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是皇家流落在外的真公主。

父皇找到我時我正拿著木簪戳瞎了試圖將我賣進青樓的養父。

鮮血噴湧而出，濺在我的臉上。

這事兒被太後得知，我以為她會責備我，沒想到她輕扣茶碗：

「這才是我皇家的公主，心狠手辣，不似那些狐媚作態整日柔弱不堪的東西！」

我看著跪在太後面前的假公主，心想著以後的日子你怕是不會好過了。

1.

李長虞在大殿上發瘋了似的向我撲來，掌摑我，卻被我用手擋下，反手扇了回去。

我這麼多年在外漂泊時常與乞丐流民爭奪那點吃食。

何嘗會怕她這樣嬌矜的公主。

我冷眼瞧著她，怕又是熟悉的一幕。

又來，又來，又哭。

我不耐煩地撇了撇嘴。

「請父皇、皇祖母、母後為我做主！」

李長虞邊說邊忙著擦拭著臉上的眼淚，那一雙水汪汪的大眼，布滿血色，叫人看了心生憐惜。

就好似我那同父異母的三皇子殿下李長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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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幾步走上前，將跪坐在地上哭得梨花帶雨的李長虞護了起來。

「妹妹並無此意，你何必咄咄逼人？言語傷人心，還望小娘子切勿再出口傷人！」

我撲哧笑出聲，隨即眼神冷了下來。

「三殿下慎言！本殿乃當朝公主，是父皇微服出行尋得，後有皇祖母做主將我接回，合情合理，如何傷了她？若是因我說了實情，便是傷人，那日後御史臺言官諫言，父皇聽是不聽，採是不採？」

「我知你與李長虞相處十五載。身邊的狸奴養久了，無論死傷，且得傷心月餘，更何況是人呢？」

「可我身份不假，當年的接生婆還留有一人，皇祖母身旁的李嬤嬤亦可佐證。」

一隻貓在大殿末端的五皇子跳了出來。

「三哥，面前這位才是我的大姐姐，李朝的嫡公主，李長虞還霸著長姐的名字呢。三哥你可不能好賴不分。」

說完像小貓似的又窩在我身後。

李長慶面露慍色，正要開口辯駁，卻聽上方坐著的太後開懷大笑：

「小丫頭雖在外流落多時，這份氣度也不愧是我李家的人。老三，讓你長姐回宮是我老太婆的意思，不必再多說。」

李長慶臉色不太好，「皇祖母既然發話了，孫子自當遵命。」

話雖說得漂亮，語氣卻不大情願。

李長虞見唯一向著她說話的三殿下也敗下陣來，臉上頓時白了一片，她跪行朝父皇的方向，抓著他的衣擺：

「父皇，我是母後親生的沒錯，先皇後生產困難誕下姐姐後便撒手人寰，我母親尚是貴妃，我也未足月，我如何知道。如今姐姐平安歸來，名字、身份我通通都可以還給她，隻求姐姐不再怪罪於我。」

坐在右側的皇後心疼至極，自己女兒被一個小叫花子羞辱，叫她如何不恨。

隻是那老虔婆護得緊，她貴為一國皇後，豈能在此時有失偏頗。

我看著李長慶與皇後的臉色變化，好似上元節綻放的煙花。

走到李長虞跟前，抬起她的下巴：

「當年我母後為何難產，誕下我便血崩而歸。你母親以妾妃身份生下你，卻佔著我嫡公主的位置十五年，你承歡父母膝下我卻孤苦伶仃。你安享富貴展鏡梳妝，我卻飽受飢寒淪落到與狗爭食。這點羞辱才到哪兒？你不會真以為我不知道我娘到底是如何去世，我又是如何流落到宮外的吧！還有你的真實身份，你是我李家的人嗎？」

此話一出，李長虞也不哭了，隻是死死咬住嘴唇。

我嗤笑一聲，將她扶了起來。

「接下來好好當著你的二公主，我要你親眼看著，你的母妃、你的哥哥是如何被我踩在腳下，永無翻身之日。」

李長虞抓著我的胳膊，咬牙切齒道：

「我要殺了你，你這個賤人！」

我巧妙地躲開。

走來走去的父皇這會兒倒是清醒了。

輕飄飄地叫來金吾衛。

「帶二公主先下去，無旨不得出。」

此令一下，三殿下又想開口，被皇後的眼神按了下去。

皇帝此刻有些尷尬，他很少在自己親娘的殿中無話可說。

於是，又輕飄飄地一句：

「母後，兒臣還有要事處理，就先行一步。」

皇後與太後本就婆媳不睦，也跟著告辭。

三皇子走時惡狠狠地瞪了我一眼。

我也不甘示弱地回瞪回去。

待眾人走後，皇祖母伸手招我過去：

「這麼多年過去了，祖母終於見到你了！」

我伶俐地走到她跟前。

「瘦得跟小猴兒似的。」

太後摸了摸我的臉：

「可有名字？」

「圓兒，團圓的圓。」

「圓，好字。」

「為何叫圓？可有出處？」

我耐心解釋道：

「是南邊坊內一位教書先生給我取的，因我時常搶他的餅吃，後來他識得我，覺著我吃飯的態度極為勤奮。」

「啥！」

太後難以置信地看著李嬤嬤，仿佛戴上了痛苦面具。隨即深吸一口氣，艱難擠出一個笑容：

「你既已認祖歸宗，這名字也得改，李長虞的名字你叫不得了，我也不甚喜歡。不如就叫李長沅如何？」

三個字在嘴邊反復念了幾遍，笑著看向太後：

「都聽您的。」

太後滿意地點頭，拉著我的手笑得跟朵花似的，眼神也愈發慈祥可親：

「李嬤嬤已叫人給你收拾宮寢，你晚間來皇祖母這兒用飯，正好跟皇祖母好生講講這些年你都經歷了何種趣事兒。」

我心下……

果然皇宮內八卦不多，看把皇祖母著急的。

2.

李嬤嬤在前帶路。

待我一隻腳跨入宮門。

院前有一棵夾竹桃樹，生得鬱鬱蔥蔥，可惜還未到花開之時。

這寢殿原是我母後居住，母後過世後，皇祖母一直阻攔繼後入住。父皇也隻能作罷。

李嬤嬤吩咐宮人定要好生伺候。

她向我告退，並說晚膳時再來傳喚。

我站在寢殿前有些發愣，一個鵝蛋臉的宮裝婢女道：

「殿下發什麼呆呢？天家富貴，奴婢這就領殿下四處轉轉。」

我瞥了她一眼：

「這裡是我家，今後看的日子還多，現下不著急。」

那婢女慌忙下跪，生怕再說錯話。

我揮揮手：

「本殿乏了，除了你去殿外候著，其餘人都下去吧。」

「是。」

耳根子總算清淨了。

我和衣躺在鋪著雲錦絨被的大床上，放下用香雲紗制成的帷幔。

頭深深埋進被子裡，心中百感交集。

上一世的經歷如今歷歷在目。

重生前那會兒我已被養父高價賣給了青樓，老鸨見我顏色好，一心想讓我初次得一個高價。

等了許久，總算等著了上等貴客。

我的父皇。

他見我眉心一點紅痣，心生疑慮，便問了我許多事情。

我如實向他說來。

三天後，他接我回了宮，恢復我嫡公主的身份，並將我賜給金科探花郎。

原以為入了宮、找回親人，日子就會好起來，卻不想還有一個李長虞處處與我作對。

她皇家貴胄出身，教養好，長得好，站在那裡便光彩奪目。

與她相比，我黯然無光。

出身市井的我，沒有良好的教養，整個人也畏畏縮縮，難登大雅ṱű̂ₓ之堂。

繼後是她的生身母親，每每她發難於我，我都處處忍讓，因顧及著我的同胞哥哥——太子殿下。

李長虞與繼後忌憚我的身份，時不時地叫上京中貴女當眾給我難堪。

流落青樓、與狗爭食的事情接連被捅了出來，彼時我還不知繼後是那樣一個蛇蠍婦人。

我隻當她是為女兒出氣，因我的出現壞了李長虞的上好姻緣。

那探花郎原是李長虞的婚事。

李長虞眼見我就要搶走她的良人。

她買通了我宮中兩名婢女，騙取我的信任，說邀我一同散心、敘說女兒家的心事。

彼時的我很激動，以為上蒼總算還是眷顧我，雖說是不同的母親，但總算也是我的親人。

我酒量不淺，隻是小酌了幾杯，便頭暈眼沉。

醒來後我與太子哥哥同在一個床鋪裡，榻下還有三名赤身裸體的小倌。

兄妹亂倫！

朝țû₈野上下一時傳開，言官彈劾不止。

父皇震ṱṻ₂怒，為保全皇家名聲，廢太子，逐出東宮即刻啟程去偏遠封地。

我則被遷出母後宮中，幽禁偏殿。無旨，終生不得出。

李長虞婚後歸寧，作為勝利者的她自然是馬不停蹄地趕往我這裡炫耀。

她叫來身邊侍女將我捆住，用擦了恭桶的布堵住我的嘴。

李長虞說著自己母妃是如何步步為營爬上今天的位置。

就連我母後的死竟也與她母親脫不了幹系。

她說完不忘抬起我的下巴，給我致命一擊：

「聽說，前太子，哦，不對。應該是景王殿下，去封地的路上偶遇叛賊被挾持，我三哥奉命出兵平叛。」

「隻可惜啊，來晚了一步，景王被叛賊首腦扔下懸崖，死無全屍呢。」

偏殿人稀，隻有她的笑聲回旋在我頭頂上方。

我拼命掙扎，出口隻餘嗚咽聲。

眼下是猩紅一片。

她踏出偏殿，身後是三五成群混作宦官的侍從。

事後我被挑斷了手筋腳筋。

我的眼裡死色一片，隻是喃喃道：

「李長虞，下輩子我母親還有哥哥所承受的痛苦，我一定讓你們加倍奉還。」

或許是老天見我這輩子太苦太冤枉，給了我重活一次的機會。

重生之後，我醒來的第一件事情就是ŧû⁴找到了南邊那位給我取名的教書先生，他原是太子太傅，因妻子過世而辭了官。我告訴了他我的身世，並找來了太子哥哥。

我告訴了太子哥哥事情的真相以及將來會發生的事情。

並請他暗中保護，因為我必須讓自己身在青樓，讓父皇親自救下。

這樣父皇對我的愧疚才會在看到我境況的時候達到頂峰。

父皇比我想象中來得快，在向他訴說了我的經歷之後。

他沉默了許久，隻是讓我等著。

在我被找到的第二天，太子哥哥將賣我的養父親自提審。

不曾想，他竟是繼後身邊的二等宦官，徐公公。

在哥哥的酷刑之下，徐公公招認是繼後指使他將出生不久的我掐死。隻是他當時心軟，沒能下得去手，思前想後，又怕此等大事繼後會將他滅口，便將我偷偷帶了出去，好讓繼後有個把柄留在他手中，無法出手殺他。

我叫人帶話給哥哥，叫他問出先皇後的具體死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