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我陷入了迷茫。

我爹看著我嘆了口氣，伸手將我扶起，臉上露出幾分自責。

「瑤瑤，爹對不起你，終究還是沒躲過。」

「有我還不夠嗎？皇上為何還是不放過瑤瑤。」顧雲墨也是臉色鐵青。

「無非多加一道保險罷了。」我爹悠悠道，「皇上把大皇子和二皇子通通調離京城，為的就是讓四皇子能順利繼位。」

顧雲墨更急了。

「皇上怎麼就認定四皇子了？」

我爹瞪了他一眼，壓低了聲音吼道：「讓你跟兩位皇子交好了這麼久，你什麼都沒看出來嗎？朝中六部大臣，四皇子已籠絡了大半，皇上不選他選誰！」

「那四皇子是怎麼做到的？」

「無非就是錢和權兩樣，還有的就是想博一份從龍之功了。」

顧雲墨沉著臉不再說話，隻是和我爹一樣滿臉擔憂地看著我。

我定了定心神，看著他們笑道：

「不用擔心我，聖旨已下，總不能抗旨吧？再說了，我是去當太子妃，又不是去坐牢，而且栩栩也會平安無事，這都是好事啊！」

皇上讓大皇子前去和談而不是御敵，就說明了他妥協的心思，既然南晉肯妥協，李若栩就不會有事。

顧雲墨有些煩躁地轉過頭。

「若是好事，你為什麼笑得這麼難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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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臉一下就僵住了，抬手就給了顧雲墨一拳。

「滾蛋，幹嘛要拆穿我啊！」

「這樣才是你顧雲瑤啊！」顧雲墨笑了，「不想嫁就不嫁，有我們在呢！」

我爹也捋了捋胡子：「瑤瑤，不管發生什麼事，你隻要記得，有爹在，絕不會讓你受委屈。」

我癟了癟嘴，哇地哭了出來。

「哇，爹，哥，你們幹嘛對我這麼好啊！」

「因為我們是家人啊，家人對你好，還需要理由嗎？」

爹和顧雲墨手忙腳亂地安慰我。

我卻哭得更厲害了，因為我知道並不是所有的家人都是這樣的。

能擁有這麼好的家人，是我的幸運。

我又怎麼能看他們一味地付出呢？

32

我悄悄去了李承殊那裡。

到的時候他扶著杆子在練習走路，一個不小心又摔到了地上。

「李承殊！」我連忙跑過去扶他。

看到我來，他有些驚慌失措地轉過頭不想被我看到，甚至想躲開我扶他的手。

好不容易把他扶到輪椅上，他又故作輕松地抬起頭朝我笑。

「瑤瑤，你來了。」

他笑得溫柔，拉著輪椅的手卻捏得死緊，眼眶也是紅的。

我的心仿佛也被雙手抓住一樣，痛得喘不過氣來，我蹲了下來，看著他。

「李承殊，對不起。」

李承殊靜靜地看著我。

「瑤瑤，不用跟我道歉，你沒有對不起我什麼。」

「不，我對不起你，是因為我要食言了。」

我哽咽著搖頭，淚水模糊了我的視線，我把頭埋在他腿上，不敢看他。

「我說過會一直陪在你身邊，可現在不行了，我要嫁給別人了。

「如果我隻是一個人，我一定毫不猶豫跟你走，可我還有我爹我娘，還有顧雲墨，我不能看著他們因為我一個人陷入危險當中。

「你知道嗎？我爹他們已經安排好讓我假死後再把我送走，他們還以為我不知道呢？其實我什麼都知道。

「所以我不會按他們的計劃走，事發突然，時間緊迫，這個計劃根本不完善，我不能看他們冒險。

「對不起，李承殊，與我個人的幸福相比，顧家對我來說更加重要。

「所以我會嫁給李承軒，成為他的……太子妃。」

上輩子我從未體驗過什麼親情，這輩子他們給我的愛卻是前所未有的，仿佛要把上輩子的缺失也要補上。

所以也讓我更加害怕失去。

公主和親的時候，顧雲墨難道就沒有想過帶著李若栩私奔嗎？

他想過的，但後果卻是我們無法承受的。

為了顧家，他忍了。

現在到我了，我又怎麼能自私地把所有責任都推給他們呢？

李承殊一直安靜地聽著我說話，直到我說完，他才像哄小孩一樣，輕輕拍著我的背。

他說：「沒關系的瑤瑤，我怎麼會讓你為難呢？你作出的所有決定，我都會支持。」

他沒有責怪我，反倒安慰起我來。

我心裡卻更加難受了。

我淚水完全決堤，號啕大哭：「李承殊，你為什麼要那麼好？你為什麼不怪我？你不打我，罵罵我也好啊！」

李承殊微頓，眼角有些發紅，眼眸卻依舊溫和。

他望著我笑：「我從小嬌養到大的姑娘，怎麼舍得打罵呢？」

我抬頭看他，他還是我印象中那個好看的少年。

「那你呢？」我問，「你總是為我考慮，可你怎麼辦？你為自己考慮過嗎？」

「放心吧瑤瑤，我知道自己該怎麼做，我已經考慮得夠久了，我向你保證，我一定會好好的。」

李承殊的眼神是我從未見過的堅定。

我聽不太懂他的話，但隻要他說我就信，因為我知道他跟我保證過的話，從未失言。

33

李承殊就藩的那天，我沒去送他。

我在忙著準備和李承軒的婚禮。

皇上身子撐不了多久了，婚禮需要盡快完成，所以準備得都很倉促。

到了成婚那天，我娘給我梳頭。

「別的吉祥話娘也不說了，我們家本來也不是什麼守規矩的人家，娘隻希望你以後平安喜樂就好了。」

我不舍地轉過身抱著我娘的腰。

「娘，如果可以，我真希望能永遠都不要嫁人，就待在爹娘身邊。」

「說什麼傻話，女子哪有不嫁人的。」她摸了摸我的頭，「好了，時間快到了，天氣冷，喝杯酒暖暖身子，等會兒就該出嫁了。」

我娘遞給我一杯酒，神色有些緊張。

我一下就笑了。

「娘，您也跟著我爹學壞了，說吧，這酒裡放了什麼呀？」

我娘急了：「瑤瑤，我和你爹都是為了你好，你就喝了這杯酒，然後……」

我打斷她的話：「娘，我也是顧家人，不能你們都在冒險，而我卻一走了之吧？總之，這酒我是不會喝的。」

說完我揮手將酒打翻在地。

我娘急得直打轉，瞪了我一眼又跑了出去。

我坐在房裡等接親的隊伍，等來的卻是顧雲墨，我當即退後兩步警惕地看著他。

顧雲墨看到我，急切地拉著我就往外走。

「大皇子謀反，帶兵圍了整個皇城，快走！」

我來不及震驚就被他塞進了馬車。

從馬車裡往外看，外面果然一片慌亂，好多士兵在奔走，我急忙放下簾子躲好。

顧雲墨沒有騙我，大皇子果然謀反了。

我心裡發慌，忙問駕車的小廝：「顧雲墨有沒有說我們這是要去哪兒？」

小廝回：「回小姐，是去少爺購置的一處宅子，周圍都是百姓住著，官兵們不會去。」

我點頭，可沒等我理清思緒，馬車猛地停下。

「到了？」

沒人回話。

打開馬車的簾子，卻看到一隊官兵將馬車牢牢圍住，為首的將領朝我拱手。

「顧小姐，大皇子有請。」

34

我不明白這種時候大皇子找我幹嘛，但現在也隻能跟他們走了。

一路到了皇宮，宮中血流成河，儼然已經歷一場廝殺。

皇上被迫坐在書桌前，身上還穿著寢衣。

四皇子李承軒身著婚服，被押著跪在地上，往日貴公子模樣不復存在。

而大皇子李承霖身穿血色盔甲，以一種勝利者的姿態站著俯視著他們。

看到我來，他大笑著看向皇上。

「父皇，我的太子妃都到了，你這立太子的聖旨什麼時候下呀？」

皇上臉色驟變，怒斥道：「你……你這個孽畜，謀逆犯上，不忠不孝，你就不怕史書直筆後人恥笑，不怕天下人罵你得位不正嗎？咳咳……」

他的身軀因憤怒和病痛微微顫抖著，之後更是發出劇烈的咳嗽聲。

李承霖不屑一笑：「所以我這不是沒有殺您嗎？父皇。我隻要您立我為太子，然後退居福光寺養生，您依然還是皇上啊！」

皇上指著他大口喘著氣，氣得臉色漲紅，說不出話來。

李承霖仿佛看不見一般，又出言嘲諷道：「換個太子而已，您又不是第一次了，您看，您欽定的太子妃我都找來了呢！」

說完，所有人的目光都匯聚到了我身上。

我在心裡咒罵李承霖。

這狗東西，想氣死自己爹還拉我當靶子。

最終皇上還是被迫下了聖旨。

四皇子李承軒被廢，囚禁於皇子府終生不得出，大皇子李承霖為太子。

而我，依然是太子妃。

這條登上瑤臺的路，走到現在隻剩我一人，我想下都下不去。

李承霖拉著我的手，笑道：「看來太子妃這個位置比太子要穩固得多，顧小姐覺得呢？」

我覺得？

我覺得你們李家人多少都有點病！

我默默抽出手來，看著李承霖意有所指道：「太子說的是，太子這個位置確實很不穩固啊！」

說不定哪天你也得被換掉。

李承霖臉上的笑一下就僵住了。

他咬牙切齒：「顧小姐言辭真是一如既往的犀利呀！」

我面不改色：「多謝太子誇獎。」

李承霖臉色更難看了。

經過如此慌亂的一段，婚禮卻還是照常進行，不過新郎卻換了個人。

事到如今，也隻能繼續了。

我又回到了顧家，戴上紅蓋頭，拜別父母。

我爹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拉著我的手不放，我娘拉了他好半天才拉住。

顧雲墨背著我出門，他的背比我印象中寬厚了許多，他把我背得很穩。

我在他耳邊打趣著問他：「怎麼樣？累不累呀？」

我以為他會信誓旦旦說，他一個要當大將軍的人，背個人怎麼會累？

他卻是沉思片刻道：「累，心累，若是可以，我永遠不想這樣背你，隻希望你待在家裡，快快樂樂做咱們顧家的掌上明珠。」

我愣了一下，覺得眼睛有點酸，眨了眨眼把眼淚憋了回去。

我用力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鄭重地說：「哥，照顧好爹娘，也照顧好你自己。」

35

上了花轎，起駕。

過了一段時間，敲鑼打鼓的聲音漸漸消失，周圍突然安靜下來，馬車停下。

我察覺到不對勁，掀開蓋頭看向外面。

婚禮隊伍已經不見，馬車也換成了普通的樣子，此地雜草叢生，怕是已經到了城外。

再往前看，又看見了數不清的將士，為首的將領朝我行禮。

「顧小姐請，我家主子等您好久了。」

這場景有點熟悉，嚇得我都不敢動了。

直到聽見了一陣木輪滾動聲。

轉頭果然就看到了李承殊推著輪椅緩緩朝我駛來。

「別怕，是我。」

他說完，我提起裙擺跳下馬車，飛奔著跑了過去，撲倒在他懷裡。

李承殊嚇了一跳，卻還是穩穩地接住了我。

一看到他，我脾氣就上來了。

明明很驚喜，卻又忍不住埋怨。

「李承殊，你嚇到我了！」

他隻是好脾氣地點頭。

「我知道，所以我來接你了。」

他還是那樣，對我事事周全。

我揚起嘴角，忍不住偷偷笑了笑。

李承殊滿眼寵溺地看著我：「瑤瑤，跟我走吧！」

走？走去哪兒？

我走了，顧家怎麼辦？