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依

第2章

然後他們又說:


【愛女也是挑人的,隻有女鵝這種純潔無瑕的神女才值得我們愛,沈竹依這種又爭又搶的女配,活該被萬人唾棄!】


【她這種角色造出來,不就是讓觀眾唾罵的嗎?不值得同情!】


現在,那些字眼依舊高高在上地批判我:


【沈竹依就該認命去做人彘,為什麼還在這邊蹦跶!】


【她讓薛炎親自捉奸,是想羞辱女鵝,再挑撥離間在薛炎身邊上位嗎?】


【哼!最討厭這種雌競女了!】


他們急眼了。


他們偏愛的神女也急眼了。


「殿下!你聽我解釋!」


林鶴言慌亂地想辯解,卻被那道士一把撈進懷裡摟著。


薛炎臉色發綠,他奪過護衛的弓箭對準了道士。


道士絲毫不懼,隻抬了一根手指,一陣罡風猛地襲來!


東宮的人馬盡數摔倒在地,連四周的桃樹都被攔腰折斷。


我也被掀翻撞上石壁。


我壓下喉頭腥甜,驚恐地意識到,這個道士——是真的會仙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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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現在家破人亡,隻有一條虛弱至極的殘命。


林鶴言身邊卻有這種高手維護。


就算這次我揭發她假死局,僥幸逃過人彘之刑,遲早也會死在這群人手中!


與此同時,眼前的彈幕也激動起來:


【男二這一波護妻也太帥了!】


【我就喜歡看兩男爭一女的橋段,快點為了我們女鵝雄競起來!】


【女鵝被兩個男人爭搶,沈竹依都快嫉妒死了吧?】


7


在這些字眼中,我敏銳地抓住了一條:


【道長可是這個世界觀裡唯一有仙丹的男人,不然怎麼做男二?】


仙丹?


我精通醫術,記得古籍上曾有一小行字提及:


「凡人修仙所凝之仙丹,挖取入藥,可使人百病全消,長生不老。」


唯一有仙丹的是那個妖道。


那林鶴言此前身上所出現的種種所謂「神跡」應該都是假的。


她當日化解皇城瘟疫時,身上曾溢出金光。


之後,薛炎與我同塌而眠的每一個夜晚,都能夢見林鶴言在他夢境中以神女之姿與他神交。


曾經,我以為林鶴言是真神女,現在看來,這一切,都是妖道在後面助力。


林鶴言隻是個徒有虛名的凡人而已。


所以,她非常重視薛炎這個儲君,畢竟上位東宮,可是享之不盡的富貴與權勢。


權力與金錢,雖然不能撼動生死,卻已經是凡人世界中最厲害的「仙術」。


人仰馬翻的混亂中,林鶴言掙開道士的懷抱,撲過去扶起了薛炎:


「殿下,他是我師兄賀千陽,我跟他清清白白!」


她實在找不出開脫的借口,馬上把矛頭指向了我:「都是沈竹依,是她害我!她今日引殿下來,是想挑撥我們之間的真情!」


「師妹,你何必求他!!」


道士看不下心愛的女子如此卑微,掌間蓄力又要動手。


林鶴言卻擋在太子身前:


「師兄!我唯一心愛的人一直是太子殿下!你不要再插手了!」


道士愣在原地,林鶴言轉身對著太子又是那副無辜愧疚的模樣。


薛炎依舊沉著一張臉:「那你假死又作何解釋?」


「我......」


她慌亂之下,根本找不出一個合理的借口能解釋剛剛薛炎親眼所見的一切。


薛炎能從諸皇子的廝殺中順利登上儲君之位,自然也不是傻的。


他甩開林鶴言,轉身將我扶了起來:「若沒有竹依提醒,孤還被你的假死局蒙在鼓裡!」


林鶴言在原地急得眼淚打轉。


那些彈幕自然也開始用極惡毒的話辱罵我。


我一概無視,強行忍下對薛炎的恨,回握他的手,以一副更加柔弱無辜的姿態說:


「殿下,神女不惜假死也要跟她的師兄私奔到桃源,不如你就成全他們?」


這句話,無疑是火上澆油。


林鶴言急了:「沈竹依,你胡說什麼!我沒有!我真的沒有!」


她一邊哭一邊解釋。


如果是從前,薛炎早就心軟。


可這次,就算林鶴言跪下來求,薛炎都不再動搖理會。


這時,薛炎的心腹忽然闖進桃林:「不好了太子殿下!皇上他舊疾復發,吐血昏迷!」


「什麼?!」


林鶴言立刻抓住機會:


「殿下!皇上的病隻有我能醫,蒼生為重,讓我救人後再生我的氣也不遲啊!」


宣德帝的病體確實一直靠林鶴言在調養。


薛炎松開了我的手,瞪了一眼道士,對林鶴言道:


「治好父皇,再算我們之間這筆孽債!」


8


皇帝這一病,直接解了林鶴言當下的困境。


太子急著回宮,我主動要跟隨他進宮。


隻有進宮面聖,才能為我沈氏一族還活著的人喊冤。


何況我精通醫術,或能有立功的機會。


可不等我開口,耳邊忽然傳來一陣低沉的咒語,緊接著頭疼欲裂。


我循聲望去,原是那道士正陰惻惻地盯著我,上下唇瓣快速翻動。


失去意識前,我看到那些彈幕幸災樂禍:


【對,就該這麼治治沈竹依,給我們女鵝出口惡氣!】


【痛死她!讓她耍心眼耍手段!】


【男二護妻真好嗑!】


......


再次醒來,我已身處東宮。


好在四周不是地牢,而是我自己的房間。


我身邊的心腹丫鬟在林鶴言跳下城樓那日,就被薛炎全部活活打死,隻因他認定是我指使身邊人陷害神女。


但此刻依然有人為我端來一碗溫水,是府裡的向嬤嬤。


小廚房為我煮了一碗新鮮的熱粥,上面點綴著一顆荷包蛋。


有小丫鬟取來了金瘡藥,正仔細地為我輕敷腿上被鞭打的傷口。


我不敢承他們的情,怕牽連他們。


向嬤嬤說:「夫人昔日對府中下人溫仁慈厚,此次遭受無妄之災,也容我們報答夫人一二。」


小丫鬟天真地說:「神女既然已經活著回來了,夫人便是無罪的,太子殿下肯定會重新對夫人好的!」


向嬤嬤忍不住嘀咕:「神女假死,卻害得夫人失去雙親,實在是......可恨。」


【老東西,你有什麼資格指責我們女鵝!】


【我們女鵝假死也是為了驗證太子這個大豬蹄子愛不愛她,你們這群下人懂什麼!】


【心疼沈竹依的能是什麼好東西?反正這群下人最後都得跪在我們女鵝面前,恭恭敬敬地磕頭行禮!】


這些惡毒的彈幕在我眼前跳躍,可碗中的溫水正暖著我的掌心,熱粥的香氣縈繞著我。


我喝下水,強撐著吃了半碗粥,體力恢復了些許後問:「太子帶著神女進宮多久了?」


向嬤嬤答:「兩個時辰了。」


她寬慰我:「神女用假死算計夫人,這件事是殿下有愧於你,待他回府,一定會還夫人一個公道,夫人還是唯一的太子妃。」


我心中不安——隻怕事情不會這麼順利。


很快,宮裡傳來消息。


「太子有令,沈氏善妒行挑撥離間之事,責令罰跪三個時辰,等候太子與神女發落!」


我追問:「皇上的病可好了?」


「皇上洪福齊天,又有神女庇護,自然化險為夷!」


那太監說:「太子與神女已經重修舊好,太子說,你這種凡婦竟敢挑撥他與神女,實在可恨!來人,把沈氏押到太陽底下,讓她跪著等神女回府發落!」


太監向來拜高踩低,他見沈丞相已死,神女依舊是皇上面前的紅人,便認定誰都可以來踩我一腳。


我跪在院子裡足足兩個時辰,直至傍晚,太子才帶著林鶴言回府。


兩人十指相扣,親密無間。


彈幕在狂歡:


【小情侶這麼快就和好了!好甜好甜!嗑死我了!】


【就得有男二在,太子才會有危機感!知道我們女鵝搶手,連醋都不敢多吃,氣都不敢生!】


【十指相扣,佔有欲太強了吧!嗑死我了!】


【薛炎還不是因為女鵝能治好皇帝的病才跟她和好,他在利用女鵝!】


【好心疼女鵝!】


【看到大家都沒有指責女鵝,我就放心了,我們一定要愛女。】


9


薛炎走到我面前:「沈竹依,這次算你沈家人枉死一場,父皇說了,你沈氏族人還活著的那一批,不必上刑場了。」


我還來不及高興,就聽薛炎說:「死罪可免,活罪難逃,沈家男丁剝奪功名,女眷貶為庶人!」


我震驚地抬頭:「殿下已經知道神女假死,我沈家何辜!」


「孤也想過,此次是神女任性,你沈家確實是無妄之災。」


薛炎看了一眼林鶴言:


「可沈丞相被五馬分屍,沈夫人死得也不體面,就算現在揭開事情真相,發現你沈氏一族確實無辜,難道你沈竹依就不會因為父母之死而怨恨孤嗎?」


「你沈氏一族難道不會因為憤懑而生出謀反之心嗎?」


「這些,還是鶴言提醒孤與父皇。」


林鶴言治好了皇上的急症後,先是跪地認錯,說她布假死局隻因為動了凡心。


皇帝剛被她救回一條命,自然不會苛責她。


太子也因為她將功補過,打算將此事輕輕揭過。


薛炎懊惱地說:


「沈家無辜,可沈丞相夫婦已經死了,民間議論紛紛,是否得補償沈家一二?」


皇帝也有此意。


「千萬不可!不僅不能赦免,還得重罰!」


林鶴言起身反駁道:「陛下可以赦免沈家九族死罪,卻決不能讓他們官復原職!」


「沈丞相慘死,沈夫人死後清白全無,沈家人必定懷恨在心,陛下若在此時心軟,等沈家人緩過勁來,一定會為沈丞相夫婦報仇的!」


皇帝和太子都覺得這話有理。


沈氏一族三代積累,是文臣中的中流砥柱。


太子昔日與沈家聯姻,為的是沈家文脈的扶持。


如今他們冤了這樣的大家族,如果輕輕放過,沈家一定會生出二心,天下人也會指責皇室昏庸。


所以皇室不肯低下高傲的頭顱認錯,為了粉飾太平,打算將錯就錯,把沈家直接打為罪臣。


薛炎挑起我的下巴:


「沈竹依,孤親手把你的父母五馬分屍,還對你用了十八道重刑,即使現在證明你全然無辜,但你心裡,一定很恨孤吧?」


我極力壓抑胸腔中的憤恨,眼中溢滿血色的淚珠,近乎掐破自己的掌心,才擠出三個字:


「妾、不、恨。」


10


薛炎眉心一動。


「這三年,妾與殿下風雨同舟,互相扶持,才有了東宮盛景。」


「妾說過,嫁給殿下後,願以殿下白首同心。」


「殿下殺我父母,是被人蠱惑,非殿下本心。」


「妾已失去至親,不願再因誤會,失去摯愛。」


我虛弱地咳了兩聲,伸出重刑後遍布鱗傷的手,握住了薛炎的手腕:


「妾命不久矣,最後這段時日,隻想陪伴在殿下身邊。」


薛炎雙眸閃爍,我命不久矣是因為他下令用重刑之過,他有愧。


林鶴言厲聲道:「殺你父母,你怎麼可能不恨!殿下,沈竹依在裝!你千萬不能相信她!」


「要證明沈竹依是否心存恨意,很簡單。」


那道士走到林鶴言身旁,手中端著一盤肉餅。


他將肉餅遞到我面前,直言不諱:


「這是你爹娘的肉做成的餡餅,如果你能生啖父母之血肉,就能證明你的確不恨薛炎這個仇人。」


「對啊,沈竹依,你遭此冤屈,心中必然有恨。」


神女依偎在太子懷中,笑著說:


「到底是恨太子殿下,還是恨你的生身父母,現在,證明給我們看看啊!」


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