚絨的厚家居服坐在壁爐前的沙發上,愜意地伸了個懶腰。

茶是我最喜歡的白茶,很香,卻不濃苦。我倒了一杯放在邊上涼著,拿起 iPad 點開監控,沙發上,楊崢臉色發青的在破口大罵:「肖麗這個賤人,等雪停了,我就去找她,我不會放過她。」

張雅哆哆嗦嗦地哭:「老公,我餓了。」

楊崢沒說話。

張雅哭得更大聲了:「老公,我餓。」

「餓餓餓,誰不餓,」楊崢吼起來,「媽的,外賣下單沒人接單我能怎麼辦?」

「你這裡怎麼一點吃的也沒有啊。」張雅開始發脾氣。

「吃吃吃,你就知道吃……」

「……」

這倆賤人狼狽的樣子,看得我鬱結的心情瞬間大好,我放下 iPad 拿起手機,無數的未接電話和辱罵我的信息,全是楊崢的,被我略過。

有幾條是張雅的,都是噓寒問暖並問我在什麼地方。

好家伙,她還想著我不知道她和楊崢在一起,還在跟我演。

我粗粗掃了一眼,沒回。

8

我點開那個小區的樓棟群,跟房東籤了合同後,為了方便我關注小區裡做核酸的信息,那阿姨就將我拉了進去。

群裡正為這場大雪聊得火熱,到這時候,已經沒人關心能不能上班了,大家都在哀嚎停水和寒冷。

原來居然已經停水了,我就說為什麼這麼冷,那倆蠢貨咋也想不起來弄點熱水泡泡腳啥的。

我先給群裡發了個紅包吸引了眾人的注意力,然後好心提醒大家,這天氣太詭異了,也不知道會持續多久,建議大家珍惜家裡的飲水、食物和御寒衣被,做最壞的打算。

我提醒他們關好門窗,萬一大雪不停,氣溫繼續下降,沒吃沒喝沒御寒衣被的人,為了活命,隻怕會什麼都幹得出來。

楊崢和張雅不可能坐以待斃,等到熬不下去時,他倆必定會向鄰居求助,而我要掐斷他們的求助之路。

其實這些招呼也是多餘,我還記得那天我被凍死前,曾向對門和樓下人家拍門求助,想求一件厚衣服或是哪怕幫我報個警,卻無一家開門。

但我不恨他們,大難臨頭各自顧,沒人欠我。

我隻恨楊崢和張雅這對賤人。

跟群裡鄰居們打完預防針後,我點開了張雅的對話框,回了句:「我在家,你呢?」

iPad 上的監控畫面裡,張雅已經被凍傻了,還是楊崢發現了我的信息,他趕緊遞給張雅:「快,肖麗這個賤人回你信息了。」

張雅卻帶著哭腔:「回就回唄,她是能給我們送吃的還是能給我們送衣服、被子啊。」

哎喲喂,她倒是不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