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未至

第1章

暗戀我哥的第五年,我準備向他告白。


卻聽見他和哥們聊天。


「別搞笑了,誰喜歡夏妍?老子又不是畜生。」


他在起哄聲裡,和另一個女生接吻。


我不哭不鬧,轉身離開。


後來,他卻抱著我泣不成聲。


「妍妍,哥錯了,跟哥回家好不好?」


可是哥,我已經死了啊。


1


包廂裡,一堆人在起哄:


「徐哥都多大了還不找女朋友?」


「不會是為夏妍守身如玉吧?」


聽到這一句的時候,我心在發顫。


卻看見我哥起身,給了那人一拳:


「再亂說話,老子弄死你!


「老子又不是畜生,喜歡誰也不會喜歡夏妍那個小屁孩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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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片起哄聲裡,我哥和另一個姑娘親吻。


我捏緊手中的戒指,轉身離開。


第二天,他便宣布了和白嘉佳在一起的消息。


而我為期五年的暗戀,胎死腹中。


2


我和我哥相差十二歲。


我是他撿來的小孩兒。


第一次見到徐來,我正在撿垃圾。


踩易拉罐的時候,一個腳滑,飛到了他身上。


白襯衫很快染上褐色的汙漬。


他力氣很大,單手將我扔在地上:「誰家的小鬼不長眼,欺負到你爺爺頭上了。」


「對……對不起,我賠你錢!」


我哆哆嗦嗦,可掏出來的鋼镚和紙幣,還不到 10 塊錢。


徐來氣笑了,讓我滾。


那晚,我因為回去太晚,耽誤了我爸喝酒。


他掏出皮帶,將我打個半死。


我對徐來,起初是恨的。


我忘不了因為他遭到的毒打。


但我心裡清楚,我爸打我是因為他是個王八蛋。


和徐來無關。


第二次見徐來,他在街頭拿著砍刀和一群黃頭混混拼架。


他渾身是血,躺在地上。


我沒忍住,踢了他一腳。


腳踝卻被他抓住:「小鬼,老子是累了,不是死了!」


黃昏的陽光帶著烤煳的焦黃。


徐來半眯著眼眸,一半血液幹涸。


狼狽,卻美極了。


他換了個姿勢,半靠在鐵絲網上,扔給我 50 塊錢。


「給老子買包煙,剩下的錢你拿著。」


我去而復返。


「煙呢?老子的煙被你吃了?」


「老板說吸煙有害健康。」


「那你換成大白兔了?老子一個爺們兒吃大白兔?」


他氣得把糖撇在地上。


我偷偷撿起一顆,塞在嘴裡,舒服地眯起眼。


真甜~


徐來氣得破口大罵:


「娘兒們唧唧!剩下的錢呢?」


「那不是我的跑腿費嗎?」


「滾!下次老子看見你,幹死你!」


3


徐來撒謊了。


他是個嘴硬心軟的家伙。


第三次見面,我躺在地上。


血液模糊了我的眼。


他從旁路過,嫌棄地給了我爸一拳又一拳。


撂倒我爸後,他蹲在我面前,用腳踹了踹。


「喂,死沒?沒死吱聲。」


「吱——」


「死小鬼,怎麼又讓老子碰見你了!」


他將我翻過來,認命般嘆了口氣。


我爸從地上爬起,泄憤般拿我撒氣:「小婊子,和你那個婊子娘一樣,這麼小就學會勾搭人!有本事把老子打死,打不死老子,老子天天打她,讓她和她媽一樣,從小就出去賣!」


徐來愣了一下。


我躺在地上,慢慢閉上眼。


從前不是沒有好心人,勸我爸對我好點。


但聽到我爸這麼罵,都退回去了。


無一例外。


我爸就是塊滾刀肉。


而我,是全天底下最大的累贅。


上學時,老師布置了一篇作文,叫「我的理想」。


我交了一張白卷,被老師在課上點名批評。


「夏妍,這麼簡單的作業你都不想做,你的態度一點都不端正,明天把你家長叫來。」


那堂課,我在走廊上站著。


聽老師誇其他的小孩兒。


聽他們的理想:


「當老師!」


「當科學家!」


「當畫家!」


真棒啊!


其實我也有理想。


我想活著,像個普通人一樣活著。


餓了有飯吃,冷了有毯子蓋。


如果有可能的話,我還想養隻狗,特別能打架的那種。


誰欺負我,它就幫我打回去!


「哈哈,夏妍,你的作文好傻。這麼簡單的事還能叫理想?」


作文被同桌瞧見,嬉笑著撕碎。


他們討厭我。


因為我身上有臭味兒。


因為他們看到我偷偷翻垃圾桶。


好累啊!


活著真的好累啊!


就這麼死掉也挺好。


死在徐來的面前。


這樣他能當我的人證。


就是不知道,故意殺人能判幾年?


最好給他判死刑。


眼前徹底黑掉。


我以為我要死了。


但沒有。


我被徐來抱了起來。


他拍在我的臉上,聲音有些急:


「小鬼,你不能死,你欠我的錢還沒還呢!」


4


徐來從我爸手裡帶走了我,沒花一分錢。


對付混的人,就要比他還混。


徐來是這個地頭最難纏的混混頭子。


他跟我爸說:


「這小丫頭弄碎了老子的古董花瓶,價值一百萬,我得讓她賠錢。


「不想放人也沒事,那就讓你這個當爹的出去賣好了。


「你雖然皮醜肉松,但是十塊錢一次,要的人絕對少不了。


「擇日不如撞日,今天你就跟老子回去,洗洗幹淨,走走走!」


幾句話下來,我爸嚇得雙腿發軟,忙把我推出去。


「我沒搞頭,不如這小丫頭!給你,給你!她媽長得好看,她能賣得貴!」


徐來捂住我的耳朵,唾了他一口唾沫。


他以為我沒聽見,可他不知道。


我小時候被我爸打得耳鳴。


為了活下去,我學會了唇語。


那天之後,我有家了。


徐來長得很兇,因為經常和人打架,眉峰還有一道疤。


他說話總是老子老子的,兇得很。


一開始住的那三年,我總是偷偷看他。


他總說我膽子小。


他不知道,我不怕他。


我是怕他把我送人。


我知道徐來嘴兇心軟,裝得可憐些。


他就不會趕我走了。


十三歲那年,我爸死了。


聽說是蹲坑時碰見了大黑狗,一腳踩空,掉進糞坑溺死的。


徐來和我說這件事的時候,我愣了一下。


然後號啕大哭。


其實是想笑的,但我害怕徐來嫌我沒良心,拋棄我。


徐來瞧見後,給了我倆腦瓜嘣:「小兔崽子,一點都不會演戲!誰家死了爹一點眼淚不流?」


5


可能是嘲笑我爸的報應。


一周後,我迎來了死期。


那天的雨很大,我肚子痛得快裂開。


跑了五六趟廁所後,我發現,自己尿血了。


李奶奶死的時候就留了一攤血。


我也要死了。


我想了又想,找出來一套白色連衣裙。


那是徐來送我的生日禮物。


從前我害怕弄髒,一直不敢穿。


可都要死了,我得穿得漂亮些。


我躺在床上,像睡美人。


徐來把我晃醒,開口就是:


「小兔崽子,你要死啊!」


「是啊,我要死了!」


沒有長輩教導的我和徐來都不知道——


死亡的序章叫初潮。


6


青春期,我像抽芽的新葉,漂亮得不成樣子。


桌廂裡總會堆滿情書。


找我告白的人數不勝數。


徐來整天提心吊膽,害怕我被人騙走。


他染了一頭黃毛,整天在我面前晃。


「你以後要是看上我這種人,敢跟他談戀愛,老子先打折你的腿,再弄死他!」


他發火的模樣很兇。


嚇得我流出了眼淚。


見到我哭,徐來卻慌了。


他給了自己一巴掌:


「哥錯了,哥不該恐嚇你,哥都是在騙你,哥怎麼可能打斷你的腿呢?哥最喜歡妍妍了!」


「真的嗎?你發誓!」


「我發誓!」


我破涕為笑。


也就徐來這個蠢貨相信,我是個一被他兇就會哭的乖乖女。


我要真那麼乖,早死了。


還能活到現在?


徐來看見我笑出了聲,意識到不對。


「小兔崽子,學會騙老子了?你發誓,你不跟小黃毛談戀愛!」


「我發誓,我的眼裡隻有學習!」


徐來滿意地松手。


這個笨蛋真好騙。


我撒謊了。


除了學習,我的眼裡還有他。


年紀是阻礙我和徐來的溝壑。


要是真讓徐來知道我的企圖。


我倆徹底完了。


我隻能將秘密寫在紙上。


等多年後的某一天,我把徐來騙到手。


愛意的信筏便會隨著時間,送到他的面前。


我是個很有耐心的獵人。


我在和時間賽跑。


我在等待,等到高中畢業,等到我拿到心儀大學的通知書,等到時機適合。


可我千算萬算,千等萬盼。


獨獨算漏了人心。


算漏了,獵人隻需要狩獵。


而徐來不是獵物,他是人。


7


白嘉佳長相清純,我見猶憐,是男人最喜歡的那種長相。


我討厭她,不是因為她搶走了徐來。


而是親眼瞧見,她和徐來在一起後,還和徐來的好兄弟曖昧接吻。


我和徐來說這些時,他卻說:


「妍妍,你看錯了。嘉佳是個好姑娘。」


「徐來,你是傻逼嗎?非要他們在你面前上床,你才相信?」


我說這話的時候,白嘉佳就在門外。


她咬著唇,像是無辜的小白兔。


而我,是冤枉女主的惡毒女配。


這件事後,我和徐來冷戰了三個月。


冷戰還沒結束,我就收到了消息。


徐來被抓進了局子。


一打聽才知道,徐來為了白嘉佳打斷人一條腿。


對方家裡有人,徐來被判了三年。


我氣得冒火,上去就甩了他一巴掌:


「徐來,你踏馬就是個大傻逼,不打架能死嗎?不動手能死嗎?現在好了,進去喝茶了,你讓我怎麼辦?」


這個傻逼笑了。


他說:「妍妍,你不懂,他羞辱了我最愛的人。這口氣我必須出!」


最愛的人,白嘉佳嗎?


心突然被刺了一下。


「那我呢?我算什麼?徐來,我算什麼?」


「妍妍,你是我妹妹!」


去他的你妹妹。


誰想當你妹妹。


我想在徐來進去前,咬死他。


但我知道我不能。


我得為我們的以後著想。


我要讓徐來知道,他是個什麼傻逼!


回家後,我傻眼了。


我才是傻逼。


天曉得就是給徐來準備打官司和上訴的時間,我被偷家了。


徐來是頭能賺錢的驢。


這麼多年,他攢了 30W。


現在這錢,都被白嘉佳卷跑了。


我和徐來說這事的時候,他笑了。


「家裡第三塊灰色地板下埋了個小金佛。」


傻逼,我說的是錢沒了的事嗎?


8


徐來出獄那年,我大三,是學校的風雲人物。


很多公司給我投橄欖枝。


再過三五年,我就能養他了。


那個時候,我讓他往東,他敢往西,我高低咬死他。


我心裡美滋滋的。


我總覺得人苦了一輩子,早晚都能等到苦盡甘來的那天。


可白嘉佳撲在他懷裡一哭,這傻逼就咬鉤了。


「我要和嘉佳訂婚!」


我氣得發抖,扯著白嘉佳頭發,拽到窗邊:「徐來,這個家有她沒我,有我沒她!」


徐來眼疾手快,把白嘉佳拽了下來,然後給了我一巴掌。


我和他就此決裂。


我真後悔,當時應該像白嘉佳一樣裝白蓮,哭哭哭。


不然,徐來不能選她。


可憑什麼?


明明是我先來的。


明明是我啊!


9


徐來的審美一般,婚禮辦得不西不洋,像坨屎。


隻有他那群哥們閉眼吹:


「徐哥和嫂子真般配!」


「豈止般配,簡直是一對兒金童玉女!」


婚禮進行到一半,徐來突然頓住:「夏妍!」


我身子一抖。


卻聽見他說:「這個小兔崽子,不就是打了她一巴掌,至於這麼記仇?連我的婚宴都不參加!」


白嘉佳在一旁尬笑。


他的好哥們見狀,忙上前敬酒:「徐哥,女大不由人,今兒是你和嫂子的大喜日子!」


我飄在一旁,往他酒裡唾了幾口。


「癟犢子,不會說話趁早閉嘴。」


婚禮結束,徐來站在陽臺打電話。


「一個電話不通,我就一直打,打到那小兔崽子接通不可。」


可一連打了九十九通,電話依然無人接聽。


「夏妍不是小孩子了,還不能有自己的小秘密了,興許是和哪個男同學出去談戀愛也說不準!你忘了,我們談戀愛的時候不就這樣?」


她不安慰還好,這麼一說,徐來的臉色更差了。


「她敢!等下次見面,老子非打斷她的腿!」


「好啦,別氣了,今晚是我們的時間,你不想要嗎?」


白嘉佳說話間,勾起徐來的脖子。


很快,房間響起一陣「嘖嘖」的聲音。


他們在接吻。


我掛在門外,突然想顯靈,嚇死這對兒狗男女。


可嘴巴卻像嚼了黃連一樣苦。


10


眼睛好疼!


鬼哭的時候不會掉眼淚,隻是眼睛像被熱水燙了一樣。


我開始詛咒臥室的徐來。


祝他早泄!


不舉,斷子絕孫!


我都死了,讓讓我怎麼了!


房間內,徐來喝了酒,眼前模糊。


衣服脫到一半,就聽見一陣電話聲:「是夏妍哥哥嗎?夏妍她好像失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